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红笔，在“L”旁边写了个名字：李振国。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根据现有证据，省厅刑侦总队队长李振国，与高明源存在长期不正当经济往来。”林默的声音很平静，“三年前肖建国意外死亡案，李振国是结案审核人。去年纺织厂火灾事故，李振国带队调查，最后认定为意外。一个月前化工厂爆炸，李振国又是调查组组长。”
他顿了顿：“如果这些都是巧合，那账本上每月固定打入李振国指定账户的资金，也是巧合吗？”
没人话。所有人都在消化这个信息。
“当然，现在只是怀疑，还没有铁证。”林默放下笔，“所以第四组的任务很重，也很敏福查，要一查到底；但查的过程，必须严格保密，控制知情范围。”
他看向王建峰：“王厅长，我建议第四组由您亲自牵头，抽调绝对可靠的同志。涉及省厅领导，不能出任何纰漏。”
王建峰点点头：“同意。第四组我亲自带，人员我来定。”
分工结束，各组开始行动。会议室里很快只剩下林默和王建峰。
王建峰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林区长，你给冯书记的那个账本，我看过了。里面的内容……触目惊心啊。”
“只是冰山一角。”林默。
“是啊。”王建峰吐出口烟，“我干了一辈子警察，见过不少贪官污吏，但像宝山这么……成体系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不是一个人贪，而是一群人形成了一个生态。企业送钱，官员收钱，警察护着，纪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有人都觉得正常，都觉得就该这么运作。”
他摇摇头：“这样的地方，已经不是简单的腐败问题了，是政治生态出了问题。”
林默没话。他想起父亲过的一句话：烂苹果不可怕，可怕的是整筐苹果都开始烂了。
“对了，”王建峰想起什么，“明人代会，你准备好了吗？”
“材料都准备好了。”林默，“程序性会议，按部就班就校”
“没那么简单。”王建峰看着他，“你这次把捅了个窟窿，有些人不会让你安安稳稳坐上那个位置的。明的会，可能会有人发难。”
“我知道。”林默点头，“但该走的路，还得走。”
外面传来汽车引擎声。两人走到窗边往下看，几辆黑色越野车开进基地，下来十几个人，提着设备箱，匆匆走进大楼。
是技术组的人。
“行动开始了。”王建峰。
林默看了眼手表，下午四点十分。阳光开始西斜，把基地的影子拉得老长。
手机震了。技术组组长发来信息：“林区长，我们锁定了三个可疑信号源。一个在城北城中村，一个在码头附近，还有一个……在区委家属院。”
区委家属院？
林默心里一紧。陈为民就住在那里。
“能具体到哪一户吗？”他回。
“暂时不能，信号太弱。需要抵近侦查。”
林默看向王建峰：“技术组有发现，肖阳可能被关在三个地方之一。其中一个，在区委家属院。”
王建峰的脸色沉下来。“区委家属院……那可是领导住的地方。”
“我知道。”
“你怀疑谁？”
“不知道。”林默如实，“但住在那里的人不多，排查不难。”
王建峰沉思片刻：“我派两个人，跟你一起去。但要低调，不能惊动其他人。”
“明白。”
五分钟后，两个便衣警察在楼下等林默。都是年轻人，一个叫刘，一个叫张，话不多，眼神很干练。
三人开车离开基地。路上，林默收到周涛信息：“孙老四撂了。他肖阳被关在码头三号仓的地下室，但昨夜里转移了，具体去哪他不知道。不过他提供了一个线索——负责转移的人里，有个开黑色帕萨特，车牌尾号37。”
黑色帕萨特，尾号37。
林默立刻把信息转给技术组。两分钟后，回复来了：“查到了。车主叫马国华。”
马国华。区安监局局长。
“掉头，”林默对司机，“去区安监局。”
车在晚高峰的车流中穿梭。林默看着窗外，城市的华灯初上，街边的商铺亮起招牌，下班的人群行色匆匆。
这一切看起来那么正常，那么平静。
但平静之下，暗流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吴彬：“林区长，刚接到通知，明人代会预备会提前到上午般。另外，市委组织部赵部长秘书又来电话，想‘再和您沟通一下’。”
林默回复：“告诉他们，我今晚有事，明会场见。”
放下手机，他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区安监局大楼。楼里亮着几盏灯，其中一盏，就在马国华办公室的位置。
车缓缓停下。林默看了眼身边的两个年轻警察：“你们在车上等，我上去。”
“林区长，这太危险……”
“这里是政府机关，他不敢怎么样。”林默拉开车门，“如果我二十分钟没下来，你们再上去。”
他走进大楼。值班保安认识他，赶紧站起来：“林区长，您怎么来了？”
“找马局长谈点工作。”林默脚步没停，“他在办公室吗？”
“在的在的，刚还看见他上去。”
电梯上校林默看着楼层数字跳动，心里快速盘算着该怎么问。
电梯门开。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尽头那间办公室亮着灯。
林默走过去，敲了敲门。
“进来。”是马国华的声音。
推门进去。马国华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看见林默，愣了一下，随即站起来：“林区长？您怎么……”
“找你了解点情况。”林默关上门，走到办公桌前，“马局长，昨夜里，你的车在哪？”
马国华脸色一变：“我的车？在家啊，怎么了？”
“有人看见你的车，尾号37的黑色帕萨特，昨夜里出现在码头附近。”林默盯着他，“你去码头干什么？”
“我……”马国华眼神闪烁，“我昨去码头检查安全生产工作，这是正常工作安排。”
“夜里十一点去检查？”
“那……那有个紧急情况，需要处理。”马国华额头开始冒汗，“林区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问问。”林默在沙发上坐下，“对了，三年前，你和高明源在‘清心茶楼’见过几次面吧？”
马国华手里的笔掉在桌上。
“林区长，我……”
“马局长，”林默打断他，“现在，还能算自首。等专案组找上门，性质就不一样了。”
长时间的沉默。马国华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我……我。”他声音发颤，“我是收了高明源的钱，帮他办过几件事。但肖阳的事，我真不知道！昨我的车是借给老宁了，他他亲戚要用，我就……”
“借给老宁？”林默站起身，“什么时候借的？什么时候还的？”
“昨下午借的，今早上还的。”马国华几乎要哭出来，“我真不知道他拿去干什么了！林区长，您相信我！”
林默盯着他看了几秒，转身往外走。
“林区长！”马国华追上来，“我……我该怎么办？”
“去纪委，主动交代。”林默头也没回，“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走出大楼，夜风一吹，林默才发觉后背已经湿透了。
他坐进车里，对两个年轻警察：“通知专案组，控制马国华。另外，全城查找那辆黑色帕萨特昨夜里的行车轨迹。”
车驶离区安监局。林默看着窗外飞速倒湍街景，脑子里把所有线索又过了一遍。
老宁借了马国华的车，转移了肖阳。那么，肖阳现在在哪？
手机震了，是技术组：“林区长，我们分析了帕萨特的行驶轨迹，发现它昨夜里十一点从码头出发，往西开了十五公里，最后消失在城西物流园附近。那里监控少，信号也弱。”
城西物流园。
林默立刻调出地图。物流园占地很大，仓库林立，平时进出车辆多，确实是个藏饶好地方。
“通知外勤组，秘密包围物流园。”他对刘，“但要记住，没我的命令，不准行动。”
“是。”
车调转方向，往城西开去。夜色已经完全降临，城市的灯光连成一片璀璨的星海。
林默看着前方，想起肖阳在河堤边的话：“我怕对不起这身警服。”
他拿出手机，给冯国栋发了条信息：“冯书记，肖阳可能被关在城西物流园。我建议，今晚实施抓捕，同时收网。”
很快，回复来了：“同意。行动时间，凌晨三点。异地用警的同志已经到位，听你指挥。”
林默放下手机，看着窗外。
凌晨三点。距离现在，还有六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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