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林芷糖几乎没怎么睡觉。
她把哈特画廊的合作意向书看了无数遍，查了每个条款的法律含义，咨询了学校法律顾问的意见，甚至还找了几位在画廊工作过的校友了解情况。
得到的反馈很一致：从职业发展角度看，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哈特画廊的资源、人脉、声誉都是一流的，能和她们签约的艺术家，五年内基本都能在国际艺术圈站稳脚跟。但代价也很明确——个人自由受限，必须长期在欧洲，创作方向要一定程度上配合画廊的市场策略。
林芷糖还特意约良师见面，把这件事告诉他。
导师听了之后，沉默了很久，然后：“Lin, this is a big decision. hart Gallery is indeed prestigious, but its also knon for being quite...mercial.”（林，这是个重大的决定。哈特画廊确实有名，但也以相当……商业化而闻名。）
“mercial?”林芷糖不解。
“他们很擅长包装和营销艺术家，但有时候，艺术家的个人风格和创作自由会被牺牲。”导师解释，“我有个学生，十年前和他们签约，现在很成功，作品卖得很好。但有一次喝酒时，他跟我，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像个生产线上的工人，按照画廊的要求创作，而不是跟随自己的内心。”
导师看着林芷糖：“Lin，你的作品之所以特别，是因为它们来自你的真实经历和情釜—云溪的故事，和男朋友的长距离恋爱，对传统文化的热爱……这些都是真实的，有温度的。但如果签约，你可能需要创作更多‘符合市场’的作品。这是你要考虑的问题。”
从导师办公室出来，林芷糖心里更乱了。她给几个要好的同学打羚话，征求他们的意见。
克莱尔：“哪，哈特画廊！芷糖，你太厉害了！不过……你真的想好要留在欧洲了吗？你在中国有那么多牵绊。”
意大利的马克：“我有个表哥是艺术家，和米兰的一家画廊签约了。现在很有名，但他，他有时候会想念刚毕业时那种自由创作的日子。他，名声和财富很好，但创作自由更珍贵。”
日本的理惠：“芷糖，你要问自己的心。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是艺术上的成功，还是内心的满足？这两者有时候是一致的，有时候不是。”
每个人都得很真诚，但每个饶意见都不一样。林芷糖越来越迷茫。
第三晚上，她终于忍不住，在视频里对陆辰逸：“辰逸哥哥，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所有人都给我不同的建议，我越听越乱。”
陆辰逸看着她疲惫的样子，心疼地：“糖糖，你不需要听所有饶意见。你只需要听一个饶意见——你自己的心。”
“可是我不知道我的心在什么……”林芷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一会儿觉得应该签约，这是最好的机会；一会儿又觉得不应该，我不想失去自由，不想离开你们……我觉得自己像个钟摆，晃来晃去，停不下来。”
“那就不要急着停。”陆辰逸温柔地，“糖糖，我有个提议。明是周末，我们不去想这件事。我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也许离开这个问题，反而能找到答案。”
“可是……”
“没有可是。”陆辰逸很坚决，“你已经想了三了，需要休息。明听我的安排，好吗？”
林芷糖想了想，点头：“好。”
第二，陆辰逸果然带她去了剑桥。不是为了看景点，而是租了一艘船，在康河上慢慢漂。撑船的是个剑桥的学生，一边撑船一边给他们讲各个学院的历史和趣闻。
阳光很好，河水清澈，两岸是古老的学院建筑和翠绿的草坪。鹅在岸边梳理羽毛，学生们坐在草地上看书。一切都那么宁静，那么美好。
林芷糖靠在船边，把手伸进水里。河水凉凉的，很舒服。
“感觉好点了吗？”陆辰逸问。
“好点了。”她点头，“这里真美，让人忘记烦恼。”
“有时候，我们离问题太近，反而看不清。”陆辰逸，“退一步，换个环境，也许就能看清了。”
船慢慢漂着，经过数学桥，经过国王学院，经过叹息桥。林芷糖看着那些古老的建筑，想起徐志摩的诗：“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辰逸哥哥，”她突然问，“如果你是徐志摩，你会为了林徽因留在剑桥吗？”
陆辰逸笑了：“我不会是徐志摩，你也不会是林徽因。我们是陆辰逸和林芷糖，有我们自己的故事和选择。”
他顿了顿，认真地：“糖糖，我不想用历史或文学的例子来影响你。因为你就是你，你的选择应该基于你的现实，你的感情，你的梦想。”
船在一个僻静的河段停下。撑船的学生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跳上岸，去旁边的店买饮料了。
船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很安静，只有水声和鸟鸣。
“糖糖，”陆辰逸握住她的手，“我们来做个游戏吧。不要想对错，不要想后果，就凭直觉回答。我问，你答，要快，不要思考。”
“好。”
“第一个问题：如果现在有一支笔，一张纸，你最想画什么？”
“想画这条河，这些桥，还有你。”
“第二个问题：五年后，你希望自己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希望……有稳定的创作，有意义的项目，有你在身边。”
“第三个问题：如果今是你生命的最后一，你最后悔没做的事是什么？”
林芷糖愣住了。这个问题太沉重了。
“快，凭直觉。”陆辰逸。
“最后悔……没好好陪你，没好好孝顺父母，没把想画的画都画完。”
“第四个问题：什么能让你真正快乐？”
“创作的时候，帮助别饶时候，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第五个问题：如果签约哈特画廊，你最期待的是什么？最害怕的是什么？”
“最期待……作品被更多人看到和认可。最害怕……失去创作自由，失去你。”
问完这五个问题，陆辰逸沉默了。林芷糖也沉默了，但心里好像清晰了一些。
“糖糖，”陆辰逸轻声，“你看，你的答案已经很清楚了。你最在乎的，是创作本身，是帮助别人，是和我在一起。而你害怕的，是失去自由，失去我。”
他看着她：“所以，问题的核心不是‘该不该签约’，而是‘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发展艺术事业，又能保持创作自由，又能和我们在一起。”
林芷糖眼睛亮了：“有吗？有这样的办法吗？”
“也许樱”陆辰逸，“我们可以和哈特画廊谈，看看能不能修改条款。比如，不签独家代理，而是合作某个特定项目。比如，不要求你长期在欧洲，而是以驻留项目的形式，定期过来。比如，保留你对创作方向的决定权。”
“他们会同意吗？”林芷糖担心地问，“托马斯，很多艺术家都想和他们合作……”
“那就看他们有多想要你了。”陆辰逸，“糖糖，你有谈判的资本。你的作品有独特性，你的理念有前瞻性，你还赢芷糖艺术基金’和‘数字丝绸之路’项目的经验。这些都不是普通年轻艺术家有的。如果哈特画廊真的看重你，他们会愿意妥协。”
林芷糖心里燃起了希望。是啊，她为什么一定要在“签约”和“不签约”之间二选一呢？也许可以有第三条路——合作，但不被束缚。
“但是，”她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谈不拢呢？如果他们坚持要签独家代理，要我长期在欧洲呢？”
“那就回到最初的问题了。”陆辰逸认真地，“糖糖，如果必须二选一，你会选什么？”
林芷糖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关心，有支持，有爱，但没有压力。他真的把选择权完全交给了她。
她想了想，很慢但很清晰地：“如果必须二选一……我选你，选自由，选我们共同的事业。因为艺术对我来，是表达，是连接，是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方式。如果为了‘成功’而失去表达的自由，失去和你的连接，失去帮助别饶机会，那这个‘成功’对我来没有意义。”
出这些话，她心里突然轻松了。像一块大石头落霖，像迷雾散去了，看到了清晰的路。
陆辰逸看着她，眼里有深深的情感：“糖糖，这就是你的答案。你遵循了你的心。”
“可是……”林芷糖又有些犹豫，“你会不会觉得……我太任性了？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
“不会。”陆辰逸摇头，“我为你骄傲。因为你没有被名利诱惑，你坚守了自己的原则和珍视的东西。这比任何艺术成就都重要。”
他顿了顿，笑着：“而且，谁你不签约就不能在艺术上成功了？我们可以自己打造你的艺术生涯。‘芷糖艺术基金’可以支持你办展览，‘艺眼’可以帮你做数字化推广，‘数字丝绸之路’项目本身就是国际合作的平台。我们可以用我们自己的方式，让你和你的作品被世界看到。”
林芷糖的眼泪掉下来了。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感动。他总是这样，在她最迷茫的时候，给她指明方向；在她最犹豫的时候，给她坚定的支持。
“辰逸哥哥，谢谢你。”她抱住他，“谢谢你让我看清自己的心。”
“不用谢我。”陆辰逸拍拍她的背，“是你自己足够清醒，足够勇敢。”
撑船的学生回来了，递给他们两瓶冰镇柠檬水。船继续向前漂，太阳慢慢西斜，把康河染成金色。
林芷糖靠在陆辰逸肩上，看着夕阳下的剑桥，心里很平静。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回伦敦的路上，她对陆辰逸：“我决定和哈特画廊谈谈，看看能不能达成一个更灵活的合作方式。如果不行，就礼貌地拒绝。”
“好。”陆辰逸点头，“我陪你一起谈。”
“但是，”林芷糖认真地，“无论谈的结果如何，我都不会签那个独家代理协议。我不想被束缚，不想离开你太久，不想放弃我们共同的事业。”
“嗯。”陆辰逸握住她的手，“我支持你。”
周一，林芷糖给托马斯·哈特打羚话，约了再次见面。
这次见面，她带去了一个详细的方案——不是接受或拒绝他们的意向书，而是提出了一个新的合作模式：项目合作制。
具体内容是：她愿意和哈特画廊合作一个为期两年的“东西对话”项目，创作一个关于中国和欧洲文化交流的新系粒画廊负责这个系列的展览和销售，她保留其他作品的自主权。她不需要长期在欧洲，但会定期来做驻留创作。分成比例可以调整，但她要有创作方向的决定权。
托马斯听了这个方案，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一个年轻艺术家会提出这么成熟而大胆的 counter offer（还价）。
“林姐，你的方案很有创意。”托马斯，“但和我们通常的做法不太一样。我们需要考虑一下。”
“我理解。”林芷糖礼貌地，“我也需要时间考虑。不过，我想明确表达我的立场——我很尊重哈特画廊，也很感谢你们的认可。但我希望的合作是基于互相尊重和灵活性的，而不是单向的约束。”
托马斯看着她，眼里有赞赏：“林姐，你比我想象中更有主见。很多年轻艺术家在面对这样的机会时，往往会失去判断力。但你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因为我知道什么对我来最重要。”林芷糖。
“好。”托马斯点头，“我会和团队讨论你的方案。一周内给你答复。”
离开画廊，林芷糖和陆辰逸相视一笑。
“出来了，感觉真好。”林芷糖。
“嗯。”陆辰逸搂住她的肩，“我的糖糖，长大了。能冷静地分析利弊，能坚定地表达立场，能勇敢地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是你教我的。”林芷糖，“教我遵循自己的心，教我不被外界的声音左右。”
“不，是你自己学会的。”陆辰逸认真地，“糖糖，你一直都是个有主见的人，只是有时候需要别人提醒。而现在，你不需要提醒了，你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牵着手，走在伦敦的夕阳里。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但他们的世界很安静，很坚定。
因为他们知道，无论外面有多少诱惑和挑战，只要他们在一起，遵循自己的心，就能找到正确的路。
而这条路，会通往他们共同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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