下工回家路上,张娟儿故意放慢脚步,和陈向北落在后面。
她伸出自己磨得有些发红、甚至起了水泡的手掌心,递到陈向北眼前,带着哭腔道:“向北,你看我的手……都磨成这样了。我是真不想下地了,太疼了,浑身都疼。你就不能跟娘,让我在家干点轻省活吗?”
陈向北看着媳妇的手,愣了一下,挠了挠头,似乎有点心疼,但更多的是不解。
他皱着浓眉,准备好好开导自己的媳妇儿:“不下地?那活谁干?让大嫂二嫂干?她们干得比你还多呢,你就在边上看着?娟儿,你不亏心啊?”
张娟儿张了张嘴,没出话。
陈向北继续:“让咱娘干?你想想,要是你嫂子让你娘下地干活,她在边上歇着,你心里能舒坦?那不得被人戳断脊梁骨?”
张娟儿下意识地摇头,她娘要是被嫂子逼着下地,她第一个不答应。
陈向北最后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你别打我主意”的表情:“那你总不能指望我替你干吧?凭啥啊!我也累死累活干一呢!娟儿,你可不能光想着自己轻松,这么自私啊!”
“我不自私!”张娟儿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想反驳,却发现夫君好像的有点道理。
不干活,让谁干?
嫂子?婆婆?丈夫?似乎哪一个都不对,出去村里人可要指指点点的。
可是她娘不是这么的啊,她娘她可以不干活的,明明她在娘家的时候也都不用干活啊!
怎么到了陈家一切都变样了呢?张娟儿完全想不明白了。
她看着陈向北那副“道理明明很简单你怎么就不明白”的憨直表情,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委屈涌上心头。
她不敢再多什么,默默地低下头,把那只起了水泡的手缩回袖子里,跟在陈向北身后。
陈向北一扭头,瞧见自家媳妇还噘着嘴,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那步子迈得比脚老太太还慢。
他烦躁地挠挠头,憋出一句:“那……那啥……我帮你拿锄头呗?”
张娟儿立刻把锄头塞进他手里,声音带着埋怨:“光拿个锄头就完啦?明下霖,你也得多帮我干点!翻土、除草,你力气大,得多担待些。我外头忙活完了,回家还得洗衣做饭伺候一大家子,累都累死了!你是我夫君,你不帮我,谁帮我?你听到没有?”
陈向北听着她连珠炮似的话,只觉得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嗡嗡叫,脑袋都大了一圈。
他实在不擅长应付这个,只想图个清静,连忙点头:“听到了,听到了。你声音大得跟牛一样。”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念叨劲儿,怎么跟他娘越来越像了?真是要命。
这才几啊,新娘就要变老娘,他太难了!
***
傍晚下工后,村民们坐在槐树下唠嗑。
“听见没?前几桂花嫂子那大嗓门,震得我家木门都嗡嗡响!”
“咋没听见!训她家新进门的儿媳妇呢,是不想下地干活……啧啧,这才进门几呐。”
“新媳妇脸皮薄,这么骂脸上哪挂得住……”
正巧张老娘提着篮子路过,脚步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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