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那场对话后的第三，苏沐白发现了更多东西。
凌晨四点，训练基地的数据分析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三台显示器并排亮着，左边是复杂的代码界面，中间是数据流监控，右边是加密的聊窗口——他正在和一个网络安全专家远程协作，试图追踪秦墨那些资金流的最终去向。
但让他失眠到现在的，不是秦墨，而是另一件事。
苏沐白的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一个新的文件迹里面是他过去七十二时内收集到的所有关于“阳光福利院”（林见星长大的地方）的资料，以及顾氏集团二十年前的慈善捐赠记录。
屏幕上的数据图表显示出一条清晰的线索：从二十年前开始，顾氏集团每年向阳光福利院捐赠固定金额的款项，持续了整整十年。捐赠方署名是“顾氏慈善基金会”，但审批人签名栏里，是顾振霆的笔迹。
这本身没什么特别的——顾氏作为大企业，有固定的慈善项目很正常。但奇怪的是，捐赠记录显示，这些款项的用途标注都是“设施维护”和“儿童教育”，但福利院当年的实际支出记录里，这些项目只占了很一部分。
大部分钱去了哪里？
苏沐白调出福利院当年的财务报表扫描件——纸张已经泛黄，数字也有些模糊，但能勉强辨认。他仔细对比着每一笔收入和支出，用Excel建立模型，试图找出其中的规律。
两个时后，他发现了一个异常点。
在所有的支出项目中，有一个代号“S-7”的条目，每个月都会出现，金额固定，用途标注是“特殊护理费”。这个条目从二十年前的三月开始出现，持续了七年，然后突然中断。
“S-7”是什么？
苏沐白搜索了福利院的所有档案，没有找到关于这个代号的解释。他又去查帘年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名单，试图找到可能知情的老人，但发现当年的工作人员要么已经去世，要么失去了联系。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聊窗口弹出了一条新消息。是那个网络安全专家发来的：
“你要我查的那个Ip，有结果了。最后一次活跃地点在斯德哥尔摩，具体位置我发给你。”
紧接着，一个坐标发了过来。苏沐白点开地图——坐标显示的位置，就在他们训练基地三公里外的一家酒店。
秦墨在斯德哥尔摩。
这个认知让苏沐白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他一直以为秦墨在国内遥控指挥，但现在看来，秦墨亲自来了。而且就在他们附近。
他快速回复：“能确定房间号吗？”
“不能，酒店的网络防护做得很好。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个Ip在过去四十八时内，频繁访问了几个国内的水军平台，并且有大量的数据上传和下载。”
苏沐白盯着那条消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秦墨在斯德哥尔摩，而且还在继续操作网络攻击。这意味着，之前那些黑帖只是开始，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就在这时，数据分析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苏沐白下意识地最化所有窗口，转过头，看见夏明轩探头探脑地站在门口。
“沐白？你在这儿啊。”夏明轩走进来，眼睛下面有浓重的黑眼圈，显然也没睡好，“我半夜醒了，看见你这边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
“有事？”苏沐白问，声音很平静。
夏明轩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犹豫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沐白，你有没有觉得……夜神最近不对劲？”
苏沐白推了推眼镜：“怎么不对劲？”
“就……特别沉默。”夏明轩，“以前夜神虽然话也不多，但至少会跟我们讨论战术，会指出我们的问题。但这几，他几乎不怎么话，训练的时候也经常走神。”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他看星星的眼神……特别复杂。好像有很多话想，但又不能。”
苏沐白没有话，只是看着夏明轩。这个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家伙，其实比谁都敏感，尤其是在关乎队友的事情上。
“还有，”夏明轩继续，“昨晚上，我睡不着，去台吹风，看见夜神一个人站在那里，抽了好多烟。他平时几乎不抽烟的，除非压力特别大。”
“你跟他话了？”苏沐白问。
夏明轩摇头：“没。他那个状态，我不想打扰。但我觉得……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而且是很严重的事。”
苏沐白沉默了。他在权衡——要不要告诉夏明轩他查到的东西？夏明轩是战队里最藏不住事的人，如果告诉他，他可能会忍不住告诉林见星，或者做出其他冲动的举动。
但另一方面，夏明轩的观察很准确。顾夜寒的状态确实不对劲，而且这种不对劲正在影响整个团队。如果再不解决，可能会在比赛中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沐白，”夏明轩看着他，眼神很认真，“我知道你肯定知道些什么。你最近泡在数据分析室，肯定不是在研究战术那么简单。”
苏沐白看着他，许久，终于开口：“我确实查到了一些东西。但你必须答应我，在我完之前，不要打断我，完之后，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答应。”夏明轩立刻。
苏沐白调出那些资料，开始讲述。从秦墨的资金流向，到顾振霆对顾夜寒的威胁，再到阳光福利院的异常捐赠记录，以及“S-7”这个神秘的代号。
他讲得很详细，很冷静，像是在做一个数据分析报告。但夏明轩的表情，从最初的惊讶，到震惊，到最后几乎要跳起来。
“我靠！”当苏沐白讲完时，夏明轩终于忍不住了，“所以秦墨那王鞍不仅在网上黑星星，还在现实里威胁夜神？还有那个什么福利院的钱……你的意思是，星星可能和顾家有关系？”
“我不能确定。”苏沐白摇头，“目前只是猜测。但可以肯定的是，秦墨在利用这些信息做文章，而顾振霆在给夜神施压，逼他在战队和林见星之间做选择。”
“这他妈还用选吗？”夏明轩激动地，“星星是我们的队友！夜神怎么能……”
“因为如果他不选，顾家会撤资，还会动用资源打压林见星，甚至可能让整个战队都受影响。”苏沐白打断他，声音很冷静，“夜神肩上扛着的，不只是他一个饶未来，还有整个战队的未来。”
夏明轩愣住了。他张了张嘴，想些什么，但又不出来。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是顾夜寒，面临这样的选择，可能也会崩溃。
“那……那我们怎么办？”夏明轩最终问，声音有些无力。
“我们需要更多证据。”苏沐白，“证明秦墨在操纵舆论，证明那些黑帖是伪造的，证明林见星的清白。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夜神的压力，让他不用做那个选择。”
“可是时间来得及吗？”夏明轩看着屏幕上那些复杂的数据，“国际赛还在打，下一场比赛就在明。如果夜神的状态一直这样……”
“所以我们需要分头行动。”苏沐白，“你负责观察夜神和星星的状态，确保他们在训练和比赛中不出问题。我继续追查秦墨和福利院的事，争取在下一轮比赛前找到突破口。”
夏明轩点头，但随即又皱起眉头：“可是沐白，如果……我是如果，星星真的和顾家有关系，那怎么办？如果那些谣言有一部分是真的……”
“那也不影响他是我们的队友。”苏沐白的声音很坚定，“我们认识的是林见星，不是他的身世，不是他的过去。他是那个在训练室里每加练到凌晨的人，是那个在比赛输了之后会自责到睡不着的人，是那个会在我熬夜分析数据时给我泡咖啡的人。”
他看着夏明轩：“明轩，电竞圈很现实，成绩话。但对我们来，有些东西比成绩更重要。比如信任，比如团队，比如……不抛弃任何一个队友。”
夏明轩的眼睛红了。他用力点头：“你得对。不管星星是谁，他都是我们的星星。”
窗外的色开始泛白。斯德哥尔摩的又一个清晨，寒冷而清澈。
数据分析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林见星，他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看见苏沐白和夏明轩都在，愣了一下。
“你们……这么早？”林见星问，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沐白在分析数据，我睡不着，过来陪他。”夏明轩迅速调整表情，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星星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做了个噩梦，醒了。”林见星走过来，把一杯咖啡递给苏沐白，另一杯自己拿着，“梦见比赛输了，被全网骂。”
他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开玩笑，但苏沐白和夏明轩都能听出其中的沉重。
“别想那么多。”夏明轩拍拍他的肩膀，“今训练加油，明比赛我们肯定赢。”
“嗯。”林见星点头，然后看向苏沐白，“沐白，你昨的那个数据分析，有结果了吗？”
苏沐白知道他问的是针对维京战吼的战术分析，不是那些秘密调查。
“有初步结果了。”苏沐白调出一个新的文件，“维京战吼喜欢在比赛第八分钟左右组织第一次大规模进攻，我们可以在这个时间点设陷阱……”
他开始了专业的战术讲解，语气平静，逻辑清晰，完全看不出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在讨论那些足以颠覆一切秘密。
林见星认真听着，偶尔提问。夏明轩也凑过来，虽然听不太懂那些复杂的数据，但还是努力理解。
三人在数据分析室里待了一个时，直到其他队员陆续起床，训练即将开始。
离开前，苏沐白叫住了夏明轩，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记住我们的。观察，但不要轻举妄动。”
“我明白。”夏明轩点头。
上午的训练开始了。顾夜寒的状态依然不对，但比昨稍微好了一些。至少在面对林见星时，他的眼神不再那么复杂，多了一些刻意的平静。
林见星的状态倒是出奇地好。也许是因为昨睡得稍微好些，也许是因为队友的支持让他感到了力量。他的操作精准而果断，好几次打出了让李教练都点头称赞的配合。
午餐时间，苏沐白没有去餐厅。他借口要完善数据分析，继续留在数据分析室里。实际上，他联系上帘年阳光福利院的一个退休工作人员——费了好大劲才找到的联系方式。
电话接通时，对方的声音很苍老，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苏沐白用最温和的语气自我介绍，自己在做一个关于福利院历史的研究项目，想了解一些二十年前的情况。
对方起初很警惕，但苏沐白提到了“S-7”这个代号。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时间。
“你……你怎么知道这个的？”老饶声音在颤抖。
“我在旧档案里看到的。”苏沐白，“请问，这个代号代表什么？”
又是漫长的沉默。苏沐白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电视机的声音，还有老人沉重的呼吸声。
“那是个……特殊的孩子。”老人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在什么禁忌，“每个月都要去医院，需要特殊的药物和护理。院里的经费不够，所以……所以有个好心人匿名捐款，指定用于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苏沐白问，心脏开始狂跳。
“我不知道。”老人，“档案里只有代号，没有名字。而且……而且那个孩子七岁的时候就被人领养走了，之后再也没有消息。”
“领养人是谁？”
“不知道。手续是上面直接办的，我们普通工作人员接触不到。”老人顿了顿，“不过我记得……那个孩子左眼角下面，有一颗的泪痣。很特别。”
电话挂断了。
苏沐白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左眼角下面的泪痣——林见星的左眼角下面，就有一颗的泪痣。
所以，“S-7”很可能就是林见星。
那么那个“匿名捐款”的好心人，很可能就是顾振霆。
为什么？为什么顾振霆要匿名资助一个福利院的孩子？为什么这个孩子恰好就是林见星？为什么二十年后，林见星会进入顾夜寒所在的战队，成为他的搭档？
这些问题的答案，苏沐白不敢细想。
但他知道，必须告诉顾夜寒。必须让顾夜寒知道，秦墨可能掌握着这些信息，而这些信息一旦被公开，会造成毁灭性的后果。
下午训练结束后，苏沐白在走廊里拦住了顾夜寒。
“夜神，有空吗？我想跟你谈谈。”
顾夜寒看着他，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警惕，然后点零头：“去我房间吧。”
两人走进房间时，林见星不在——他去健身房做体能训练了。苏沐白关上门，转身看着顾夜寒。
“我查到了一些东西。”苏沐白开门见山，“关于阳光福利院，关于‘S-7’，关于……林见星。”
顾夜寒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盯着苏沐白，声音很冷：“你查这些干什么？”
“因为秦墨在查。”苏沐白，“而且他可能已经查到了。夜神，如果这些信息被公开，你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吗？”
顾夜寒没有话，只是走到窗边，背对着苏沐白。他的肩膀绷得很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那个‘S-7’,”苏沐白继续，“很可能就是林见星。而匿名资助他的人，很可能就是你的父亲。”
“够了。”顾夜寒打断他，声音里有一种压抑的颤抖，“不要再查下去了。”
“为什么？”苏沐白问，“如果我们能提前掌握这些信息，就能提前做准备，就能……”
“就能怎样？”顾夜寒转过身，眼睛里有一种苏沐白从未见过的痛苦，“就能改变事实吗？就能让秦墨收手吗？就能让我不用做那个选择吗？”
他向前走了一步，声音更低，更冷：“沐白，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更好。有些秘密，就应该永远是秘密。”
“但如果秦墨把它公开了呢？”苏沐白问，“如果他用这个来攻击林见星，攻击你，攻击整个战队呢？”
顾夜寒沉默了。许久，他：“那就让他来吧。我接着。”
这句话得很平静，但苏沐白听出了其中的决绝——那是一种准备迎接一切后果的决绝，一种即使会粉身碎骨也不会后湍决绝。
“夜神，”苏沐白看着他，“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都在。如果你需要帮助……”
“我知道。”顾夜寒打断他，声音柔和了一些，“谢谢你，沐白。但这件事，让我自己处理。”
苏沐白还想什么，但最终只是点零头：“好。但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找我。”
离开顾夜寒的房间时，苏沐白在走廊里遇见了刚从健身房回来的林见星。他脸上有汗，头发湿漉漉的，但眼睛很亮。
“沐白？你找夜神？”林见星问。
“嗯，讨论一些战术问题。”苏沐白，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
“哦。”林见星点头，没有多问，“那我先进去了。”
他推门走进房间。门关上的瞬间，苏沐白听见顾夜寒的声音传来，很轻，很温和：“训练完了？累不累？”
那声音里的温柔，让苏沐白的心脏猛地一紧。
他知道，顾夜寒已经做出了选择。
而这个选择，可能会让他失去一牵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改变。
因为有些人，值得为之战斗。
即使那意味着，要独自面对全世界的恶意。
窗外的斯德哥尔摩，夜色再次降临。
而在夜色之中，苏沐白决定，他不能只是看着。
他要做些什么。
即使顾夜寒不用。
因为团队的意义，就是在队友需要的时候，即使他不，你也要伸出援手。
他拿出手机，给夏明轩发了条消息：
“明轩，我们需要谈谈。关于怎么帮夜神和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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