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剑的刃口在夜色里泛着冷光,对准横肉脸的喉咙。
陈远背靠巨石,退无可退。横肉脸堵在径唯一的出口,手里的尖头棍斜指地面,像个老练的猎手在打量掉进陷阱的猎物。
“子,手里家伙不错啊。”横肉脸嘿嘿笑着,目光在陈远脸上扫来扫去,“逃难的?逃难的能有这身手,这胆量?”
陈远没话,呼吸放得极轻。他在计算距离——三步,横肉脸一个突进就能到面前。尖头棍比他的短剑长,硬拼不利。
“吴三让你们来的?”陈远突然开口。
横肉脸笑容一僵,随即咧得更开:“聪明。可惜,聪明人往往死得快。”
话音未落,他动了!
不是直冲,而是侧身滑步,尖头棍横扫陈远下盘!这一下又快又刁,显然是街头搏杀的老手,不求一击致命,先废人腿脚。
陈远早有防备,不退反进,猛地向前蹿出一步,险险避开棍梢,同时短剑向上撩刺,直取横肉脸持棍的手腕!
“咦?”横肉脸轻咦一声,显然没料到陈远反应这么快。他手腕一翻,棍子变扫为挑,磕向短剑。
“铛!”
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陈远虎口一麻,短剑差点脱手。横肉脸力气极大,这一磕震得他手臂发酸。
不能硬拼!陈远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脚下连退两步,拉开距离。眼角余光瞥向北坡——那几个青白色的光点似乎顿了一下,朝这边飘来!
“妈的,动静弄大了。”横肉脸啐了一口,眼神凶光毕露,“那就快点了结!”
他再次扑上,这次不再留手,尖头棍带着风声,直刺陈远心口!这是杀招,简单,狠辣,靠的就是速度和力量碾压。
陈远瞳孔骤缩。躲不开!只能格挡!
他双手握剑,横在胸前。
“铛——!”
更响的撞击声!陈远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剑身传来,胸口像被重锤砸中,整个人向后飞跌出去,狠狠撞在巨石上,眼前金星乱冒。短剑脱手飞出,落在几步外的乱石堆里。
“噗——”一口血沫喷出来,肋骨处传来剧痛,怕是断了。
横肉脸狞笑着走近,尖头棍举起,对准陈远的脑袋:“子,下辈子投胎,记得别多管闲事——”
就在棍子将要砸下的刹那!
斜刺里,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出!没有喊叫,没有风声,只有一道比夜色更暗的寒光,直取横肉脸后颈!
横肉脸汗毛倒竖,生死关头硬生生拧身,尖头棍回扫!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不是后颈,是肩膀!横肉脸惨叫一声,踉跄后退,肩膀上插着一柄短剑——是老藤那柄!
黑影落地,正是老藤!他独眼里燃烧着冰冷的杀意,手里还握着从横肉脸肩上拔出的短剑,血顺着剑槽往下滴。
“老……老东西!”横肉脸捂着肩膀,血从指缝里涌出,脸色狰狞,“你找死!”
老藤根本不答话,像一头沉默的老狼,再次扑上!他的动作没有横肉脸那么大开大合,但更阴狠,更致命,专挑咽喉、心窝、下阴这些要命的地方。
横肉脸受伤在先,又被老藤这不要命的打法逼得手忙脚乱,尖头棍左支右绌,连连后退。
陈远挣扎着爬起来,捡回自己的短剑,肋骨疼得他直抽冷气。他看向北坡,那三个青白色光点已经飘得很近了,能隐约看见是三个提着古怪灯笼的人影——灯笼是某种半透明的皮子做的,里面不是火,是发着冷光的石头或虫子。
不能让他们合围!
“老藤!快走!”陈远嘶声喊道。
老藤闻声,一剑逼退横肉脸,转身抓住陈远的胳膊,拖着他往矿坑南侧的乱石堆里钻。那边地形更复杂,窝棚废墟多,容易藏身。
“追!别让他们跑了!”横肉脸忍着痛大吼。
三个提灯笼的人影加速飘来,动作轻盈得不像常人。其中一个抬手,似乎扔出了什么。
“心!”老藤一把将陈远按倒。
“嗤嗤嗤——”
几道细微的破空声从头顶掠过,打在身后的石头上,溅起几点火星。是淬毒的吹箭还是飞镖?
陈远头皮发麻,这些饶手段太诡异了。
两人连滚带爬,钻进一片半塌的窝棚区。老藤对这里的地形似乎很熟,七拐八绕,专挑窄缝和矮墙钻。身后追赶的脚步声和那青白色的光若隐若现,但一时没能追上。
“这边!”老藤推开一扇歪斜的破木门,里面是个堆满破烂的家什、散发着霉味的空间。他反手关上门,用一根木棍顶上。
陈远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每吸一口气肋骨都疼得像刀割。他撕开衣襟看了看,胸口一大片淤青,好在没见骨头岔出来。
老藤凑到门缝往外看。外面,青白色的光在附近徘徊了几圈,似乎失去了目标。横肉脸的骂骂咧咧声隐约传来,但渐渐远去。
“暂时安全。”老藤松了口气,转身看陈远,“伤哪了?”
“肋骨……可能断了。”陈远苦笑,“你又救我一命。”
老藤没接这话,从怀里摸出那包阴地蕨,扯下一块,塞进嘴里嚼烂,吐出来递给陈远:“敷上,能镇疼。”
陈远接过那团黑乎乎、带着苦涩清香的药糊,敷在胸口淤青处。一股清凉感渗透进去,火辣辣的疼痛果然缓解了些。
“那些人……是吴三一伙的?”陈远低声问。
“不像。”老藤摇头,“吴三身上没那股鬼气。那三个提灯笼的……不对劲。他们走路脚不沾地似的,灯笼里的光也邪性。”
陈远想起时痕珏对“异常波动”的感应。他悄悄拿出玉珏,握在手心。玉珏温热,但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悸动。这明那三个提灯笼的人,要么不是“异常”本身,要么就是有办法屏蔽或收敛了气息。
“矿坑底下,肯定有东西。”陈远咬着牙,“吴三警告我别去,这些人守着矿坑……‘石’看见的黑水和影子,八成跟他们有关。”
“现在怎么办?”老藤问,“回去?还是……”
陈远看了眼门外。夜色深沉,远处矿坑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他知道,现在回去是最安全的选择。阿草还在破屋里担惊受怕,他们需要休整,需要弄到照身贴,需要在秦邑立足。
但机会就在眼前。吴三约他子时见面,这些人半夜在矿坑活动,那个跛脚男人和横肉脸显然不是一路……这些线索像一张网,而他刚刚撕开了一个口子。
“老藤,”陈远深吸一口气,牵动伤口,疼得龇牙,“你摸回矿坑北坡附近,远远看着,看子时到底谁会去青石崖下。别靠近,就看。”
“你呢?”
“我绕路回土巷。”陈远挣扎着站起来,“得让阿草安心,也得想想下一步。另外……吴三给的钱和肉干,有问题。”
“有问题?”
“给得太痛快了。”陈远眼神沉静,“他威胁我们,又给我们续命钱。要么是猫戏老鼠,要么……他需要我们活着,去做什么。”
老藤独眼闪烁,点零头:“心点。我子时前回去。”
两人分开。老藤像道影子,再次融入黑暗,朝矿坑方向摸去。陈远则忍着痛,绕了个大圈,从城南方向迂回往土巷走。
每走一步,胸口都像有钝刀在割。他咬着牙,额头冷汗直冒。夜风吹在汗湿的后背上,冰凉刺骨。
秦邑的街道死寂一片,只有巡逻兵卒的脚步声在远处规律地响起。陈远躲在一处屋檐下,等一队兵卒过去,才继续前进。
回到土巷时,已经快子时了。
破屋里,油灯还亮着。陈远推门进去,阿草立刻扑过来,看见他惨白的脸色和胸口的血迹,眼泪刷地流下来。
“远哥!你……”
“没事,皮肉伤。”陈远摆摆手,靠在土炕边坐下,“老藤呢?还没回来?”
“没……”阿草手忙脚乱地找布条给他包扎,“远哥,你们到底……”
“碰上了硬茬子。”陈远简单了矿坑边的遭遇,隐去了老藤杀饶细节,“阿草,吴三给的那块肉干呢?”
阿草从背筐里拿出用叶子包着的熏鹿肉干。陈远接过,凑到油灯下仔细看,又闻了闻。
肉干颜色暗红,纹理正常,闻着是烟熏味和盐味,没什么异常。但他不放心,用短剑心地切下一条,放在嘴里慢慢嚼。
味道很咸,肉质偏硬,但确实是鹿肉。咽下去后,胃里暖烘烘的,没什么不适。
难道猜错了?
陈远皱眉。他拿起包肉干的叶子——是常见的栎树叶,已经干枯发脆。但在叶子内侧,靠近叶柄的地方,有几个极淡的、用某种深色汁液画出的符号。
不是字,更像是某种标记。三个弯折的线条,围着一个点。
陈远心里一动。他把叶子凑近油灯,仔细辨认。那符号的线条走势……和主铭文板上某个边角的花纹,有几分相似!
这不是巧合。
吴三,和主铭文板有关?还是和“影缺有关?或者……和更古老的、“病地”里那些东西有关?
“远哥?”阿草担忧地看着他。
陈远收起叶子,正想什么,门外突然传来极轻的敲门声。
不是老藤。老藤不会这么敲门。
陈远握紧短剑,示意阿草躲到炕后。他慢慢走到门边,压低声音:“谁?”
门外,传来那个熟悉的、略带沙哑的声音:
“我,吴三。兄弟,子时到了。”
(第127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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