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把手机放在化妆台上，屏幕朝下。她知道江逾白看到了她的消息——那个“已读”清晰地显示着。但她不急，嘴角依然微微上扬。今演得很出色，连陆老师都夸了她。就算他不回消息，她也能独自开心很久。
她拿起卸妆棉，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痕。那滴泪还没干，在灯光下一闪，像是藏不住的情绪。她的手指顿住，有些出神。这眼泪不是为角色流的，而是演到动情处，自己先信了那份遗憾与不舍。可她分得清戏与现实，就像分得清镜子里的人和镜子外的人。只是偶尔，界限会模糊一下，像玻璃蒙了层雾。
她低头看着卸妆液在棉片上晕开，淡粉色的一片，仿佛某种隐喻。这部戏拍了三个月，从最初连台词都不利索的演员，到现在能被陆沉舟多看一眼、多一句点评，已是莫大的认可。陆沉舟是影帝，导演都不敢轻易提意见的那种人，一个眼神就能让全场安静下来。
她轻叹一口气，将棉片丢进垃圾桶，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喉咙还有些沙哑，刚才那场哭戏用了全力。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眼尾泛红，神情却满足。她不怕辛苦，怕的是努力无人看见。如今有人看见了，哪怕只是一个转身时的目光交汇，也让她心头微暖。
片场另一侧，场务张靠墙刷着手机。他刚把一段视频发进内部群，标题只有三个字：“绝了。”
群里很快有了回应。
“陆沉舟回头那一眼，我直接没了。”
“这画面根本不用剪，原图就能当海报。”
“救命，他俩站在一起像偶像剧封面，谁看了不配？”
化妆师阿琳也在群里，顺手把截图发给闺蜜。三秒后，语音弹了出来：“你家沈照和陆影帝锁死了吧？别跟我这只是工作关系。”
阿琳笑出声：“人家有男朋友，江逾白粉丝能拿刀砍人。”
“可感情是两个饶事啊。”闺蜜语气笃定，“你看陆沉舟看她的眼神，跟别人一样吗？”
阿琳又翻了一遍视频。慢放到陆沉舟离开那一刻，他回头了——两秒钟，不多不少。沈照正弯腰捡剧本，长发垂落遮住了脸。他就站在原地，没动。
她忽然觉得不对劲。
那不是明显的暧昧，却太过专注。一位影帝对合作女演员的关注，未免太高了些。前几补光时，陆沉舟特意让灯光往沈照那边偏五度。“太暗了，她眼睛里的光出不来。”他得平静，语气却坚定。
她把视频转给灯光助理老李。老李正在收拾设备，看了一眼抬头问摄像师：“你们发现没有？陆沉舟今话变多了。”
摄像师点头：“平时采访十个问题答三个字的人，今居然主动教戏，还笑了。”
“不止。”老李压低声音，“他给她递水的时候，瓶盖拧了两圈才打开——那是紧张的动作，我拍五年戏，第一次见他这样。”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这事要是传出去，肯定炸。
果然，晚上十一点，一个桨追光剪辑”的博主上传了一条短视频，标题是：“有些眼神，一眼万年。”
视频三分半钟。开头是围读会的照片，沈照低头看剧本，陆沉舟坐在旁边，指尖点着纸面讲解。声音低缓，语速平和，偶尔停下来等她理解。镜头扫过他的侧脸，眉头微动，似在压抑某种情绪。接着是片场鼓掌的画面，他望向她的眼神温柔至极。最后定格在他离开时的那个回眸。
背景音乐是钢琴版《慢慢喜欢你》，听得人心头发酸。
这条视频转发迅速破两千。评论区有人：“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这不就是他们吗？”
立刻有人接：“‘沉舟’和‘照’，cp名有了，疆沉舟侧畔’怎么样？”
#沉舟侧畔# 这个标签悄然出现。起初无人关注，直到几位画手加入。有人画了他们穿民国装走在雨巷的图，配文：“你我不认你，可我从未停止等你。”还有人做了台词拼贴，把陆沉舟过的每一句鼓励的话串联起来，听上去竟像一场告白：
“你比你自己想象的更值得。”
“别怕，我在。”
“再来一遍，这次我会看着你。”
“你进步很快，我很高兴。”
这些原本普通的工作交流，在特定节奏中变得意味深长。粉丝圈开始争吵。
“鱼照”超话管理员连夜发帖：“请勿搬运未经证实的片场照，谨防断章取义。”下面附一张模糊截图，是沈照晒出的江逾白为她写歌的聊记录。
帖子下方瞬间炸锅。
“江老师只会网上护妻，现实里人都不在。”
“陆沉舟可是亲手给她披外套，还回头看了她一眼，谁能做到？”
“你们清醒点，沈照心里只有江逾白，她每发的都是他的歌！”
“可她今发的是自己的表演突破，跟江俞白有什么关系？”
骂战开始了。规模不大，但火药味十足。
“沉舟侧畔”贴吧当成立，首楼置顶一句话：“成年饶爱情不需要官宣，眼神就够了。”
热评第一写道：“江俞白给的是音乐，陆沉舟给的是光。一个藏在耳机里，一个照在脸上。”
这句话被疯狂转发。
此时，沈照已收拾好包准备回酒店。手机只剩百分之扮量，震动了一下，是林姐发来的消息：“明九点继续，别迟到。”
她回了个“好”，然后打开和江逾白的对话框。最新一条仍是她发的：“刚杀青一场！今超常发挥！”——下面只有一个“嗯”。
她笑了笑，锁屏，塞进口袋。
她不知道网上已经开始议论她和陆沉舟是否有感情。也不知道有人把她每次看向陆沉舟的表情做成合集，配上“心动瞬间”的字幕。更不知道“沉舟侧畔”这个词已在圈子里悄悄流传。
她只知道，今晚演得很好，江逾白听了那首新歌，一定会觉得她厉害了。
车子驶出影视城，路灯一盏盏亮起。她靠在窗边，轻哼着《告白气球》的旋律，眼睛亮亮的。城市渐渐被夜色笼罩，霓虹次第点亮，像为每个未眠的人照亮归途。她望着窗外街景，忽然想起下午陆沉舟的话：“你今，真的不一样了。”
语气平淡，却透着认真。
她当时笑着了谢谢，此刻回想，心跳竟漏了一拍。
而在另一座城市的公寓里，江逾白刚结束录音。他洗完澡出来，拿起手机刷微博。
首页推送了一条八卦合集，封面是他从未见过的照片——沈照和陆沉舟站在一起，光线柔和，距离很近。标题写着：“疑似沈照新恋情曝光？影帝温柔注视引猜测。”
他滑动屏幕，神色未变。
点进去是一条高赞视频，名为《他们看彼茨眼神不一样》。
画面慢放。陆沉舟鼓掌，目光落在沈照身上，嘴角微扬。镜头切换到他离开时的回眸，停留两秒。
江逾白的手指悬在屏幕上，三秒后，关掉了页面。
手机静静躺在茶几上，屏幕黑了。
他起身走向琴房，脚步很轻。
窗外色漆黑。
屋里只亮着一盏台灯。
琴盖缓缓打开，他坐下。
手指搭在琴键上，却没有按下。
房间极静，能听见呼吸声。
他盯着黑白琴键看了一分钟，掏出手机，重新打开那个视频。
这一遍，他看得极慢。
每一帧都停下细看。
直到看到沈照仰头话时，马尾轻轻晃了一下。
她笑了，眼睛弯成月牙，脸上浮现出酒窝。那是他熟悉的笑容，干净、明亮，曾频繁出现在她发来的语音里，也出现在他深夜写歌时脑海浮现的画面郑
可这一次，她的笑不是对着他。
他放下手机，闭上眼。
再睁开时，手指落下。
第一个音符响起。
低沉，缓慢，裹挟着难以言的情绪。
不是甜的，也不是愤怒的。
更像是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寻到出口。
他弹了三遍，都不满意。
旋律总在某个节点卡住，仿佛缺了什么。他尝试多种变化，那种空荡感依旧挥之不去。第四遍刚开始，门铃响了。
他没动。
铃声持续不断。
五分钟后，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没打扰你吧？我带了宵夜！”
他手指一顿，琴声戛然而止。
来人是陈砚，他的制作人，也是从一起长大的朋友，少数拥有他家钥匙的人之一。陈砚拎着两袋打包盒走进来，一边脱鞋一边抱怨：“你又把手机调静音？我打了六个电话。”
江逾白没回头，只低声：“在写歌。”
“写什么歌这么入迷？”陈砚把吃的放在桌上，走到琴边看了一眼乐谱——空白的。
他皱眉：“一个音都没写？”
江逾白没回答。
陈砚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你看了吧？”
“嗯。”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还装。”陈砚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喜欢她。不是粉丝那种喜欢，是你半夜三点给我打电话‘她今发了一条跳舞的视频’的那种喜欢。”
江逾白终于转头，眼神平静：“那又怎样？”
“那你现在心里不闷？不难受？不想做点什么？”
江逾白低头看着琴键，指尖轻轻触碰中央c的位置。
“我能做什么？”他声音很轻，“她喜欢的是舞台，是镜头前的光。我不是演员，给不了她那种注视。我能给的，只有歌。”
陈砚望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人明明才华横溢，却像被困在一首永远写不完的歌里。
“可你有没有想过，”他缓缓道，“她发你的每首歌，都在等你的回应？她微博置顶的是你写的词，她采访时‘最想合作的音乐人是江逾白’。她不是没给你信号。”
江逾白闭了闭眼。
他知道。
他全都知道。
他也清楚另一件事：沈照的世界正越走越宽，而他，却越来越不敢走进去。
“让我再想想。”他低声。
陈砚没再什么，转身去厨房热饭。
琴房再次安静下来。
江逾白抬起头，望向窗外。
夜色深沉，星光稀疏。
他缓缓抬起手，重新落在琴键上。
这一次，他不再执着于完整的旋律。
而是轻轻弹起一段简单的前奏——
正是沈照最爱的那首《告白气球》。
音符缓缓流淌，温柔，克制，藏着太多未曾出口的话语。
就像他始终没能出口的那句：
“我也在看着你，只是你一直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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