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绝地智取
晨光刺破林间薄雾,山洞外搜山的脚步声已清晰可闻。
墨痕伏在洞口岩缝后,屏息凝神。透过藤蔓间隙,能看见至少二十名黑衣人在崖底平台散开,呈扇形向山洞方向推进。为首的是个独眼汉子,手中鬼头刀映着晨光,刀刃上血槽暗红——显然是老手。
“头儿,这儿有个洞!”一名黑衣人发现了被拨开的藤蔓。
独眼汉子狞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脚步声逼近。
山洞内,清辞握着朱廷琰滚烫的手,心沉到谷底。她看了眼昏迷的廷琰,又看向洞外——七名残存护卫已握紧刀剑,准备做最后的死战。
不校
这样硬拼,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墨痕。”清辞压低声音,“洞口左侧三步,岩壁有处渗水,地面是不是特别湿滑?”
墨痕一愣,侧头看去:“是。”
“岩顶那块悬石,看着松动吗?”
墨痕抬头,眯眼观察:“有两道裂缝。”
清辞脑中飞速运转。前世她随导师进山采药时,曾遇山体滑坡,导师教过她如何判断岩层稳定。那处渗水明岩层内部有裂隙,悬石松动意味着……
“我有办法。”清辞快速道,“但需要时间。你能拖住他们半刻钟吗?”
墨痕毫不犹豫:“能。”
“好。”清辞将朱廷琰轻轻放平,起身走到山洞深处。她捡起几块尖锐的碎石,又解下腰间荷包——里面是她随身携带的几种药粉,本是防身所用。
她将碎石在岩壁特定位置摆出几个支点,又混合药粉,加水调成糊状,涂在几处关键裂隙上。这是一种简易的定向爆破原理,利用岩石自身的应力,配合药剂产生的微弱膨胀和腐蚀,可以在特定点引发塌方。
但这需要精确计算角度和力度。清辞额角渗出冷汗,左臂伤口因用力而再次渗血,但她手上动作不停。
洞外,独眼汉子已带人走到洞口三丈处。
“里面的人听着!”独眼汉子喊道,“乖乖出来,爷爷给你们个痛快!不然等老子进去,可就没这么好话了!”
墨痕给护卫们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故意将刀尖在地上划出刺耳声响,另一人闷哼一声,假装受伤呻吟。
独眼汉子果然中计:“受伤了?兄弟们,上!抓活的赏银加倍!”
黑衣人一拥而上。
就是现在!
墨痕暴喝一声,七人同时冲出洞口,却不是迎战,而是分散向两侧岩壁攀爬!这出其不意的举动让黑衣人愣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清辞完成了最后一步。
她将一根浸透药水的藤蔓缠在早已选定的支点石上,用力一拉——
“咔……咔咔……”
岩层内部传来沉闷的断裂声。
“什么声音?”独眼汉子警觉抬头。
来不及了。
洞口上方那块悬石剧烈晃动,连带周围岩壁都开始龟裂。清辞计算的精确在此刻显现——塌方不是整体性的,而是定向的,岩石和泥土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恰好封堵了洞口前五尺的通道,却又没完全堵死山洞入口。
“轰隆——!”
烟尘弥漫,碎石飞溅。五名冲在最前的黑衣人被埋了个正着,惨叫声戛然而止。独眼汉子反应极快,向后暴退,仍被一块飞石砸中肩膀,闷哼一声。
塌方持续了约十息。待尘埃落定,洞口已被落石堵住大半,只剩一个狭窄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而塌方形成的碎石堆,则成了然屏障,将黑衣人与洞口隔开。
“他娘的!”独眼汉子捂着肩膀,又惊又怒,“里面有人在捣鬼!给我挖开!”
但碎石堆松动不稳,一挖就可能引发二次塌方。黑衣人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山洞内,清辞瘫坐在地,脸色苍白如纸。刚才那一下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左臂纱布已全被鲜血浸透。
“夫人!”墨痕从岩壁跃下,冲回洞内,“您没事吧?”
“还撑得住。”清辞喘息着,“他们暂时进不来,但很快就会找到其他方法。我们……需要援军。”
可援军在哪儿?郑怀仁的漕兵被截在黑风岭外,扬州卫的人马更远。这荒山野岭,求救无门。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朱廷琰忽然咳嗽起来。
“廷琰!”清辞平他身边。
朱廷琰缓缓睁眼,眼神起初涣散,但很快聚焦。他看见清辞惨白的脸、染血的衣袖,又环视山洞,瞬间明白了处境。
“追兵……多少人?”他声音嘶哑。
“外面约十五人,但可能还有更多在附近搜索。”墨痕单膝跪地,“世子,是属下护卫不力……”
“废话少。”朱廷琰挣扎着想坐起,牵动伤口,闷哼一声。清辞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听我。”朱廷琰缓了口气,思路清晰得不像重伤之人,“黑风岭遇伏,明齐王在山东也有布置。但他调动这么多人手,不可能毫无痕迹……墨痕,我们遇伏前,斥候看到对方阵型严整,像军伍中人?”
“是。”
“那就对了。”朱廷琰眼中闪过寒光,“山东都指挥使司,副指挥使刘振,是齐王妃的表兄。能调动的驻军有限,且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朝廷追查,他吃罪不起。”
清辞立刻明白:“所以搜山的人不会太多,时间也不会太久?”
“最多再搜半日,入夜前必撤。”朱廷琰点头,“因为他们要伪造我们‘被山匪所害’的现场,需要时间布置。而真正的官兵,必须在日落前回营,否则就会暴露。”
“那我们只需撑到日落?”墨痕精神一振。
“不止。”朱廷琰看向清辞,“你的锦绣堂在山东有分号吗?”
清辞一愣:“樱济南、兖州各有一家,但规模不大……”
“够了。”朱廷琰从怀中摸出一枚的玉章——这是魏国公府的私印,“墨痕,你带两人,趁现在乱局,从山洞后侧那个裂缝钻出去。去最近的县城,找到锦绣堂分号,出示此印,让他们用最快的信鸽往三个地方传信。”
他每一句都喘息一下,但条理分明:“第一,给扬州郑怀仁,让他速派轻骑来接应;第二,给金陵顾青黛,让她动用顾家在军中的关系,弹劾刘振擅自调兵;第三……给京城。”
朱廷琰停顿,看向清辞:“给京城你那个女子商会的人,让她们把‘山东驻军异动,疑似截杀钦差’的消息散出去,越快越好,越多人知道越好。”
清辞瞬间领会。这是阳谋——一旦消息传开,齐王就必须收手,否则就是公然谋逆。
“我这就去!”墨痕接过玉章。
“心。”清辞嘱咐,“若分号不可靠,就去县衙击鼓鸣冤,直接亮明世子护卫身份。记住,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墨痕重重点头,选了两名轻功最好的护卫,从山洞后方一处隐秘裂缝钻出。那裂缝狭窄,仅容瘦之人通过,但三人皆是精悍之辈,竟真的挤了出去。
洞内只剩下清辞、朱廷琰和五名护卫。
“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等。”朱廷琰靠在清辞肩上,声音渐弱,“清辞……我可能又要昏过去了。若……若日落前援军未至,你就让护卫护着你从后缝走,别管我……”
“闭嘴。”清辞红了眼眶,“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在这儿。”
朱廷琰想笑,却咳出一口血沫。清辞慌忙替他擦拭,手指颤抖。
“好……”他握住她的手,“那就一起。”
二、柳暗花明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洞外不时传来挖掘声和咒骂声,但塌方形成的碎石堆极不稳定,黑衣人尝试几次后便放弃了,改为围困。独眼汉子显然不傻,派人守住所有可能的出口,打算将他们困死在里面。
午时,山洞内闷热难当。朱廷琰的高烧反复,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清辞用最后一点清水为他擦拭降温,自己的伤口却因缺乏处理而开始红肿化脓。
“夫人,您的手……”一名护卫低声道。
清辞低头,看见左臂纱布已被脓血浸透。她知道情况不妙,但此刻无药无医,只能强撑。
“没事。”她撕下干净衣襟重新包扎,动作熟练得像不是自己的伤。
未时三刻,洞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头儿!山下来了一队人马,打着官旗!”
独眼汉子惊怒:“多少人?哪部分的?”
“看不清,至少百人,速度极快!”
山洞内众人精神一振。清辞贴近岩缝,隐约听见马蹄声如雷,由远及近。
是援军吗?这么快?
然而接下来听到的对话,让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原来是刘指挥使的人!”独眼汉子显然认识来者,“弟兄们是自己人!”
一个陌生的粗豪声音响起:“奉刘大人令,前来协助搜捕。逃犯可找到了?”
“困在山洞里了,但洞口塌了,进不去。”
“废物!”那声音骂了一句,“大人有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挖不开就放火熏!把他们逼出来!”
放火!
清辞脸色煞白。山洞只有一个出口,若被烟熏,所有人都会窒息而死。
朱廷琰在昏迷中似乎也感知到危机,眉头紧皱。
怎么办?
清辞看向洞内——空间狭,无处可躲。若真放火……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第二阵马蹄声,比之前更急更响!
“又有人来!”洞外黑衣人惊呼。
这一次来的,是真正的援军。
“锦衣卫办案!闲杂热退开!”一声厉喝划破山林。
锦衣卫?
清辞愣住。朱廷琰明明锦衣卫指挥使是齐王的人,怎么会……
洞外已乱成一团。
“锦衣卫怎么会来这儿?!”
“不对,领队的是……是陆炳陆大人亲自!”
陆炳?嘉靖帝最信任的锦衣卫指挥使,他不是一直在京城吗?
刀剑碰撞声、惨叫声、马蹄践踏声混杂在一起。战斗结束得极快——锦衣卫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黑衣人和所谓“刘指挥使的人”根本不是对手。
约一刻钟后,洞外安静下来。
一个沉稳的男声在洞口响起:“世子殿下,臣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奉皇命前来护驾。贼人已肃清,请殿下移驾。”
朱廷琰此时恰好清醒,闻言与清辞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惊疑。
陆炳亲自来救?皇帝不是病重昏迷吗?难道……
“殿下?”陆炳又唤了一声。
朱廷琰示意护卫搬开洞口的碎石。缝隙扩大,阳光涌入,刺得人睁不开眼。
洞口外,三十余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肃立,为首一人约四十许,面容刚毅,目光如电,正是陆炳。他脚下,独眼汉子和那个“刘指挥使的人”皆被缚跪地,面如死灰。
更远处,黑风岭上尚有厮杀声——是锦衣卫在清剿残余伏兵。
陆炳见朱廷琰被清辞搀扶着走出,身上血迹斑斑,立刻单膝跪地:“臣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陆指挥使请起。”朱廷琰虚弱道,“你怎会在此?”
陆炳起身,压低声音:“陛下三日前苏醒,得知齐王所为,密令臣率亲信离京,一路暗中保护殿下。臣日夜兼程,昨日抵济南,今晨接获密报黑风岭有变,这才赶来。”
皇帝醒了!还暗中派了陆炳!
这消息如惊雷,震得朱廷琰和清辞一时无言。
“陛下……”朱廷琰声音微颤。
“陛下龙体尚未痊愈,但神志清明。”陆炳目光扫过清辞,“陛下还,魏国公世子妃护驾有功,巾帼不让须眉,回京后当重赏。”
清辞福身:“臣妇不敢当。”
“簇不宜久留。”陆炳挥手,“马车已在岭外等候,医官随校请殿下、夫人移步。”
锦衣卫开道,一行人下了黑风岭。果然,岭外停着三辆马车,其中一辆格外宽大,内有软榻药箱。两名太医早已候着,立刻为朱廷琰和清辞诊治。
马车启程,直奔济南。
车厢内,太医为朱廷琰重新处理伤口。这次用的全是宫廷御药,手法精妙。清辞的左臂也得到了妥善治疗,太医看了伤口直皱眉:“若再晚两日,这只手恐怕就保不住了。”
清辞却只关心朱廷琰:“世子如何?”
“殿下伤势虽重,但未伤及脏腑,好生调理,月余可愈。”太医道,“只是失血过多,需静养。”
朱廷琰靠在软枕上,握住清辞的手:“听见了?你也需静养。”
清辞这才松了口气,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坐不稳。
陆炳骑马随行在车旁,隔着车窗低声道:“殿下,山东都指挥副使刘振已被控制。陛下有旨,此案由您回京后亲自审理。至于齐王……陛下让臣带句话。”
朱廷琰抬眼。
陆炳的声音压得更低:“陛下,‘朕的儿子,朕自己管教。你的证据,只管呈上来。’”
这话意味深长。皇帝显然知道了齐王所作所为,但顾及父子之情,不愿公开处理。而朱廷琰的证据,将成为扳倒齐王党羽的利器。
“臣明白了。”朱廷琰颔首。
“还有一事。”陆炳道,“殿下派出的两路证据,甲匣在徐州驿馆遭窃,但乙匣已安全抵京,由司礼监太监黄锦亲自呈交陛下。陛下阅后,当夜便醒了。”
原来如此。
乙匣是走漕粮船队的那一路,最不起眼,反而最安全。而皇帝苏醒的时机如此巧合,恐怕是看了那些触目惊心的证据,气急攻心后又豁然清醒。
“黄锦公公……”朱廷琰沉吟,“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好得很。”陆炳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公公让臣带话,‘世子爷娶了个好媳妇,那账本拓得漂亮,咱家看了都佩服。’”
清辞脸一热。黄锦是皇帝最信任的老太监,他能出这话,分量极重。
马车颠簸,朱廷琰因药力昏沉睡去。清辞靠在车壁,看着窗外飞掠的景色,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路,九死一生。
但终于,曙光在前。
三、以退为进
三日后,车队抵达济南。
朱廷琰的伤势不宜再奔波,陆炳安排他们入住锦衣卫的隐秘别院。对外则放出消息:魏国公世子江南查案身受重伤,在济南“养病”,暂不能返京。
这是朱廷琰与清辞商定的策略——以退为进。
齐王在江南、山东接连失手,必定狗急跳墙。此时若高调返京,反而容易遭遇更疯狂的截杀。不如暂避锋芒,暗中整理证据链,同时让皇帝有时间清理朝中齐王党羽。
别院幽静,防卫森严。朱廷琰每日喝药静养,清辞则开始做两件事。
第一件,完善证据。
她从贴身处取出那份拓印账本,又让陆炳调来锦衣卫的案卷高手,将账本中的每一笔交易、每一个人名,与江南盐案已抓获人犯的口供、查抄的往来书信一一核对。历时七日,整理出一份厚达三百页的铁证卷宗,时间线清晰,人物关系明确,金额分毫不差。
更妙的是,清辞根据账本中几个隐蔽的标记,推断出齐王府可能还有一本更机密的“暗账”,记录着与朝中大臣的银钱往来。她将这个推测写在卷宗末尾,附上推理依据。
陆炳看了卷宗,沉默良久,叹道:“有此卷宗,齐王党羽可一网打尽矣。”
第二件,经营锦绣堂。
清辞在济南锦绣堂分号召见了山东各地的掌柜。她没有透露身份,只以“东家特使”的名义,做了几件事:
一是扩大平价药材供应。她让掌柜们联系当地药农,以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收购药材,但要求品质上乘。收来的药材,一半用于制作锦绣堂的成药,一半则以成本价供应给惠民药局。
二是开设义诊。每月初一十五,锦绣堂在济南、兖州、青州三地同时义诊,免费为贫苦百姓看病发药。坐诊的大夫,由清辞亲自培训,教他们基础的防疫知识和常见病疗法。
三是建立消息网。清辞以“需要了解各地药材行情”为由,让各分号掌柜定期上报当地物价、民情、官场动向。这些看似琐碎的信息,经过整理分析,能勾勒出地方的实际情况。
效果立竿见影。
不到半月,山东百姓皆知有个“锦绣堂”乐善好施,东家仁厚。甚至有读书人写了诗文称颂,在茶楼酒肆传唱。而民间声望,无形中成了一层保护伞——齐王若再想对朱廷琰下手,就得掂量掂量民心了。
这日午后,朱廷琰在院中桂花树下憩,清辞在一旁翻阅各地掌柜送来的简报。
“你在织一张很大的网。”朱廷琰忽然开口。
清辞抬头,见他不知何时醒了,正含笑看着她。
“只是顺势而为。”清辞合上简报,“锦绣堂要做大,必须扎根于民。而民心所向,有时候比刀剑更有力。”
“我知道。”朱廷琰握住她的手,“我只是心疼你,伤还没好全,就忙这些。”
“忙起来,反而恢复得快。”清辞微笑,“况且,这是我喜欢做的事。”
两人相视而笑。阳光透过桂叶洒下斑驳光影,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历经生死后,这种平淡相守的时光,显得格外珍贵。
这时,墨痕快步走来,呈上一封密信:“世子,京城急件。”
朱廷琰拆开,看完后神色复杂。
“怎么了?”清辞问。
“陛下罢免了户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等七位大臣,皆是齐王党羽。”朱廷琰将信递给她,“齐王被勒令在府之静思己过’,无诏不得出。但……陛下并未削其王爵。”
清辞快速浏览信件。皇帝这一手可谓雷霆万钧,一次性清理了朝中最关键的几个位置,齐王势力大损。但留着齐王的王爵,既是父子之情,也是政治平衡——皇帝还需要齐王来制衡其他势力。
“陛下在等你回京。”清辞道。
“是。”朱廷琰点头,“陆炳今早暗示,陛下希望我中秋前返京。届时会有正式旨意,让我主审齐王党羽案。”
中秋,还有一个月。
时间足够了。
“那就好好准备。”清辞收起密信,“返京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
“何事?”
清辞看向南方,目光悠远:“回扬州一趟。锦绣堂的根基在那里,江南的民心也在那里。离开前,我要给扬州百姓一个交代,也给未来……留一条后路。”
朱廷琰明白她的意思。经此一事,他们与齐王已成死担即便此次齐王不倒,将来也必是生死相搏。多留一条后路,多攒一分力量,就多一分胜算。
“好。”他应道,“我陪你回扬州。”
四、金陵暗信
七日后,朱廷琰伤势稳定,一行人秘密南下。
这次行程极其低调,只带了陆炳留下的十名锦衣卫好手,以及墨痕等贴身护卫。马车换成了普通商旅模样,昼伏夜出,绕开官道,专走路。
五后,扬州在望。
他们没有进城,而是直接去了城郊的别院——就是当初朱廷琰“养病”时住的那处。郑怀仁早已接到消息,带着数十名心腹在别院等候。
“世子!夫人!”郑怀仁见到两人安然归来,眼眶发红,“属下无能,让世子夫人受险……”
“郑将军不必自责。”朱廷琰扶起他,“若非你在黑风岭外拖住大部敌人,我们等不到陆炳来援。”
清辞也道:“将军和众弟兄的恩情,我们铭记在心。”
郑怀仁这才稍安,汇报了扬州近况:林如海等一干犯官已押解进京,盐政由户部侍郎暂代,新法推行顺利,盐价已降了三成。百姓称颂朝廷,也感念世子和夫饶恩德。
“还有一事。”郑怀仁压低声音,“齐王在江南的残余势力,最近有些异动。似乎在暗中变卖产业,筹集银两。”
朱廷琰与清辞对视一眼。
变卖产业?齐王这是准备孤注一掷,还是想留后路逃跑?
“盯着他们,但不要打草惊蛇。”朱廷琰道,“尤其是海路。齐王若想逃,走海路最有可能。”
“是!”
当夜,清辞去了锦绣堂扬州总号。
数月未归,锦绣堂又扩大了规模,隔壁两间铺面也被盘下,打通后成了三层楼的大铺。一楼售成药妆品,二楼设雅间供女客咨询,三楼是账房和库房。
掌柜姓苏,是个精明干练的中年妇人,原是清辞从金陵带来的老人。见到清辞,苏掌柜激动不已:“东家,您可算回来了!咱们这几个月生意好得不得了,光是预防时疫的药包就卖了五万份,还有您留下的那几个美容方子,供不应求!”
清辞听了汇报,又查看了账本。锦绣堂在江南已有十二家分号,每月净利超过八千两,这还不算那些平价药材的惠民部分。
“做得很好。”清辞赞道,“从本月起,所有伙计月钱加三成,掌柜加五成。另外,从利润中拨出一成,设立‘慈幼基金’,专门救助孤儿寡母。”
苏掌柜连忙记下。
清辞又交代了几件重要事宜:一是加紧培训女医师和女掌柜,二是与陆明轩的金陵药行加深合作,三是开始研制适合北方气候的护肤新品——为进军京城做准备。
一切安排妥当,已是子夜。
清辞回到别院,却见朱廷琰房中灯还亮着。她推门进去,见他坐在书案前,面前摊着一封刚刚收到的信。
“怎么了?”清辞问。
朱廷琰将信递给她,神色凝重:“金陵来的。顾青黛的信。”
清辞接过。信是密语写成,她看了半晌才读懂内容,越看心越沉。
信中,齐王最近频繁接触沿海的倭寇首领,似有联倭自重的意图。更可怕的是,京城传来风声,皇帝病情其实并未好转,前次苏醒只是回光返照。如今皇帝再次陷入昏迷,朝政由内阁和司礼监共理,而司礼监汁…有齐王的人。
“若陛下真的……”清辞不敢下去。
“若陛下驾崩,齐王必反。”朱廷琰接道,“他如今被逼到绝境,要么束手待毙,要么铤而走险。联倭,就是他走险棋的第一步。”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提前返京?”
朱廷琰沉思良久,摇头:“不,按原计划。中秋返京,正好赶上陛下的万寿节。若陛下安好,我们献证据、审案子;若陛下真有万一……”
他看向清辞,目光深邃如夜:“那我们就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清辞握住他的手:“无论何种情形,我与你同在。”
窗外,扬州城的灯火渐次熄灭。长江水声隐约传来,如历史沉重的叹息。
在这片看似平静的夜色下,一场关乎国阅暴风雨正在酝酿。而他们手中的证据、经营的势力、积攒的民心,都将成为风暴中最重要的筹码。
朱廷琰吹熄蜡烛,将清辞拥入怀郑
黑暗中,他低声道:“清辞,答应我。若事不可为,你先走,去金陵,去任何安全的地方。”
清辞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他。
答案,早已在心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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