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之上,风如刀割。
云层压得极低,灰白雾气在深渊边缘翻涌,仿佛有无数冤魂在渊底嘶吼。
三丈宽的裂口横亘于前,下面是终年不散的寒瘴,偶尔一道电光劈下,才照出崖壁上累累剑痕——那是百年来挑战“承锁链”的失败者所留,每一划都刻着不甘与绝望。
而此刻,一道黑影踏空而来。
顾夜白背棺跃起,脚下无凭,唯有一式“孤棺横渡”,以棺为桥、以势为引,身形如断箭离弦,在众目睽睽之下凌空掠过深渊。
落地时尘土未扬,他手中长剑已出鞘半寸,寒光一闪,青铜剑碑上的三条“承锁链”应声而断!
铁脊门七位长老齐齐变色。
按祖规,能斩断锁链者,不论出身,皆可得“铁脊令”,列入风云录前十。
这是江湖公认的铁律,哪怕你是乞丐屠夫,只要剑够快,就能登台受封。
顾夜白缓步上前,伸手欲接那枚悬于玉盘中的令牌。
就在此刻——
“噗!”
一声闷响,人群后方一名年轻弟子突然跪倒,双手死死抠住胸口,鲜血从指缝间喷涌而出。
他双目圆睁,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最终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全场死寂。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落在顾夜白身上——因为他腰间的剑,正滴着血。
陆九渊猛然站起,怒发冲冠:“外来者夺令不成,竟下杀手?!”他一掌拍向石台,整座断崖都在震颤,“你这等凶戾之徒,也配执掌铁脊令?也配入我正道榜单?!”
群雄哗然,斥骂声四起。
顾夜白却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剑。
剑刃洁净,唯有靠近护手处一道细微旧痕泛着暗红——那是昨夜他在柴房切肉时,无意蹭到灶灰与血渍留下的印记。
他从未对人出剑,更未近身此人。
但他没有辩解。
他缓缓收剑入鞘,沉默如山。
可就在指尖触碰到剑柄的一瞬,一股异样感掠过神经——剑鞘内壁,似乎多了层衬里,质地粗糙,且带着潮湿的腥气。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指探入缝隙,轻轻一抹。
指尖沾上一点暗褐色残留物,还有一丝极淡的青绿色粉末,混着腐叶气息,极为隐蔽。
寒江苔粉。
他瞳孔微缩。
十年前被“评印”抹去名号的寒江派,其驻地临近北境寒潭,门中弟子常以特制皮革包裹兵器,防潮驱毒,所用材料便是取自深潭底部的独有青苔。
此物早已绝迹江湖,如今竟出现在他的剑鞘之中?
这不是巧合。
是嫁祸。
有人趁他昨夜歇息之际,调换了剑鞘内衬,故意留下这致命证据。
目的不是杀那弟子——那饶死法虽似剑伤,实则内劲震碎心脉,分明是高手远程所为——而是要逼他动手,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一旦反抗,便坐实“暴虐凶徒”之名,从此永无可能登上风云录正榜。
幕后之人,想要的不是他的命。
是要他永远沉沦于黑暗,沦为江湖口中的邪魔歪道。
风更大了,吹动他肩头残破的披风。
顾夜白立于高台中央,四周皆敌,万俱寂。
可他心中却燃起一团火。
那不是愤怒,是清醒。
他终于明白苏锦瑟为何执意要他来此试剑——她不是要他赢,是要他被陷害,被误解,被千夫所指。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藏在光里的鬼,主动露出爪牙。
与此同时,夜幕笼罩下的山脚村落,一间低矮厨房内,石娘子正悄悄擦拭灶台。
她袖中藏着半块未送出的烤饼,上面原本用面糊写着几个字:“剑鞘已换,慎言。”
可惜她终究没能当面交给顾夜白。
但她知道,那个人不会孤军奋战。
而在三百里外的暴雨山路中,一个瘦身影正踉跄前校
豆子浑身湿透,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他刚从刑堂夹墙后爬出来,耳朵还在嗡鸣,脑中反复回荡着陆九渊与那名黑袍密使的对话——
“每年都要有个‘恶客’来犯,才能显我门清白。”
“顾夜白不过是今年的祭品,只要他动手,舆论自然会把他钉死。”
“冷七郎了,宁可错杀,不能漏网。”
孩子咬着嘴唇,指甲掐进掌心。
他不懂什么风云录,也不懂谁在背后操控江湖。
他只知道,那个总在深夜喂他热汤的背棺人,不该死在这种地方。
所以他跑了。
冒雨翻山越岭,鞋底磨穿,膝盖磕出血,一路不敢停歇。
直到看见那棵老槐树。
树下挂着一只空鸟笼,锈迹斑斑,像是废弃多年。
可他知道,这是真影坊的急讯标记。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树杈,将藏在贴身衣物里的蜡丸塞进笼底暗格,随即眼前一黑,重重摔落泥郑
意识消散前,他仿佛看见笼中飞出一只黑蛾,振翅没入漆黑夜空,快得如同幻觉。
同一时刻,真影坊深处。
烛火摇曳,皮影戏台尚未收拾,一幅《孤坟蟹的残幕垂落半边。
苏锦瑟坐在案前,指尖轻抚一卷泛黄影谱,神情静谧如画。
忽然,窗外传来极轻的扑翅声。
她抬眸,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的飞蛾悄然落在窗棂上,六足微颤,随即化作一片薄鳞飘落。
她伸手接住,掌心现出一枚微型蜡丸。
拆开,取出纸条,仅八字:
剑鞘易,局已启。
室内寂静无声。
良久,苏锦瑟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眸底已无波澜,唯有冷光乍现。
她将纸条凑近烛焰,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随风卷起,像一句无声的诅咒。
然后,她伸手抚过身旁那口重制的旧棺,指尖沿着内壁凹槽缓缓滑动,仿佛在读一段只有她能感知的密语。
“你们想演一场戏?”她低声道,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笑意,“好啊……那就让我,替你们把舞台搭得再大些。”山雨欲来的夜,风卷残云。
真影坊内,烛火未熄。
苏锦瑟指尖轻抚那卷泛黄的影谱,仿佛在读一段埋藏千年的谶语。
她眸光如刃,映着跳动的火苗,一字一句写下新剧的开篇——《断崖十三剑》。
“你们怕的,是我吗?还是你们自己?”
笔锋落下,墨迹未干,她已扬声:“飞蛾网七人,即刻出发。”
话音落,七道黑影自檐角掠下,无声无息,如夜雾散入群山。
每人肩扛一副特制皮影戏具,箱底暗格藏着苏锦瑟亲笔手稿、预演图录,还有一枚用血丝绣着“逆”字的黑布令——见令如见主,违者如叛。
她转身唤来篾儿——那个自幼随她学雕影、心思玲珑的少年。
“每根影杆末端,嵌铜哨。”她低声吩咐,指尖划过一根细长的乌木杆,“颤音要像寒蝉泣露,三短一长,再两急促——这是观风司旧年密语,只有冷七郎的人才听得懂其中节奏。”
篾儿瞳孔微缩,立即明白:这不是演给百姓看的戏,是演给幕后之人看的刀。
铜哨随动作震响,每一次挥剑、转身、抬手,都会在无形中传递讯号——如同蛛网震动,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们想借断崖废他名,毁他道。”苏锦瑟立于窗前,望向远方沉寂的铁脊门方向,唇角扬起一抹冷笑,“那我就让下人都看见,谁才是真正的恶鬼。”
与此同时,断崖祭坛之上,杀气弥漫。
顾夜白双膝跪地,铁链缠身,经脉被“锁龙钉”封住三处要穴,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在青石上绽出一朵朵暗红之花。
他不挣扎,也不言语,只是仰头望着——云层厚重,却压不住他眼底那束未灭的光。
陆九渊高坐法台,手持金锤,准备当众击碎其丹田,以正门规。
“今日斩去此獠修为,昭告江湖:邪不压正!”
群雄附和,呼声震。
可就在此刻——
山下,一点火光乍现。
紧接着,两点、十点、百点……灯笼如星河倒灌,连成一片燎原火海!
鼓声起,低沉如雷,自四面八方涌来。
云幕翻滚间,巨大皮影赫然浮现:一个黑衣人背棺独行,风雨中踽踽前行,身后是追杀者的刀光剑影。
画面一转——
他停步,面对围攻,缓缓拔剑。
却不进攻。
反将剑尖插入地面,护住一名蜷缩哭泣的孩童。
全场寂静。
画外音响起,清冷如霜雪坠地:
“他若真凶,为何不逃?若为暴戾,又怎肯以身为盾?”
人群骚动。
有人开始交头接耳,有人猛然想起——那日死去的弟子,确是倒在顾夜白身后五步之外,而他始终未曾回头。
陆九渊脸色骤变,猛地站起:“放肆!哪来的野戏班,竟敢扰乱我铁脊门大典!”
他话音未落,高墙之上,传来一阵清越铃声——
三长,两短。
守崖人老陶头躲在暗处,浑身颤抖地看着哑铃童。
那孩子不过十二三岁,双手冻得通红,却死死攥住铜铃,一遍遍敲出这个早已被遗忘的求救信号——那是当年被困地窖时,他与老陶头约定的暗号,指向囚禁真相的位置。
风忽然停了。
火光映照下,所有饶影子都被拉得极长,仿佛无数双眼睛,从历史的缝隙里冷冷注视着这场审牛
而在十里外的山坡上,夜色如墨。
苏锦瑟静立于枯槐之下,手中丝线密布如蛛网,每一根都延伸向不同方向的飞蛾传信者。
她闭目凝神,指节微动,似在感知千里之外的每一次心跳、每一声铃响、每一缕风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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