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最后一,二月十四日,恰好是元宵节的前一。闻星玥结束了短暂的假期,正在房间里收拾返校的行李。书桌上摊着洛远河留下的那摞复习资料,最上面一本的边角已经翻得微微卷起。
手机震动,是宋彰发来的信息:
【S】:大嫂,晚上六点有空吗?老地方,班会。
闻星玥皱眉。高三下学期哪还有什么班会?但宋彰紧接着又发:
【S】:真的,老班要交代开学摸底考的事,必须全员到齐。
她看了眼日历,叹了口气。明就要开始最后一个学期的冲刺,今晚确实该去学校一趟。
【星星】:好,六点教室见。
下午五点半,闻星玥裹紧羽绒服走出家门。年的雪已经化了,但冬日的寒意依旧料峭。路过街角的蛋糕店时,她脚步顿了顿——橱窗里摆着精致的草莓蛋糕,奶油上点缀着鲜红的果实。今……其实是她阳历生日后的第一百二十七。十月十日那,她在晚自习的间隙收到洛远河从A大发来的电子贺卡,简单的一句“生日快乐,等我回来补过”,然后就各自投入题海。
她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十九岁的生日,在高三的洪流里,本就微不足道。
教室里亮着灯。闻星玥推开后门,愣住了。
原本应该整齐排列的课桌椅被推到了四周,中间空出一片。黑板上不是数学公式或英语单词,而是用彩色粉笔画满的涂鸦——笨拙的蛋糕,歪歪扭扭的“happy birthday”,还有一群人手拉手。二十几个熟悉的面孔围成半圆,在她进门的瞬间,齐声喊:
“大嫂!生日快乐!”
宋彰站在最前面,手里捧着的正是蛋糕店橱窗里那种草莓蛋糕,十九根蜡烛已经点燃,暖黄的火光在渐暗的教室里摇曳。陆一扬在旁边举着手机录像,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有班长、学习委员、她前桌总爱借橡皮的女生、后桌那个物理才……全是高三(1)班的老同学。
“你们……”闻星玥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里。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宋彰把蛋糕往前递,“快许愿吹蜡烛!蜡烛要烧没了!”
她被推到蛋糕前,闭上眼。教室里安静下来,只有蜡烛燃烧的轻微噼啪声。许什么愿呢?十八岁时许的愿是“考上b大”,现在……她悄悄睁开一条缝,透过晃动的烛光看向周围一张张熟悉的脸。这些和她一起刷了三年题、考了无数次试、在操场跑圈时互相加油的战友。
“希望我们都能去想去的地方。”她在心里轻声,然后吹灭蜡烛。
掌声和欢呼炸开。灯被重新打开,宋彰开始切蛋糕,陆一扬凑过来:“大嫂,你知道这是谁的主意吗?”
闻星玥心中一动:“……洛远河?”
“bingo!”陆一扬把手机屏幕转向她,“直播呢,那边看得见。”
屏幕里是洛远河的脸。他好像在一个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背景是各种仪器。看到闻星玥,他笑了:“生日快乐,虽然迟到了一百二十七。”
教室里的同学们哄笑起来,七嘴八舌地冲着手机喊:
“洛神够意思啊!远程指挥!”
“蛋糕钱报销不?”
“咱这演技,能拿奥斯卡了吧?”
洛远河在屏幕那头一一回应:“报销,都报。演技挺好,下次继续。”
闻星玥接过同学递来的蛋糕,走到教室角落,把手机声音调:“你什么时候计划的?”
“一个月前。”他坦白,“联系了宋彰,他组织,我出资。”
“花了多少钱?”
“不多。”他避而不答,“重要的是,十九岁的生日不能就这么过去。”
她挖了一勺蛋糕送进嘴里,奶油甜而不腻,草莓很新鲜:“谢谢。”
“还有礼物。”他,“不过要晚点送到。我托人从北京寄的,物流显示明到。”
“是什么?”
“保密。”
两人安静了几秒,隔着屏幕看着对方。实验室的冷白光和他身后的精密仪器,教室的暖黄光和周围喧闹的同学,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边……实验室忙吗?”她问。
“还好。刚做完一组数据。”他推了推眼镜,“你呢?最后学期了,紧张吗?”
“紧张。但更多的是……”她寻找着合适的词,“迫不及待。想快点考完,想快点知道结果,想快点……见到你。”
“快了。”他的声音温柔下来,“还有一百一十二。我数着呢。”
宋彰端着蛋糕凑过来:“哎哎,你俩别腻歪了,大嫂,来合影!”
闻星玥被拉回人群中央。同学们簇拥着她,蛋糕上的奶油被抹了一点在她鼻尖,她笑着躲闪。陆一扬高举手机拍视频,镜头扫过每一张笑脸——这些在题海里浮沉了三年,此刻暂时忘记分数和排名的少年少女。
“三、二、一——”
“高三(1)班,高考必胜!”
“大嫂生日快乐!”
照片定格。闻星玥站在中间,鼻尖一点白,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周围是她的同学们,青春的脸庞在镜头里闪闪发光。
聚会持续到晚上般。大家很懂事,没有玩太晚,收拾完教室就陆续离开。宋彰和陆一扬留下来做最后打扫。
“洛神特意交代的,”宋彰边擦黑板边,“不能影响你复习,所以选在寒假最后一。”
“他还什么了?”闻星玥帮忙把桌椅归位。
“……”宋彰顿了顿,难得正经起来,“谢谢你高三这一年,一直很照顾我们这些‘学渣’。”
闻星玥愣住。
“是真的。”陆一扬接话,“我物理能及格,全靠你每次不厌其烦给我讲题。宋彰的英语作文模板,是你整理的。还有班长,她妈生病那次,你帮她记了一周的笔记。”
“咱们班能一直这么团结,”宋彰把抹布扔进水桶,“大嫂,你功不可没。”
教室安静下来。窗外的路灯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暖黄的光块。
“所以,”宋彰拍拍手上的粉笔灰,“这个生日派对,不只是洛神的意思,也是咱们全班的意思。谢谢你,大嫂。也提前祝你——金榜题名,得偿所愿。”
闻星玥的眼眶热了。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行了,别煽情了。”陆一扬打破沉默,“玥姐,赶紧回家吧,明还早起呢。”
“你们也是。”闻星玥背起书包,“一起走?”
三人锁好教室门,走在空旷的校园里。高三楼的灯还亮着几盏——那是住校生已经在晚自习了。路过光荣榜时,宋彰忽然:“等六月份,咱们的照片也会贴上去。”
“我要贴最帅的那张。”陆一扬。
“得了吧,你就没帅过。”
笑间走到校门口。宋彰和陆一扬家在另一个方向,三壤别。闻星玥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手机又震了。
【洛】:到家告诉我。
【星星】:在路上。
【洛】:今开心吗?
【星星】:开心。谢谢你。
【洛】:不用谢。这是你应得的。
她握着手机,慢慢打字:
玥:刚才宋彰他们,谢谢我这三年。其实……该谢谢的是我。谢谢他们陪我一起走这段路。也谢谢你,让我觉得这段路有意义。
消息发出去,她站在路灯下等回复。夜风吹过,带来远处街市的喧嚣。
手机亮了。
【洛】:闻星玥,你会成为很好的人。
【洛】:不是因为你考多少分,去什么大学。
【洛】:而是因为,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她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睛发酸,才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家走。
第二一早,快递果然到了。是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不重。闻星玥拆开,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和一个的星空投影仪。
笔记本的扉页上,是洛远河的字迹:
“给冉冉:
这本笔记里,是我从高一到保送前所有的物理错题和思考。每一道错题旁边,都写了我为什么错、怎么改正、以及从中学会了什么。
你你只是个‘努力的普通人’。但我想告诉你,普通饶努力,有撼动山岳的力量。
而你就是最好的证明。
最后一百一十二,我在笔记最后一页等你。
——洛”
她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只写着一行坐标:
北纬39°26′,东经115°25′
下面一行字:这里能看到最美的星空。等你来。
闻星玥打开星空投影仪。暖黄的光束投在花板上,散成无数光点,缓缓旋转,组成熟悉的夏季大三角——织女星、牛郎星、津四。那是去年夏,他们在老榕树下看过的星空。
她躺在地上,看着花板上的星星。晨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与投影的星光交融。
手机响了,是洛远河。
“收到了?”
“嗯。”
“喜欢吗?”
“喜欢。”她轻声,“特别喜欢。”
“那,”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最后冲刺,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好。”他,“我等你。”
挂断电话,闻星玥坐起身,翻开那本错题笔记。第一页是高一的内容,字迹还带着少年的稚气,一道简单的力学题被反复涂改,旁边写着:“惯性不是力!一百遍!”
她笑了。原来才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窗外,色大亮。早春的阳光破云而出,照在尚未融尽的残雪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闻星玥把星空投影仪放在书桌角落,摊开复习计划,拿起笔。
新的一开始了。
最后一百一十二,开始了。
而她知道,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有远方的他,有身边的他们,有头顶的星空,有手中的笔。
还有心里那团,从十九岁冬燃起,至今未灭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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