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俞白关掉手机，那句话“我现在是谁？”还留在聊框里。他站起来，把外套搭在手臂上，走出休息室。走廊的灯很亮，照得地面发亮。
他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会议室的门开着，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叶康翘着腿在看手机，抬头看见他，笑了：“来了？就等你了。”
没人接话。
导演坐在前面，清了清嗓子，打开文件夹：“今正事。导师分组开始了。每个导师要选一组学员，带他们排练，一起完成舞台。”
他顿了一下，看向江俞白：“建议优先考虑人气、潜力和话题。”
叶康哼了一声：“意思就是别挑差的。”
江俞白没理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他不翻资料，也不问名单，只是把手机扣在桌上，像是在等人消息，又像只是习惯这样。
主持人继续：“现在有六组可选，其中三组已经开始宣传，粉丝投票也高。”
投影换了画面，一张张照片闪过去。
A组是男团，长得好看，数据也好；b组是独唱，之前参加过选秀，有点热度；c组是萧烬厉带的，刚赢了比赛，势头很强。
最后停在一张七人合照上。
三个女生站前面，四个男生在后面。中间穿黑裙子的女孩是刘予薇，眼神倔，嘴角勉强笑着。标题写着：予人玫瑰组合——首战失利，全员待定。
导演：“这组表现一般，风格不清楚，观众不喜欢。后续没有安排资源。”
意思很明显——没人要。
叶康马上举手：“我要A组。”
有人鼓掌。
其他人也陆续了自己选的组。
轮到江俞白时，屋里安静了。
他没看名单，也没提问，直接：“我选刘予薇那组。”
大家愣了一下。
导演笔停住，抬头确认：“你确定？这组……没什么优势。”
“我知道。”他，“输过的组，更想赢。”
刘予薇本来低头抠手指，听到名字猛地抬头。她没话，手却抓紧了裤子。
萧烬厉坐在另一边，正在写东西，听到这话停了笔。他没抬头，背却绷紧了一瞬。
会开完，人都走了。
江俞白走在最后。叶康追上来拍他肩膀：“你是认真的？选个败组就算了，还是个流量领头的？”
“我喜欢她们的名字。”江俞白。
“啊？”
“予人玫瑰。”他重复一遍，“听起来不是来抢冠军的，倒像是来送花的。”
叶康一愣，然后大笑：“行吧，你是真不怕收视率崩。”
江俞白没再多，转身走了。
第二上午，排练厅。
“予人玫瑰组合”七个人围在一起，气氛沉闷。
有人声：“他是不是没人选才来的？”
“听他和萧烬厉不对付，故意选弱队打脸。”
“别了，来了也是走个过场，随便教首老歌应付一下。”
门开了，江俞白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音响。
没人站起来。
他把音响放中间，插上U盘，按下播放。
钢琴声响起，干净又沉重。
歌词打在墙上：
谁把谁的灵魂 装进谁的身体
谁把谁的身体 变成囚笼困住自己
练习生们你看我我看你。
副歌响起时，戴眼镜的男生手抖了一下。
江俞白关掉音乐，看看所有人：“这首歌蕉玫瑰少年》，我没给别人听过。电影导演同意我在节目里首发。”
他看着刘予薇：“现在，它属于你们。”
刘予薇声音有点抖：“为什么是我们？”
“因为你们输了。”他，“但还没解散，明还想赢。这就够了。”
没人话。
他接着：“这不是一首为了拿分的歌。它是用来发声的。如果你们只想跳舞拿奖杯，现在可以退出。我不拦。”
七个人坐着，没人动。
江俞白点头：“好。从今起，我不是来教你们怎么讨好镜头的。我是来告诉你们——唱歌不是表演，是出你不敢的话。”
第一次排练，动作乱，音不准。
刘予薇跳得很累，眼睛一直找摄像机，怕角度不好看。
江俞白叫停。
“你在看什么？”他问。
“我……怕走位错。”她喘着气。
“你怕的不是走位。”他，“你怕的是别人你不校”
她愣住。
他看向所有人：“你们有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不该存在？”
没人话。
几秒后，戴眼镜的男生低声：“初中我喜欢跳舞，同学我娘炮，往我书包倒墨水。”
另一个女生：“我妈撕了我的画，学艺术没出息。”
刘予薇咬着嘴：“我演戏被骂花瓶，我不配站在实力派旁边。”
江俞白听着，走到钢琴前，弹了一段副歌，然后：“刚才大家都了自己的事。唱‘你并没有罪’的时候，就把那种委屈和愤怒唱出来——不是演，是真的释放。这才是把心放进表演。”
当下午，他让每人写一段经历，交上来。
晚上，他在房间改歌。
原版是独唱，他改成轮流唱。主歌由不同人开口，副歌大家一起唱。rap部分改成男女交替念白，像在控诉，也像在话。
他还加了一段新桥段，用钢琴单音打节奏，配上脚步声，像一群人走向光。
改完已是凌晨。
他把新demo发到群里，写了一句：明录音。
第三，排练厅。
江俞白一句句教情绪。
“这一句，不是喊，是要逼出来的。”他对男生。
“刘予薇，你不用笑。你本来就不该讨好谁。”
她试了好几次，还是习惯性地扬嘴角。
他突然问：“你最讨厌别人怎么形容你？”
“……我只是个花瓶。”她声音低了。
“那就把这句话咽回去，唱出来。”
她闭眼，再开口时，声音变了。
不是甜美，不是讨巧，是一种压了很久的沙哑。
江俞白点点头：“对。就是这个。”
排到第七遍，有人哭了。
不是装的，是真的哭了。
一个男生唱到“dreaming 谁会陪你”时，突然停下，低头擦脸。
没人笑话他。
江俞白递过去一瓶水。
休息时，有人：“总觉得还差一点，情绪卡住了。”
江俞白沉默一会儿，看向窗外：“明带你们去看海。去自然里走走，也许能听见心里的声音。”
“海边？”有人惊讶。
“真实的感觉，有时不在技巧里，而在风里、在浪里、在脚下的沙子里。”他，“去看看真正的自由是什么样子。”
排练结束，灯灭了一半。
七个人站着，没人急着走。
有人轻声哼副歌，其他人慢慢加入。
清唱，没伴奏，却比之前都整齐。
江俞白在门口听了会儿，转身离开。
当晚，有练习生把清唱片段发朋友圈，写：“第一次觉得唱歌是在话。”
点赞不多，但有人评论：“听得我哭了。”
江俞白看到了，没点赞，也没转发。
他关掉手机，躺在床上。
床头柜上，手机屏幕朝下。微信置顶还是那个熟悉的头像——沈照昨发了片场自拍，背景是悬崖模型，她比了个剪刀手，文字是：“我今真的相信我自己是林婉清了！”
他没回。
睡前，他打开音乐软件，把《玫瑰少年》demo放进一个新歌单。名字打了两个字又删掉，最后只留一个符号：●
第二一早，排练厅外。
萧烬厉路过，听见里面的歌声。
他停下。
透过玻璃，看见江俞白站在中间，弯腰帮刘予薇调耳返。他话时很认真，手指轻轻碰了下她的耳机线。
镜头悄悄推进。
江俞白察觉，立刻站直，恢复冷脸，徒角落。
但他走之前，递给刘予薇一张纸条。
她打开看，上面写着：“明带你们去看海。”
她抬头想找人，他人已经走远。
练习生们围上来：“老师写的？”
她点头，声音有点哑：“他……让我们做自己。”
晚上，宿舍。
七个人挤在一间房，反复听新编曲。
有人问：“我们要不要改名字？”
“不改。”刘予薇，“我们就叫予人玫瑰。被人刺伤过的人，才最懂怎么送花。”
凌晨，群聊弹出一条消息。
江俞白发了一张图。
是《演员的自我修养》第二章截图，那句话“当演员不再思考‘我该怎么演’，而是问‘我现在是谁’，真正的表演就开始了”被圈了出来。
下面只有一个字：是
七个人都看到了。
没人话。
但有人默默把这句话设成了手机壁纸。
江俞白关灯睡觉。
月光照进来，落在地板上。
他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在被子上敲了一段节奏——是《玫瑰少年》最后一句副歌的鼓点。
屋里很静。
屋外，风吹过走廊，吹动了墙上的课程表。
一张便签掉了下来，落在地上。
上面是江俞白手写的安排：
上午：声乐指导
下午：走位合成
晚上：最终彩排
最后一行字被铅笔划掉，但还能看清：
“演出结束，给她发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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