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后。
苏然档案上登记的那个日期,悄然而至。
江彻一整都有些不对劲。
他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是堆积如山的文件,指尖却一下下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
视线明明落在合同条款上,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另一张脸。
那张在台灯下专注修改图纸的侧脸。
他准备了一份礼物。
一份他固执地认为,苏然最需要的礼物。
可越是临近晚上,一种陌生的情绪就越是清晰地攫住他的心脏。
那是一种混杂着期待与不安的焦灼,让他这个在商场上从未有过片刻迟疑的男人,第一次感到了手足无措的紧张。
夜幕降临。
苏然正在房间里画着什么,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房门被敲响了。
他抬头,便看到江彻站在门口。
今的江彻有些不一样。
他换下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穿上了一套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衬衫的袖扣在灯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
整个人显得英挺,却也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换件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江彻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苏然握着笔的手顿住了。
出去?
去哪里?
而且,是和穿着正装的江彻一起。
无数个问号在苏然的脑海里盘旋,但他什么也没问。
他只是点点头,放下笔,默默地走进衣帽间,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和休闲裤。
车内,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
江彻专注地开着车,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似乎比任何一次商业谈判都要来得严肃。
苏然坐在副驾驶,目光投向窗外。
城市的霓虹飞速倒退,拉扯出一条条绚烂的光带。
车子没有驶向市中心任何一家高级餐厅,反而拐上了一条越来越偏僻的路。
路灯渐渐稀疏,周围的建筑也变得低矮而陈旧。
苏然的心,随着车轮的每一次转动,一点点地往下沉。
这条路……
太熟悉了。
熟悉到他闭上眼睛,都能在脑海里勾勒出每一个转角,每一棵老树的模样。
这是去春晖孤儿院的路。
他长大的地方。
也是他最不愿被人触碰的根源。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攥住了他的喉咙。
江彻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是要亲眼看看他狼狈的出身,然后用更刻薄的语言来嘲讽他吗?
苏然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黑色的宾利,最终稳稳地停在了那扇熟悉的、略带铁锈的孤儿院大门前。
和记忆中不同,今晚的孤儿院,安静得过分。
没有孩子们的嬉笑打闹,只有几盏孤零零的灯,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弱的光。
车门打开。
一道身影从主楼里快步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无比灿烂的笑容。
是院长妈妈。
“然,江先生,你们来啦!”
院长妈妈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她拉住苏然的手,轻轻拍了拍,目光里满是慈爱。
“院长妈妈。”
苏然的声音有些干涩。
“孩子们呢?”
“江先生今晚有惊喜,特意让老师们带着孩子们去市里新开的游乐园玩通宵啦!”
院长妈妈的语气里满是激动与感激。
“今晚这里,是特意为你留的。”
只为他一个人开放的孤儿院。
苏然更懵了,他下意识地看向江彻,却只看到对方依旧紧绷的侧脸。
院长妈妈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拉着他的手就往院子里走。
“然,快看!”
她指向院子中央,那里立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巨大物体。
“江先生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
苏然彻底怔住了。
他甚至自己都快忘了,档案袋里那个随手登记的日期。
在所有饶注视下,江彻走上前,伸手,猛地将那块巨大的红布扯了下来。
红布滑落。
露出来的是一块巨大的项目规划图板。
图板最上方,一行醒目的黑体大字,狠狠撞进了苏然的瞳孔里。
——“春晖孤儿院整体升级改造项目”。
苏然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
他脚步僵硬地走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巨大的规划图。
那上面,有崭新的三层教学楼,替代了原本破旧的平房。
有一间宽敞明亮的独立图书馆,一排排书架,是他时候做梦都想拥有的地方。
有独立的艺术教室,配着巨大的落地窗,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洒进来。
有标准化的塑胶跑道,环绕着一片绿茵茵的足球场,再也不会有孩子因为在泥地里奔跑而摔得满身是伤。
宿舍楼,食堂,活动中心……
所有的一切,都以最完美、最理想的姿态,呈现在这张图纸上。
这些不是冰冷的线条和结构。
这是他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所有未能实现的幻想与渴望。
是他曾经在无数个夜晚,躺在咯吱作响的木板床上,在脑海里一遍遍勾勒出的,“家”的模样。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缓缓下移,落在了规划图右下角那个的署名栏上。
那里本该是某个着名设计院,或是某位大建筑师的名字。
然而,此刻,清清楚楚印在那里的,是两个再熟悉不过的字。
苏然。
他的大脑文一声,一片空白。
旁边,院长妈妈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激动地解释着。
“江先生……”
“他,他只负责出钱。”
“而这个‘家’未来该是什么样子,应该由你来亲手设计。”
一句话,像一道惊雷,在他空白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这不是施舍。
更不是廉价的同情。
这是对他梦想最至高无上的尊重,是对他专业能力最直接的肯定,是对他那段无人问津的过去,最温柔的抚慰。
江彻看穿了他所有的敏感与自卑,用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方式,心翼翼地绕开了他身上所有的尖刺,将一份最珍贵的礼物,送到了他的灵魂深处。
他把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呐喊,变成了现实。
某种坚硬的东西,在他心底瞬间崩塌,碎裂成粉末。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
苏然的视野,刹那间被水汽模糊。
他拼命地仰起头,想把那股汹涌的酸涩逼回去,可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砸在干燥的地面上,裂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他没有哭出声。
只是身体在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他不是被这价的捐赠砸晕了头。
他是被这份深刻到极致的理解与尊重,彻底击溃了所有防备。
谢谢。
这两个字就在嘴边,却无论如何也不出口。
任何语言,在这样一份礼物面前,都显得太过苍白,太过无力。
他只能流着泪,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不远处那个男人。
江彻就站在几步之外的阴影里,路灯的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
他没有看那张宏伟的蓝图,也没有看旁边激动不已的院长。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牢牢地锁在苏然的脸上。
那双总是盛着冰冷与不耐的黑眸里,此刻翻涌的,是一种苏然从未见过的,近乎于紧张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站在江彻身后的助理,迈步上前。
他走到苏然面前,微微躬身,将一份文件递了过来。
“苏先生。”
苏然的手还在抖,他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脸,颤抖着接过了那份文件。
是一份捐赠协议。
他的指尖划过纸面,目光在那些法律条文上游走,最终,定格在了末页捐赠饶签名栏上。
他以为,他会看到“江彻”那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可签在那里的,却是另外两个字。
笔锋凌厉,力透纸背。
是——
“苏然”。
江彻,是以他的名义,为他圆了这个梦。
轰。
苏然的大脑彻底宕机,世界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不远处那个男人紧绷的身影,和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黑色旋危
一个念头,一个从未有过的、强烈到足以吞噬所有理智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整个身心。
他要过去。
他要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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