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正殿。
殿内燃着顶级的金丝楠木炭,暖意融融。
案几上,青釉莲花香炉里,品相极佳的鹅梨帐中香,正徐徐散着清甜的冷香。
香气与暖气交融,是宫中独一份的雅致。
端坐于凤座之上的皇后萧氏,正用白玉盏盖,不紧不慢地拨着茶汤上的嫩芽。
心腹李姑姑躬身上前,为她换了一碟新切的蜜渍梅子,同时低声禀报。
“娘娘,景仁宫那边有动静了。”
萧皇后眼皮都未抬一下,只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
“柳贵妃今儿一早,就以为名,派常德去落玉轩请苏才人午时赴宴。”
“听,景仁宫上下都等着那位苏才人呢。”
李姑姑的语气平铺直叙,却将“贺喜”与“孝敬”两个词咬得意味深长。
“三日禁足未过,她就敢如此张扬?”
萧皇后将茶盏往旁边的几上一放,发出清脆一响。
她抬起眼,那双素来古井无波的凤眸里,此刻满是恼怒。
接着,一声轻哼,满是不屑。
“本宫还当她能多忍几日呢。”
“不过区区二百两黄金,就让她急得像见了腥的猫,真是一点长进也无。”
李姑姑垂手立在一旁,不敢接话。
皇后娘娘最瞧不上的,就是柳贵妃那副家子气的做派。
萧皇后伸出保养得夷手,捻起一块蜜渍梅子,却没有吃,只是在指尖把玩着,声音冷了几分。
“她这是一心想杀人灭口哇。”
“她也不想想,这是在打谁的脸。”
“由她闹去吧,闹得越大,才越有意思。”
“正好也让圣上瞧瞧,他亲自御封的贵妃,是如何宽厚待人协理六宫的。”
她唇边勾起极淡的弧度,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柳家把她送进宫,是让她来当贵妃的,不是让她来当土匪强盗的。”
“这么多年,还是这般上不得台面。”
“柳如烟这个蠢货,早晚死在她自己的愚蠢上。”
骂完,她才觉得舒心了些,将那块梅子丢回盘中,又端起了茶。
“对了。”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全桂呢?本宫让他去办的事,可有回音了?”
李姑姑神色一肃,恭敬回道。
“回娘娘,全桂还没回来。想来……是那人不配合,所以事情有些耽搁,应该就快了。”
“本宫知道他心里有怨气,但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他的命呀。”
“他怎能如此辜负本宫一片心意呢?”
谈及那个‘他’,一向以冷静自持的皇后脸上,难得泛起波澜。
“全桂这孩子办事一向稳妥,娘娘不必忧心。”
萧皇后闻言,紧蹙的眉头随即舒展开来。
她不再多问,只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景仁宫的方向,此刻想必正热闹着。
柳如烟这把刀,用好了,能斩断不少碍事的藤蔓。
就是不知……
那个疯疯癫癫的苏氏遗孤,是块能让刀锋更利的磨刀石呢,还是块能让刀直接崩了刃的铁疙瘩?
「可千万别让本宫失望才好。」
……
此刻的景仁宫里。
苏子叶正抬着头,大义凛然地和柳贵妃对视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外传来一个不疾不徐的通传声。
是皇帝的总管太监李福来。
“圣——上——营—旨——”
这四个字,宛如降甘霖,瞬间打破令内死寂的僵局。
两个太监跟在李福来身后。
一个捧着精致的银盘,一个端着炭火炉子。
李福来先是对着柳贵妃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老奴给贵妃娘娘请安。”
柳贵妃脸上的怒气瞬间收敛,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李总管怎么来了?”
“回贵妃娘娘的话,圣上正在批阅奏折,忽闻娘娘今日举办宴会。”
“想到贵妃娘娘在被禁足期间,还为后宫嫔妃和睦而‘太过辛劳’。”
“便特意令御膳房做了烤乳猪,让老奴送来,给各位娘娘加个菜。”
李福来把‘禁足期间’‘嫔妃和睦’‘太过辛劳’这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在场的众人,就算是傻子,也能知其意。
李福来转身打开银盘上的笼盖,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瞬间弥散开来。
烤乳猪上,还扎着一把明晃晃的割肉匕首。
从始至终,他都没看苏子叶一眼。
但苏子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李福来的话,不轻不重地扇在柳贵妃脸上。
这是台阶,也是敲打。
苏子叶敏锐地观察着殿内众饶反应。
柳贵妃头顶那片即将爆裂的怒火光团,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继而凝结成了更浓稠的黑夹墨绿的怨恨。
她的脸部肌肉松弛下来,但双手却在袖中绞紧。
而赵婕妤等人头顶幸灾乐祸的高饱和黄绿色光晕,也瞬间熄灭。
换上了代表忌惮与不安的低饱和暗苔绿。
她们纷纷低下头,‘研究’起了自己的裙摆。
“那就劳烦李总管了。”
柳贵妃强撑着笑容,内心却五味杂陈。
李福来摆摆手,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恭敬笑容。
“娘娘这般客气,老奴可担当不起。”
“圣上还等着老奴回去复命呢,就不打扰各位娘娘的雅兴了。”
“老奴告退。”
完,他再次躬身行礼,带着两个太监退出了景仁宫。
殿内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烤乳猪的香气,与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那柄寒光闪闪的割肉匕首,此刻在众人眼中,也带上了不祥的意味。
柳贵妃感到很是无语。
她并不是看中那点儿黄金和垫子,她是要当众羞辱苏子叶。
先要看她无力护住御赐之物的无地自容,羞愧难当,然后再将她一击致命。
可现在,这盘烤乳猪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她不能动皇帝的赏赐,也暂时要不了她的命。
过去的八年里,苏子叶就像她掌控的蝼蚁。
就连手下的太监,都可以对其任意欺凌。
怎么一道紫雷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呢?
现如今,难道她堂堂贵妃还不能整治一个才人?
她的目光阴鸷地扫过苏子叶。
那就实施第二个方案,先给她点儿颜色看看她。
等日后圣上厌弃了她,再要她的命。
“苏才人。”
柳贵妃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柔和,却也异常的不自然。
“既然圣上赏了菜,你也一起来尝尝吧。”
“常德,快把苏才饶席位,安排在靠近本宫的位置。”
一个绣墩被放在了紧挨着主位的案几边。
苏子叶心知肚明,这绝非好意。
她无奈地谢恩、坐下。
柳贵妃扭头给身旁侍立的,一个健壮高挑、面相较凶的掌事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点头会意,显然是早就商量好的。
“娘娘,奴婢先为您片些肉来。”
罢,那宫女上前几步。
端起盛放烤乳猪的沉重银盘,状似路过苏子叶身边走向贵妃的案几。
刚才她们之间那极快的眼神,早就被苏子叶捕捉到。
她心知不妙,于是挺直脊背,所有的感官都警惕到了极致。
就在那健壮宫女走到苏子叶身边,离柳贵妃也只有两、三步的距离时。
她似乎刚要有所动作,不料却异变陡生!
苏子叶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凉风掠过。
随即,那健壮宫女脚下不知怎地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扑去。
她惊呼一声,手中沉重的银盘连同那把锋利的匕首,竟脱手向柳贵妃方向摔去!
“娘娘心!”
常德尖声叫道。
事情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惊呆了。
柳贵妃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抬手格挡飞来的沉重银盘。
银盘边缘重重撞在她的手腕上,痛得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那把随着银盘一同飞起的匕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
刀尖诡异且精准地擦过柳贵妃抬起的另一只手臂外侧!
“刺啦——”
锦缎撕裂的细微声响。
一道寸许长的血口子,瞬间出现在柳贵妃白皙的手臂上。
鲜红的血珠迅速渗出,染红了妃色的宫装衣袖。
“血……娘娘受伤了!”
赵婕妤第一个尖叫起来。
“凤泣于火,血光之灾?”
文贵人想起赏花宴上苏才人所言,忍不住低声吐槽。
随即又缓过神来,吓得赶紧捂住了嘴。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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