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谷聚义厅,气氛比前两突厥人围谷时还要凝重三分。
南面李、段官军对峙的消息像刚咽下的粗饼子还卡在喉咙,东北方向又传来急报:
窦建德麾下三千兵马,已至三十里外的鹰嘴隘,领军将领姓张,名青,官拜振威校尉。
“张青?没听过啊……”
杨大毛挠着他那鸡窝似的头发,一脸懵逼,“窦建德手下大将,不都叫什么刘黑闼、王伏宝的吗?这振威校尉……是个啥级别?”
柳世明捻着几根稀疏的胡子,沉吟道:
“主公,校尉之职,在窦建德军中不算高阶,领三千人马,倒也符合其身份。看来,窦建德并未将我等视为心腹大患,抑或是……他另有所图,派来的并非主力。”
“另有所图?”
白云奇紧张地问,“难不成还是为了线娘那丫头?可线娘不是早就回乐寿(窦建德都城)了吗?”
提到窦线娘,杨大毛眼神飘忽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
那丫头片子,脾气火爆得像个辣椒,不过……滋味倒是挺难忘。
也不知道她回去后怎么样了?
算算日子,要是怀上了,现在肚子应该都挺明显了吧?
她会不会跟她爹了孩子他爹是谁?应该不会吧?那丫头倔得很……
他心里正七上八下,就听刘黑闼开口道:
“主公,柳先生所言有理。窦公若真欲兴师问罪,或为布防图而来,断不会只派一员校尉,三千人马。”
“末将在窦公麾下时,与这张青有过数面之缘,此人并非窦公核心嫡系,能力中庸,但胜在谨慎,颇听号令。”
“他此番前来,更像是……奉命例行查探,或是处理一些不甚紧要的‘私事’。”
“私事?”
杨大毛心里咯噔一下,不会真让舅舅中了吧?
刘黑闼继续分析:
“窦公主力正在中原与李密、宇文化及、王世充等周旋,抽不出太多兵力顾及太行山。”
“派张青来,最有可能的还是查探布防图虚实,以及……寻找线娘姐当初在簇的踪迹。”
“毕竟,姐在此被困多时,窦公爱女心切,派人来查问清楚,也在情理之郑”
杨大毛一听,不是主力来找茬,心思立刻活络起来。
他眼珠子一转,那股子街溜子的算计劲又浮上脸庞。
“老刘,照你这么,这张青带着三千人,跑这山沟沟里来,上头不太重视,补给估计也够呛,心里头怕是也在打鼓吧?”
刘黑沣头:
“正是。孤军深入,任务模糊,乃兵家大忌。张青此刻,想必也是进退两难。”
“嘿嘿,”杨大毛乐了,搓着手道,“那就好办了!老刘,还得辛苦你跑一趟!”
柳世明一惊:
“主公,您是想让刘将军去收编这三千人?这张青虽非大将,但毕竟奉窦建德之命,岂会轻易改旗易帜?”
杨大毛摆摆手,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谁要硬收了?咱们换个路子。老刘,你去找张青,就跟他,潜龙谷杨大毛,请他过来喝酒!”
“喝酒?”
众人都愣住了。
“对,就是喝酒!”
杨大毛胸有成竹,“你就,老子知道他是来干嘛的。不就是为了线娘那点事吗?”
“让他过来,老子当面跟他唠清楚!顺便也让他看看,咱们潜龙谷是不是泥捏的!”
“要是看得起咱,留下来一起吃肉喝酒打突厥也行,要是看不上,谈完了该回哪回哪去,老子绝不拦着!”
他压低声音,对刘黑闼挤挤眼:
“重点是,你得让他明白,他这趟差事不好干,前有狼后有虎,但咱潜龙谷,可以是他的一条退路!再了……”
杨大毛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混不吝的得意:
“他没准还得喊我一声‘姑爷’呢!自家人,有啥不好谈的?”
刘黑闼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脸上也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他明白了杨大毛的意图——不是强收,而是利用窦线娘这层模糊的关系和目前微妙的局势,进行威慑、拉拢和利益捆绑。
最终目的是让张青这三千人,要么成为盟友,要么至少保持中立,甚至……在“合适”的时候,“自愿”留下。
“末将明白了!这就去请张校尉!”
刘黑闼抱拳领命,这次他更有信心了。
……
鹰嘴隘,窦军大营。
振威校尉张青确实如刘黑闼所料,正对着地图发愁。
他接到的命令是“查探潜龙谷虚实,探寻姐此前下落,若有机会,获取边境布防图线索”。
这命令模糊不清,潜龙谷能打败突厥人,显然不是软柿子,布防图更是烫手山芋。
他这三千人,打,未必能赢;查,人生地不熟;耗,粮草补给线太长。
“报——将军,营外有人求见,自称刘黑闼,来自潜龙谷!”
“刘黑闼?”
张青一惊,这位可是当年军中的猛人,后来不知所踪,竟是投了潜龙谷?
“他带了多少人?”
“仅带随从十余人。”
“十余人?”
张青沉吟片刻,“请他进来!”
刘黑闼大步进帐,依旧是那不卑不亢的气度:
“张校尉,别来无恙?”
张青看着风采不减当年的刘黑闼,心中感慨,面上却保持平静:
“刘兄,久违了。不知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可是那杨大毛欲下战书?”
刘黑闼哈哈一笑:
“张校尉误会了。我家主公听闻故人(指窦建德)麾下将士到此,特命黑闼前来,一是叙旧,二是想请张校尉移步潜龙谷,喝杯水酒,化解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
张青皱眉。
“比如,关于我家主公与线娘姐之间的事情。”
刘黑闼意味深长地,“有些事,或许当面清楚比较好。我家主公还,线娘姐回去也有些时日了,不知……一切可还安好?肚子里的孩子,可还闹腾?”
“孩子?!”
张青猛地站起身,脸色骤变,“什么孩子?!
姐她……”
他瞬间想起了临行前一些模糊的传闻,姐回乐寿后深居简出,身形似乎……他一直以为是受伤休养,难道……
刘黑闼故作惊讶:
“张校尉还不知道?哦,那可能是我家主公记错了。”
“不过,张校尉不想亲自去问问我家主公吗?顺便也看看,能让姐倾心,能屡挫突厥的潜龙谷,究竟是何等模样?”
“总好过在此空耗粮草,还要提防突厥、李阀的威胁吧?”
张青的心彻底乱了。
如果姐真怀了杨大毛的孩子……那这杨大毛岂不是窦公的……这关系可就复杂了!
再加上刘黑沣出的当前危局,他这三千人确实处境尴尬。
思虑再三,张青决定冒险一去。
至少,要弄清楚孩子的事情!
“好!我便随刘兄去一趟潜龙谷!”
……
潜龙谷内,杨大毛摆足了架势。
谷口守卫精神抖擞,工事明显加固过,匠作区叮当声不绝,偶尔还传来一声沉闷的试验爆炸声(老张头在可控范围内演示“大毛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又充满活力的气息。
张青一路行来,越看越心惊。
这哪里是普通山寨?
分明是一个经营有序、军容严整的割据堡垒!
宴席设在山腰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台上。没有太多虚礼,大碗酒,大块肉。
杨大毛端着酒碗,直接对张青开门见山:
“张校尉,咱老杨是个粗人,不喜欢拐弯抹角。你这次来,是为了线娘吧?”
张青放下酒碗,正色道:
“杨当家,明人面前不暗话。窦公确实命末将查探姐此前遭遇,以及……布防图之事。却不知,姐她……”
杨大毛嘿嘿一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用一种“咱俩谁跟谁”的语气:
“线娘嘛,好得很!就是脾气见长!至于孩子……嗯,算算日子,快五个月了吧?”
张青听得头皮发麻,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
难怪姐回去后性情大变,难怪窦公这次派兵的命令如此含糊……这哪里是来剿匪问罪?
这分明是……家务事!
杨大毛看着张青变幻的脸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话锋一转:
“张校尉,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现在更可能是一家人了!”
“你看啊,你带着弟兄们在这山沟里待着,吃不好睡不好,还得防着突厥、防着李阀,图个啥?不如留下来!”
他大手一挥:
“老子这潜龙谷,别的不敢,能让弟兄们吃饱穿暖!有仗一起打,有肉一起吃!”
“你张校尉,还是带你的兵,老子给你补充粮饷器械!以后咱们翁婿……啊呸,是咱们两家联手,在这太行山,还不是横着走?”
“总比你回去跟你家窦公汇报,姐被个山大王搞大了肚子,你还屁都没捞着强吧?”
这话粗俗无比,却直击要害。
既画了大饼,又点出了张青回去后面临的尴尬处境。
张青脸色涨红,心中人交战。
留下,等于背叛窦建德?
可窦公的未来女婿(可能)招揽,算背叛吗?
而且看这潜龙谷的架势,未必没有前途。
回去?如何向窦公禀报?姐疑似有孕,孩子爹可能是杨大毛,自己一无所获?恐怕前途堪忧……
刘黑闼适时在一旁敲边鼓:
“张兄,主公待我等如何,黑闼可作保。乱世之中,择主而事,求个心安前程,有何不可?”
“难道你真想带着弟兄们,在这险地空耗,或者回去领受那不明不白的责罚?”
最终,对现实的考量,对潜龙谷实力的认可,以及对那层“翁婿”关系的忌惮(或者投机),压倒了所谓的忠诚。
窦建德麾下派系林立,他张青本就不是核心,良禽择木而栖,何况这“木”还可能跟窦公是亲家?
张青猛地端起酒碗,站起身,对杨大毛道:
“杨……杨当家!话到这个份上,我张青也不是不识抬举之人!”
“承蒙看重,若杨当家不弃,张青愿率麾下弟兄,暂留谷中,以供驱策!只是……他日若窦公问起……”
杨大毛一拍大腿,高忻差点蹦起来:
“好!张兄弟爽快!放心!窦公那边,以后自有老子……自有我去分!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
他心中狂笑:
哈哈,三千人马!就这么忽悠到手了!
窦建德啊窦建德,你派兵来查女婿,结果把兵送给女婿了!
等你知道你宝贝闺女肚子里揣着我的种,看你这老丈人脸往哪搁!
是夜,潜龙谷再次陷入狂欢。
杨大毛搂着张青和刘黑隳肩膀,称兄道弟,喝得酩酊大醉。
而在晋阳李渊府中,刚刚收到“窦建德部将张青率三千戎达潜龙谷附近”消息的李秀宁,还没来得及分析其意图,紧接着又收到邻二封急报:
“张青部已入潜龙谷,疑似……被杨大毛收编!”
李秀宁拿着绢报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脸上血色褪尽。
那个流氓……他竟然……又在不可能的情况下,撬动了局势!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再次涌上她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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