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统元年正月十八,慈安宫。
此处是太后的寝宫,位于紫微城东北角。
虽不及承香殿、凝晖殿那般富丽堂皇,却处处透着精心布置的温馨。
前庭植了几株从雁门移来的老槐树,后院开辟了片菜园——这是白氏特意要求的,她“看见泥土心里踏实”。
辰时刚过,杨大毛踏进慈安宫。
今日他未穿朝服,只着一身常服,想与母亲些家常话。
殿内熏着淡淡的艾草香——白氏在雁门时就习惯用艾草驱虫,到洛阳后这习惯也未改。
八仙桌上已摆好几样菜:
米粥、腌萝卜、烙饼,都是北地家常吃食。
“儿啊,快坐。”
白氏见他进来,忙招呼道,“娘让膳房照咱们老家的做法做的,你尝尝可还是那个味儿?”
杨大毛在母亲对面坐下,喝了一口米粥,笑道:
“是雁门的米。娘有心了。”
白氏看着儿子,眼中满是慈爱,却也藏着一丝忧色。
她屏退左右宫女太监,待殿内只剩母子二人,才轻声道:
“大毛,娘有件事……不知当不当。”
“娘但无妨。”
“你如今是皇帝了,娘本不该多嘴朝政。”
白氏放下筷子,“但你舅舅云奇,在朔方管钱粮后勤,一待就是三年。这些年来,他没少替你操心费力。”
杨大毛手中筷子一顿。
他登基封赏时,封了文武百官,封了后宫诸妃,却独独忘了舅舅白云奇。
倒非刻意,实是这些年南征北战,与这位性格谨慎、不显山露水的舅舅接触不多。
“娘知道,你是怕人是‘任人唯亲’。”
白氏握住儿子的手,“但云奇是你亲舅舅,这些年兢兢业业,从无差错。”
“你封了那么多功臣,若独独落下他,不娘心里过不去,就是朝中那些老人,私下里怕也要议论。”
杨大毛沉默片刻,重重点头:
“娘的是,是儿子疏忽了。”
“娘不是要你给他多大权柄。”
白氏忙道,“只是……总要有个名分。云奇年纪也不了,在朔方那苦寒之地待了三年,也该调回洛阳了。”
“儿子明白。”
杨大毛握住母亲的手,“娘放心,这几日就办。”
从慈安宫出来,杨大毛心中五味杂陈。
“高无庸。”
“老奴在。”
“拟旨:召朔方郡丞白云奇即刻回洛阳,擢升礼部尚书。原礼部尚书郝瑗,调任户部尚书,掌下钱粮赋税。”
高无庸一愣:
“陛下,这……礼部尚书乃正三品,国舅爷从郡丞直接擢升,恐……”
“恐朝臣非议?”
杨大毛看了他一眼,“那就让他们议去。朕的舅舅,为朕效力多年,难道连个礼部尚书都当不得?”
“老奴这就去拟旨。”
杨大毛望着高无庸离去的背影,心中已有计较——白云奇能力中平,但为人谨慎,礼部尚书这清贵之职正适合他。
至于郝瑗调任户部,以其才干,掌钱粮赋税更为得力。
如此,既遂了母亲心意,又各得其位。
正月廿二,大朝会。
太极殿内,文武百官肃立。
今日要议三件大事:
一是白云奇、郝瑗的调任;
二是统一官话之策;
三是水师筹建进展。
“众卿想必已听,”杨大毛端坐龙椅,“朕调郝瑗任户部尚书,擢白云奇为礼部尚书。可有异议?”
殿中寂静片刻。
魏征出列:
“陛下,国舅爷在朔方三年,勤勉务实,擢升礼部尚书,臣无异议。然礼部掌下礼仪教化,职责重大,国舅爷初到任,恐需时日熟悉。”
这话得委婉,实则是在提醒:
白云奇能否胜任?
杨大毛点头:
“魏相所言甚是。白云奇。”
白云奇从文臣队列中走出。
这位四十五岁的中年男子今日穿着崭新的礼部尚书官服,虽略显局促,但神色沉稳:
“臣在。”
“礼部事务,你多向魏相请教,与郝尚书也多商议。”
杨大毛道,“记住,你是朕的舅舅,但更是大隋的臣子。公事上若有差错,朕一样罚你。”
“臣明白!”
白云奇跪地叩首,“必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停”
此事定下,杨大毛看向魏征:
“魏相,统一官话之事,议得如何了?”
此事是正月初八朝会上提出的。
新朝疆域辽阔,南腔北调,官员赴任常因言语不通而政令难达。
杨大毛当时命礼部牵头,工部、兵部协理,制定统一官话。
魏征出列,手捧一份奏章:
“臣等商议半月,现有三策,请陛下定夺。”
“讲。”
“其一,以洛阳话为官话。洛阳乃下之中,前朝官话多依洛阳音。”
“其二,以长安话为官话。长安为前隋西京,关中音正。”
“其三……”
魏征顿了顿,“以幽州话为官话。”
殿中顿时响起低语。
幽州?
那可是边塞之地!
杨大毛却眼睛一亮:
“为何提幽州话?”
“幽州话声调简单,易学易懂。”
魏征道,“且自陛下起兵雁门以来,军中多用幽燕之语。如今朝中武将,大半是北地人,幽州话者十之七八。”
程咬金立刻嚷道:
“幽州话好!直来直去,不绕弯子!”
尉迟恭也点头:
“咱们打仗时传令,都用幽州话,清楚!”
文臣这边却有人皱眉。张绩道:
“幽州乃边陲,其音未免粗鄙,恐难登大雅之堂。”
“什么粗鄙不粗鄙!”
程咬金瞪眼,“能听懂就是好话!”
眼看又要争执,杨大毛抬手止住:
“魏相,三策各有利弊,你们最终倾向哪一策?”
魏征沉吟道:
“臣等倾向……幽州话。”
“为何?”
“因为实用。”
魏征坦然道,“洛阳话虽雅,但声调繁复,南方人学起来艰难。长安话亦如此。唯幽州话,四声分明,无入声,南人北人皆易掌握。且——”
他看向杨大毛:
“陛下起于北地,军中多用此语。若定幽州话为官话,既能彰显陛下根基,又便于政令军令通校”
杨大毛心中已有定论。
他想起了另一个时空的“普通话”——正是以北方方言为基础,以北京音为标准音。
而此时的幽州话,与后世的北京话同属北方官话体系。
“就依你们所议。”
杨大毛拍板,“以幽州话为官话,定名‘正音’。礼部牵头,编撰《正音韵书》,推行下。”
“各州郡县学,皆需教授正音。三年之内,官吏必须通晓;五年之内,科举以正音作答。”
他顿了顿,补充道:
“另设‘正音署’,专司推广教化。凡推广有功者,赏;阻挠推行者,罚。”
“臣遵旨!”
魏征领命。
此事定下,杨大毛看向兵部尚书徐世积:“徐尚书,水师筹建如何了?”
徐世积出列:
“回陛下,沈光将军已到任。现有大船只八十余艘,水军五千人。按陛下旨意,三年内需建成两万水军、三百战船。”
“臣与沈将军商议,需在黄河、洛水设三处船坞,招募江南船匠……”
他详细禀报了水师筹建的进展、所需钱粮、匠户招募等事。
杨大毛边听边点头,末晾:
“钱粮从优拨付,匠户待遇从优。告诉沈光,朕只要结果——三年后,朕要看到一支能横渡长江的水师。”
“臣明白!”
朝会散后,杨大毛回到太极殿偏殿,魏征、徐世积、郝瑗陪同,高无庸呈上一封密信。
“陛下,长安来的。”
杨大毛展开——是李世民的回信。
信不长,字迹凌厉:
“杨兄雅鉴:十年之约,朕准了。然兄言‘比国力而非比军力’,未免可笑。下者,兵强马壮者得之。兄欲取江南,朕欲取蜀中,十年后谁主沉浮,尚未可知。唯望兄勿忘今日之言——十年后,若兄之国富而民强,朕或可考虑……俯首称臣?呵。”
最后那个“呵”字,笔锋如刀,挑衅意味十足。
杨大毛看完,笑了。
“生气了。”
他将信递给一旁的徐世积,“但气归气,还是应了这十年之约。”
徐世积看完,也笑了:
“李世民这是憋着劲呢。不过也好,十年太平,于我朝有利。”
“传旨。”
杨大毛道,“将李世民回信抄送各州郡,让下人都知道——这十年,是大隋与大唐的休战之期。朕要下百姓,安心过日子。”
“是。”
窗外,正月将尽,春意渐萌。
杨大毛走到殿外,望着洛阳城的万千屋瓦。
这座千年古都,将在他的手中,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十年。
他有十年时间,让这下变个样子。
让百姓吃饱穿暖,让官吏清正廉明,让孩童有书可读,让老人有所依傍。
而在长安,李世民站在太极宫高台上,望着东方,眼中寒光凛冽。
十年?
他等不了十年。
“无忌,”他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长孙无忌道: “派人去荆襄,见萧铣。告诉他,朕愿以巴东三郡为聘,娶他的女儿为贵妃。”
“蜀道艰难,朕需要一条……更顺的路。”
有些事,正在暗中筹划。
联姻,便是最快的那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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