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的风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格,连枝头颤动的柳叶都骤然静止,空气凝重得像一块浸了水的棉絮,压得人喘不过气。所有饶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牢牢汇聚在那两个单膝跪地的身影上——张辽一身玄甲,肩甲上还留着昨日厮杀的划痕;高顺白袍染尘,却依旧身姿挺拔。这二人是吕布麾下最倚重的“双翼”,是能为他冲锋陷阵、血染沙场的肱骨之臣,此刻却对着萧澜俯首,双手抱拳,声音铿锵:“末将张辽(高顺),愿归降萧将军,此后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吕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方才久别重逢的亲近与动容,像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被难以言喻的错愕与冰冷取代。他盯着自己的两名心腹爱将,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向另一个人宣誓效忠,那画面比当年长安城破、自己仓皇出逃时的狼狈,还要刺眼百倍。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胸腔里翻涌着怒火与屈辱——他想发作,想怒斥二人背主,可话到嘴边却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他太清楚了:萧澜给张辽的,是他从未给过的尊重,是让文韬武略得以施展的舞台;许诺给高顺的,是他承诺不聊信任,是让陷阵营真正发光发热的机会。一口浊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素来倨傲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精彩得如同翻涌的乌云,将所有的难堪都写在了脸上。
萧澜仿佛完全没察觉到这尴尬到剑拔弩张的气氛。他迈开脚步,亲自上前,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张辽与高顺的胳膊。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声音温和却字字清晰:“二位将军,请起。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同生共死的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扶起二人后,他才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脸色难看的吕布,脸上依旧带着真挚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顺理成章,没有半分刻意:“师兄,你麾下当真是卧虎藏龙。有文远将军的智谋、高顺将军的勇毅相助,日后我们共谋大业,何愁不能成功?”
这话像一级恰到好处的台阶,给了吕布一个下脚的地方,却也像一根裹着棉絮的针,悄无声息地刺入他的心里——既点出了他麾下人才辈出,又暗讽了他未能善用之才。吕布扯了扯嘴角,喉咙里挤出一阵干涩的笑声,声音沙哑:“哈哈……师弟好眼光,好眼光!文远和高顺能跟着你,也是他们的福气。”
几日后的许都城内,为吕布一行人准备的府邸早已修葺一新。朱漆大门敞开,庭院里新栽的松柏挺拔葱郁,金银绸盯粮草军械像流水般送入府中,往来的仆役脚步轻快,处处透着萧澜给予的体面与荣光。吕布坐在堂中,看着满桌的赏赐,却始终提不起兴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眼神复杂。
然而,城外的军营里,一场足以改变军队格局的变革正在悄然进校
萧澜一身常服,亲自来到了陷阵营的驻地。校场上,七百士卒鸦雀无声,他们站得笔直,像七百杆扎根大地的沉默标枪,手中的长矛斜指地面,枪尖泛着冷光。一股冰冷肃杀的铁血之气扑面而来,即便没有战鼓助威,也足以让人心生敬畏——不愧是那支曾以七百之众冲垮万人大军、从无败绩的陷阵营。
萧澜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士兵。他看到了他们眼中那股悍不畏死的锐气,看到了他们紧握长矛、指节发白的手,更看到了他们身上那些破损不堪的甲胄:有的护肩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只用粗糙的麻绳勉强捆绑,松脱的边缘磨得皮肤发红;有的胸甲布满深深的划痕与凹陷,甚至能看到里面隐约的血迹,显然是上次厮杀时留下的;更有甚者,只穿着几片简陋的皮甲,胳膊上裸露的皮肤布满伤疤,那是用血肉之躯在填补装备差距的证明。
高顺跟在萧澜身后,看着士兵们残破的甲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羞愧。陷阵营是他的骄傲,是他用一生心血打磨的利刃,可如今这副寒酸模样,既是他的无能,也是他心底最深的痛。
萧澜停下脚步,随手指向队伍前排一名士兵胸前的铁片——那铁片薄得能看到阳光透过来的影子,边缘已经生锈。“高将军,”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此甲,能否挡得住一箭?”
高顺喉咙发紧,沉默着低下了头,不敢与萧澜对视。
萧澜又转向另一侧,指着一名士兵腿上早已磨损的皮护胫,那护胫的边缘已经开裂,露出里面的布料:“此甲,能否防得住一刀?”
高顺的头垂得更低了,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耳尖因羞愧而泛红,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萧澜没有再追问,而是转过身,对着身后赶来的铁匠总管沉声下达命令。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校场,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在士兵们的心里激起涟漪:“传令下去,府中所有铁匠,三日之内停下所有活计,全力为陷阵营七百勇士量身打造全新甲耄用最好的灌钢法,甲胄既要轻便灵活,更要坚固耐用,每一副甲的胸前,必须加装一块厚实的护心镜。所有耗费,皆从我的私库中支取,不必节省!”
“轰!”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在校场之上。高顺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澜,眼眶微微发红——他从未想过,有人会为陷阵营如此不计代价。那些原本面无表情的士兵,眼中也泛起了剧烈的波澜,肩膀微微颤抖,握着长矛的手更紧了,看向萧澜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灼热的感激。
萧澜却没有停下脚步,他弯腰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三个紧密相连的圆圈,用线条将它们串联成一个稳固的三角:“甲胄只是外物,真正的强军,靠的是战法。某有一法,名为‘三才协同’,今日便教给你们。”
他指着地上的图案,对着高顺与士兵们耐心解释,声音通俗易懂:“三人为一伍,一人主攻,持矛破阵;二人策应,一人持盾防御,一人挥刀掩护。进攻时,如三叉戟直刺,无坚不摧;防守时,如铁三角稳固,无懈可击。记住一条规矩:一人遇险,二人必救;一人后退,二人皆斩。”
这是后世特种部队最基础的队战术,却在萧澜口中变得简单直白,直指要害。高顺的眼睛越来越亮,他前倾着身体,紧紧盯着地上的图案,仿佛看到了一扇通往全新战场的大门,手指不自觉地在掌心比划着战术的走位,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激动。
三日后,崭新的甲胄准时送到了营郑
那是一种深沉的哑光黑色,每一片甲叶都经过千锤百炼的锻打与淬火,边缘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摸上去光滑而坚硬。胸前的护心镜厚实而圆润,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心安的金属光泽,甲胄的关节处采用灵活的皮扣连接,既保证了防护,又不影响动作。
高顺亲手拿起一副甲胄,比想象中轻便许多。他麻利地穿在身上,活动了一下四肢,手臂挥砍、膝盖弯曲,没有丝毫滞涩感,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像温暖的水流,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
他大步走到靶场中央,对着亲卫大喝:“取军中最强的硬弓来!”
亲卫不敢迟疑,立刻取来一张拉力十足的牛角硬弓,搭上一支锋利的铁箭,站在三十步外,对着高顺的胸口拉满了弓弦。
“嘣!”
弓弦震响,箭矢如流星般射出,带着刺耳的破空声。
“当!”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响彻靶场,那支足以洞穿寻常铁甲的箭矢,狠狠撞在护心镜上,只擦出一溜火星,便无力地弹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再看高顺胸前的护心镜,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连痕迹都算不上深刻。
整个校场瞬间陷入死寂,所有陷阵营士兵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们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高顺身上的甲胄,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渴望。
高顺缓缓抚摸着胸前的白点,感受着那坚实的触感,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猛地转过身,面向七百余名袍泽,一把拔出腰间的环首刀,高高举过头顶,刀刃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足以撕裂空的力量,响彻整个军营:
“有此甲胄!有此战法!我陷阵营,从今往后,可当万军!”
“可当万军!”
七百士兵齐声呐喊,声音震耳欲聋,直冲云霄,将所有的热血与忠诚,都融入了这声誓言之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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