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第三个周末，一中高三进行邻二次全市模拟考。
周日下午，林芷糖坐在陆辰逸的书房里，面前摊开刚发下来的理综试卷。红笔批改的痕迹触目惊心——选择题错了四道，大题扣了二十多分。总分235，比她上次模考还低了五分。
她盯着试卷看了很久，鼻尖有点发酸。不是委屈，是挫败。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每刷题到深夜，错题本都整理了两大本，可成绩就是不提反降。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陆辰逸端着杯热牛奶走进来。看到她这副样子，他把牛奶放在桌上，在她身边坐下。
“成绩出来了？”他问。
林芷糖把试卷推过去，没话。
陆辰逸拿起试卷，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的表情很平静，看完后，用红笔在几个地方圈了圈。
“这道题。”他指着选择题倒数第二题，“考察的是电磁感应中的能量转化。你选了b，但正确答案是c。为什么选b？”
林芷糖凑过去看题，声音有点闷：“我觉得……杆在磁场中运动，动能转化为电能，所以选能量减少……”
“思路对，但忽略了摩擦生热。”陆辰逸在草稿纸上画出示意图，“你看，导轨有摩擦，所以改动能一部分转化为电能，一部分转化为内能。选项c‘机械能减少量等于电热和摩擦热之和’，这才是完整的能量守恒。”
他讲得很细，每个步骤都拆解开。林芷糖听着，心里的挫败感慢慢被专注取代。
“这道大题也是同样的问题。”陆辰逸翻到后面，“你第二问全错，因为第一问的受力分析就错了。来，我们重新做一遍。”
他抽出一张白纸，从画受力图开始，一步步引导她推导。林芷糖跟着他的思路，这次终于理清了。
“原来是这样……”她看着完整的解题过程，恍然大悟，“我之前总想着套公式，忽略了实际物理情景。”
“理综考的不是死记硬背，是理解和应用。”陆辰逸，“你知识点都掌握了，缺的是灵活运用的能力。这需要多做题，但更要多思考，多总结。”
他把试卷放回她面前：“现在，把错题全部订正一遍，每题旁边写出错误原因和正确思路。”
林芷糖拿起笔，开始认真订正。陆辰逸没有离开，就在旁边看他的书，偶尔抬头看看她的进度。
半个时后，林芷糖订正完了。她把试卷递给陆辰逸检查。
陆辰逸仔细看了一遍，点点头：“这次思路对了。记住这种题型，下次不会再错。”
他把牛奶推到她面前：“喝了吧，快凉了。”
林芷糖捧起杯子，温热的牛奶滑过喉咙，暖到了心里。她声：“辰逸哥哥，我是不是很笨？你讲一遍我就懂，可自己就是想不到。”
“不是笨。”陆辰逸合上书，认真地看着她，“是经验问题。我比你多做了几千道题，见的题型多，自然反应快。你再做几百道，也能达到这个水平。”
他顿了顿：“而且，你也有我比不上地方。”
“什么？”
陆辰逸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语文试卷，作文那一栏用红笔写着“48\/60”。对于他这个理科才来，作文一直是短板。
“这篇作文，我写了三稿，最高也就48分。”陆辰逸把试卷递给她，“你帮我看看问题在哪里。”
林芷糖接过试卷。题目是“论当代青年的责任与担当”，典型的议论文。陆辰逸的文章结构严谨，论点清晰，论据充分，但读起来总感觉……缺零什么。
“你的逻辑很严密。”林芷糖斟酌着用词，“但太严密了，像是学术论文，少零温度和感染力。”
她指着其中一段：“比如这里，你引用了李大钊的名言‘铁肩担道义’，然后分析这句话的历史背景和现实意义。分析得很到位，但都是理性思考。如果能加上一点个人感受，比如‘读到这句话时，我想到……’或者‘作为新时代的青年，我理解的责任是……’，文章就会生动很多。”
陆辰逸认真听着，在笔记本上记下要点。
“还有这里。”林芷糖翻到另一页，“你用了三个分论点，层层递进，很好。但三个分论点之间的过渡太生硬了，都是‘首先、其次、最后’。可以尝试用一些比喻或者设问来衔接，比如‘如果责任是基石，那么担当就是大厦’、‘那么，我们该如何践行这份担当呢？’”
她完，有些不确定地看着陆辰逸：“我的……对吗？”
“很对。”陆辰逸眼睛亮起来，“这正是我的问题——过于理性，缺乏感性表达。你指出的点都很关键。”
他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作文范文集：“那你帮我挑几篇好的，我学习一下他们的表达方式。”
林芷糖翻开范文集，很快找出几篇标注出来：“这篇的排比用得好，气势足；这篇的比喻很新颖，把抽象概念具象化了；这篇虽然语言平实，但感情真挚，很容易打动人……”
她一边，陆辰逸一边做笔记。两人头挨着头，一个讲一个听，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出温暖的光影。
等林芷糖讲完，陆辰逸合上笔记本：“明白了。我今晚重写一稿，明给你看。”
“嗯！”林芷糖用力点头，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那……我的理综……”
“我帮你制定一个强化计划。”陆辰逸打开电脑，建了个Excel表格，“从现在到高考，还有不到六十。我们把理综的薄弱模块列出来，每针对性训练。”
他开始打字：“你的物理电磁学、化学反应原理、生物遗传部分相对弱一些。那就周一、三、五主攻物理，周二、四、六主攻化学和生物，周日做套卷检测。每的任务量我根据你的时间安排……”
他专注地制定计划，侧脸在屏幕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认真。林芷糖看着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心里那点因为考试成绩而产生的阴霾，不知不觉散去了。
“好了。”陆辰逸打印出计划表，递给她，“按照这个执行，每周我们复盘一次，调整进度。”
计划表详细到每做哪本练习册的第几页，重点注意哪些题型，预期达到什么效果。林芷糖接过这张沉甸甸的纸，忽然想起什么：“那你自己的复习呢？你不会把所有时间都花在我身上了吧？”
“我的复习计划也做好了。”陆辰逸调出另一个文件，“你看。”
那是另一个Excel表格，密密麻麻但井井有条。除了常规的高考科目复习，还有大学先修课程的学习、公司事务的处理、以及每周固定的锻炼和阅读时间。
林芷糖看着那张几乎精确到分钟的计划表，目瞪口呆：“你……你真的能做到吗？”
“大部分可以。”陆辰逸，“时间管理的关键是优先级和效率。重要的事情优先做，做的时候全神贯注。”
他关掉电脑，站起身：“现在，休息十五分钟。我们去楼下走走，换换脑子。”
四月的下午，区里的樱花开了。粉白的花朵缀满枝头，风一吹，花瓣簌簌飘落。两人沿着路慢慢走，谁都没有话，只是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走到一个池塘边，林芷糖停下脚步。池塘里有几尾红鲤鱼在游动，阳光透过水面，在池底投下晃动光斑。
“辰逸哥哥。”她忽然开口，“你，如果我们没有从认识，现在会是什么样？”
陆辰逸想了想：“我大概还是会注意到你。在校园里，在画室，或者在某次活动上。然后想办法认识你。”
“为什么？”
“因为你很特别。”陆辰逸看着她，“特别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发光。”
林芷糖的脸微微发热：“那你呢？如果没有我，你现在会在做什么？”
“学习，工作，规划未来。”陆辰逸，“但会少了很多色彩。”
他捡起一片掉落的樱花瓣，放在她手心：“认识你之前，我的世界是黑白的，只有目标和计划。认识你之后，才有了颜色——你画画的颜色，你笑的颜色，你看星空时眼睛里的颜色。”
这话得太动人，林芷糖的鼻子又有点发酸。她握紧那片花瓣，声：“我也是。认识你之后，我的世界才变得完整。”
有风拂过，更多的花瓣飘落下来，像一场温柔的雨。他们站在花雨中，看着彼此，忽然都笑了。
“回去吧。”陆辰逸牵起她的手，“还有题要做呢。”
回到书房，两人重新投入学习。林芷糖按照计划表开始做物理电磁学专项，陆辰逸则在旁边重写作文。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偶尔翻书的声音。阳光渐渐西斜，从书桌这头移到那头。
五点半，林芷糖做完了一套专项练习。对答案，正确率比上次提高了百分之十五。
“有进步。”陆辰逸检查后，“保持这个势头。”
林芷糖开心地笑了。那是一种纯粹的、因为努力得到回报而产生的喜悦。
陆辰逸也完成了作文重写，递给她：“看看这次怎么样。”
林芷糖接过稿纸。还是那个题目，但这次的文章完全不一样了——开头用了一个生动的比喻，把青年的责任比作接力棒；中间分论点之间用了巧妙的过渡；结尾处加入了个人思考，真挚而有感染力。
“这篇至少能拿55分！”林芷糖肯定地，“不定能冲满分！”
“那就好。”陆辰逸松了口气，“看来我们互补的效果不错。”
确实不错。他用理科思维帮她梳理知识点，提升解题能力；她用文科思维帮他润色表达，增强文章感染力。各取所长，共同进步。
六点钟，林母打电话来叫林芷糖回家吃饭。收拾东西时，林芷糖看着书房里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忽然感慨：“还有不到六十了。”
“嗯。”陆辰逸帮她整理书包，“最后一段路，我们一起走完。”
他把书包递给她，又想起什么，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林芷糖问。
“提神醒脑的薄荷糖。”陆辰逸打开盒子，里面是整齐排列的淡绿色糖片，“学习累了含一颗，但不能多吃，每最多三颗。”
林芷糖拿起一颗放进嘴里，清凉的薄荷味在舌尖化开，确实让人精神一振。
“你自己做的？”她惊讶地问。糖片形状工整，包装精致，不像市售的产品。
“嗯，按配方做的，没有添加剂。”陆辰逸，“比咖啡健康。”
他总是这样，把关心藏在细节里。林芷糖心里暖暖的，心翼翼地把盒子收进书包。
“我走了。”她走到门口，又回头，“明学校见。”
“明见。”
下楼时，林芷糖摸到口袋里那片樱花瓣。已经有些蔫了，但粉白的颜色依然温柔。
她把花瓣夹进随身带的单词本里。
这是四月的一个普通下午，有樱花，有阳光，有一起努力的人。
也是高考前五十八，有压力，有困惑，但也有彼此扶持的温暖。
回到家的路上，林芷糖拿出手机，给苏暖晴发了条消息：「暖暖，今复习得怎么样？」
苏暖晴很快回复：「要死了要死了！数学卷子最后三道大题全军覆没！糖糖你救我！」
林芷糖笑了，回复：「明午休我给你讲。先吃饭，别熬夜。」
「呜呜呜还是糖糖好！明等你拯救！」
放下手机，林芷糖抬头看向空。暮色四合，边还有最后一抹霞光。
她想起陆辰逸的“顶峰相见”，想起他们互补的复习，想起那片飘落的樱花瓣。
忽然觉得，高考这场漫长的跋涉，因为有了同行的人，有了互相的扶持，也变得不那么艰难，甚至……有了些值得怀念的风景。
夜色渐浓，万家灯火渐次亮起。
而少年们书桌上的灯，还会亮很久很久。
为了那个六月的约定，为了那个叫做“未来”的地方。
他们都在努力，用各自的方式，奔向同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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