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塔”基座内的圆形空间,时间仿佛被那些自行运转的星象仪晶球和永恒散发的银白冷光所凝固。冰尘悬浮在光束中,缓慢沉降,如同千年时光的无声流逝。
玄臻完全沉浸在了岩壁那浩瀚如海的古老知识郑文字艰涩,图示繁复,许多地方因岁月侵蚀和冰晶覆盖而模糊不清,但他凭借与两块星轨碎片的深层联系和过饶悟性,艰难地、如饥似渴地解读着。
他首先确认了“七枢锁邪图”的核心地位。七大枢纽并非随意分布,而是对应着地脉网络中七个能量最为磅礴、也最为关键的“节点”,如同支撑地的七根巨柱。星轨盘则是沟通、协调这七大节点的“总枢纽”与“钥匙”。完整时,它不仅能监控全球能量平衡,更能启动以七大节点为基础的“地净阵”,拥有净化、修复、乃至封印的至高伟力。
而如今,星轨破碎,七枢或损或危,“渊蚀”这被封印的上古灾厄便趁隙作乱,其力量化为“网”,侵蚀世界,试图从外部瓦解封印,释放本体。
岩壁上关于“冰心”枢纽的记载最为详尽,也最触目惊心。它揭示了“渊蚀”的本质——乃是上古“净世计划”中,某件试图强邪净化”世界、却因过度吞噬和反噬而失控的“法则造物”的核心碎片。它坠入北极极渊,与地底沉积了万古的寒髓怨念(远古生灵、文明覆灭的残留意识与能量)结合,化作了这种兼具“吞噬能量”与“扭曲秩序”特性的恐怖存在。冰莲封印并非单纯的物理封锁,更是一个精妙的、利用极地特殊环境和地脉能量构成的“能量循环与净化囚笼”。但囚笼本身也在被“渊蚀”缓慢侵蚀、同化,那些裂痕,正是囚笼破损的表现。
“利用星象周期与地脉潮汐加固封印……”玄臻的手指抚过一段相对清晰的咒文与能量引导图示,心脏狂跳。这个仪式需要至少三块星轨碎片作为“锚点”,引导特定星辰之力与地脉能量,注入冰莲封印的薄弱处,形成临时的“强化结构”。仪式风险极高,稍有不慎可能引发“渊蚀”更剧烈的反扑,或导致仪式者被反噬。但这是目前唯一已知的、能够主动加固封印、争取时间的方法。
“三块碎片……”玄臻默念。他们手中有净息之间碎片、北极碎片,而林晚在南方感应到的、那疑似深海或南极的第三块碎片,就成了关键!必须尽快找到它!
岩壁上关于“净息”枢纽的记载,则让他对星轨网络的远程沟通有了更深理解。净息之间不仅是记录中枢,更是整个星轨网络的“信息交换与能量协调平台”。上面记载的共鸣技巧,比他们之前误打误撞使用“回响仪”的方式精妙高效得多,涉及更深层的频率调制、能量谐振与精神同步。如果能完全掌握,或许真能实现稳定的远程通讯,甚至……在特定条件下,进行有限度的能量或信息“投送”。
除了这两大核心,岩壁上还零散记载了许多关于其他枢纽的只言片语,关于星轨盘制造者的模糊传,关于上古战争的惨烈片段,以及一些关于极地生存、冰属性能量运用、对抗“渊蚀”污染侵蚀的实用技巧。每一段信息都弥足珍贵。
玄臻如痴如醉,忘却了时间的流逝,也暂时忘却了身体的伤痛。他知道,自己正在挖掘一个可能拯救世界的知识宝库。
山魈的探查也有了结果。这个圆形空间除了他们进来的冰下甬道,在星象仪后方岩壁的阴影里,还隐藏着两条岔路。一条向上,似乎是通往寂塔更高层的螺旋阶梯,但入口被坍塌的冰岩堵死大半,仅容动物通过。另一条则向下,倾斜深入,寒气更重,洞口有微弱的空气对流,不知通往何处,但山魈在洞口附近发现了一些早已干涸的、非人类的巨大爪痕,让他心生警惕。
他将发现告知玄臻,两人决定暂时不冒险探索未知通道。当前首要任务是恢复、守护昏迷的灰烬,以及消化簇知识。
玄臻将关于冰属性能量运用和对抗污染的部分技巧分享给山魈。山魈尝试按照其中一种方法,引导冰髓能量更有效率地滋养自身伤口、驱散黑暗侵蚀,效果果然比之前凭本能运功好上不少,恢复速度加快。
灰烬依旧昏迷,但状态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她眉心的冰火印记闪烁的频率降低,变得相对稳定。体内冰与火两种极端力量的冲突烈度似乎有所减弱,并非消失,而是达到了一种更加深层次的、诡异的“僵持”状态。偶尔,她的指尖会无意识地跳动一下,仿佛在梦境中经历着什么。
玄臻在研究间隙,总会回到她身边,持续用温和的星轨能量(通过净息碎片引导)和冰髓滋养她,同时尝试用岩壁上记载的一种“精神安抚”技巧,心触碰她混乱的意识边缘。他不敢深入,生怕引发不可测的后果,只是传递着稳定、守护的意念。
时间在寂静的知识汲取与缓慢恢复中,又过去了一日。
南方,净息之间。
林晚的“镜心”感应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持续扩散。她锁定了那第三块碎片可能存在的方向——正南偏西,遥远得几乎超出感知极限。那共鸣感深邃、沉重,仿佛被镇压在无尽深海或万载冰川之下,与北极碎片的冰冷秩序不同,更带着一种浩瀚的“压力”与“死寂”。
“深海地渊……或者南极冰盖……”林晚将这个判断告知了墨渊和阿武。
“无论是哪里,都绝非善地。”墨渊眉头紧锁,“深海之压,冰盖之寒,环境之恶劣恐怕更甚北极。而且,‘网’的力量必然也已渗透。”
“但我们必须去,或者,必须有人去。”阿武指着桌上根据林晚感应和北极传回信息整合出的新地图,“七大枢纽,已知其三:净息之间(我们)、生门(南方丛林)、冰心(北极)。新感应的这块,很可能是‘深海’或‘极南’枢纽的碎片。加上高空云巅、还有两个未知……我们需要尽可能多的碎片,才能尝试那个加固封印的仪式,才有重启净阵的希望。”
“问题是谁去?怎么去?”墨渊看向林晚苍白的脸,“你身体还未恢复。而且净息之间和生门枢纽这里,也需要人主持防御和研究。北极那边,玄臻他们自顾不暇。”
林晚沉默片刻,缓缓道:“我需要更多时间恢复,彻底融合古玉和生门的力量。同时,我们需要和玄臻建立更稳定的联系,共享‘寂塔’中获得的知识。或许……关于远程共鸣和能量引导的技巧,能让我们在不进行物理移动的情况下,对寻找新碎片提供一些帮助。比如,更精确的定位,或者……尝试与碎片本身建立初步的、超越距离的微弱联系,获取更多信息。”
“另外,”她看向阿武,“‘回响仪’需要升级。根据玄臻传回的信息,古代星轨守护者有着更完善的通讯和共鸣装置。我们必须尝试复制或改进。”
“还有守林一族,”墨渊补充,“他们正在重建,但战力远未恢复。‘网’的下一次攻击不知何时到来,我们必须帮助他们建立更有效的防御体系,不能完全依赖生门领域。我打算从幸存者中挑选有潜力的年轻人,进行更系统的战斗和能量引导训练,哪怕只能多争取一点时间。”
任务繁重,时间紧迫。三人迅速分工:林晚继续深度冥想,尝试更精妙的远程感应与知识整合;阿武全力改进“回响仪”,并开始研究根据“寂塔”知识设计新型防御机关;墨渊则负责训练守林战士,巩固防线,同时警惕“网”的任何异动。
南北两地,隔着万里之遥,却因为星轨的古老回响和共同的危机,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各自为着渺茫的希望,进行着艰苦卓绝的努力。
而世界的阴影,并未因这两处微光的挣扎而停歇。
北极,“望渊台”冰洞所在冰河下游,某处被厚重黑色冰晶覆盖的冰窟深处。
无数细的、由冰尘和黑暗能量构成的“眼珠”,正悬浮在一个不断旋转的暗红色能量旋涡周围。旋涡中心,隐约映照出“寂塔”的轮廓,以及塔内那微弱的星轨碎片共鸣光芒。
一个冰冷、干涩、如同冰块摩擦的意念,在“眼珠”之间传递:
“异物……入侵……‘钥匙’携带者……抵达‘守望者遗迹’……”
“检索……古老协议……威胁等级提升……”
“调集……‘寒髓吞噬者’……‘冰影潜伏者’……清除威胁……夺回‘钥匙’……”
暗红色旋涡旋转加速,更多的黑暗冰晶在洞穴中凝结、塑形。
南方丛林外围,被生门领域暂时逼湍黑暗深处。
无数扭曲的藤蔓和合成生物安静地蛰伏着,仿佛在沉睡。但在它们扎根的、被污染的土地深处,一种更加隐晦的、如同脉搏般的能量波动,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增强、扩散。
一些靠近领域边缘的、较为弱的黑暗植物,开始以反常的速度枯萎、腐败,其蕴含的能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取,汇入地下深处。而更远处,黑暗中,开始传来低沉而有序的、仿佛某种庞大机械或生物缓缓移动的隆隆闷响。
新一轮的风暴,正在寂静中酝酿。
无论南北,短暂的喘息即将结束。
而在“寂塔”那古老的星图阵法前,昏迷的灰烬,于深沉的梦境中,再次“看”到了那熟悉的景象。
滔的苍白与金色火焰……燃烧的宫殿……一个模糊的、与她面容有几分相似、却更加成熟凛然的女子身影,立于火海之中,回眸望来,眼神中充满了决绝、悲伤,以及……一丝她从未理解的释然与期待。
女子手中,托举着一颗跳动的、炽白的火焰核心,核心深处,有一点冰蓝的星光。
火焰与女子一同,缓缓沉入无尽的黑暗与冰雪……
梦境破碎。
灰烬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瞳孔中,不再有幽蓝与苍白交织的混乱火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如同灰烬余温般的暗红色,而在那暗红深处,一点冰蓝的星光,稳定地闪烁着。
她感受到了身下冰层的坚硬与寒冷,感受到了身旁玄臻那熟悉而疲惫的气息,感受到了这古老空间内流淌的、与星轨碎片同源的冰冷秩序能量。
也感受到了……体内那股虽然依旧冲突、却仿佛被强邪理清”了脉络、达成了某种危险平衡的全新力量。
以及,灵魂深处,多出的那些……模糊却沉重的记忆碎片。
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一个极其沙哑、几乎难以辨认的音节:
“玄……臻……”
声音虽微,却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寂塔”空间内炸响。
北极与南方的星火,在灰烬苏醒的这一刻,仿佛同时跳动了一下,变得更加明亮。
而深渊中的凝视,也陡然变得更加冰冷与专注。
真正的较量,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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