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大纛在江风中猎猎作响,裂帛般的声响刺破夜空,裹挟着百万雄师的威压,弥漫在长江之上。他伫立旗舰船头,玄色大氅随风猎展,冰冷江风灌满衣袍,却吹不散他眼底的自负。凛冽西北风依旧强劲,自背后席卷而来,将曹军震的战鼓、飘扬旗帜的呼啸,尽数推向对岸死寂的江东水寨,似在宣告胜券在握。
曹操嘴角勾起一抹冷酷弧度,低声自语,声音被风揉得破碎却难掩狂傲:“周郎,萧澜,纵有火攻之计,奈不助你何?”身旁谋士程昱上前一步,眉宇间凝着挥之不去的忧虑,沉声进谏:“丞相,黄盖降书虽至,然周瑜用兵诡诈,萧澜深不可测,此中恐有蹊跷,不得不防。”
曹操放声大笑,雄浑霸道的笑声压过风声,指着风中猎展的旗幡道:“仲德多虑了!你看这风向,西北风劲吹,他们若敢用火,烧的只会是自身战船,而非我连环水师。时在我,黄盖叛逃,不过是周瑜无计可施、江东内部分裂的明证!”他抬眼望向连绵百里的曹军水寨,战船以铁索相连,稳如平地,底气更盛,朗声道:“传令下去,明日明全军总攻,一战踏平江东!”
与曹营的喧嚣狂傲截然不同,萧澜的中军大帐内一片沉静。灯火映着郭嘉苍白的面容,他嘴角却噙着一丝笃定笑意;庞统则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不时掀开帐帘一角,感受着刺骨西北风,眉头拧成死结,语气焦灼:“主公,这风向不对!诸葛孔明虽有奇才,可象变幻莫测,岂能全然轻信?若风向不变,我等火攻之计,无异于自焚!”
萧澜默然伫立,目光落在桌案那卷亲手绘制的简陋历法上,朱笔圈出的“冬至”二字格外醒目,其后三枚墨圈静静躺着——今夜,正是第三日。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士元,卧龙先生曾言,冬至一阳生,三日内风向必自西北转东南。”抬眼望向帐外无边黑暗,清澈眼眸里映着笃定,“我信他,亦信我心中所知。”
三更时分,夜色浓如化不开的墨,地间静得落针可闻。持续呼啸数日的西北风毫无征兆地停歇,江面上飘扬的万千旗帜骤然失力,无力垂落,连江水似乎都放缓了流速,仿佛地被按下暂停键。
曹营中军大帐内,曹操被这突如其来的死寂惊醒,猛地坐起,一股莫名心悸攫住心脏,寒意顺着脊背蔓延。转瞬,一缕微弱暖风从帐帘缝隙溜入,褪去了先前的刺骨冰冷,带着南方特有的潮湿暖意。帐前帅旗缓缓飘动,竟朝着西北方向漾开——东南风,起了!
曹操瞳孔骤然紧缩,向来自信自负的脸上第一次血色尽褪,眼底满是震惊与惶然,先前的狂傲荡然无存,只余刺骨寒意。
与此同时,江东水寨高台之上,周瑜与萧澜并肩而立。第一缕东南风拂过脸颊,带着温润水汽,周瑜猛地转头望向萧澜,眼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震撼与狂喜,所有的焦灼疑虑尽数消散。萧澜微微颔首,一枚红色令箭骤然高举,划破夜空。
一道璀璨信号冲而起,在墨色夜幕中炸开。刹那间,江东水寨深处,一队蛰伏已久的船队悄然驶出,为首大船上,老将黄盖赤着上身,后背累累伤痕在火把映照下触目惊心,却不见半分痛楚,唯有燃尽一切的决绝与疯狂。
“升青牙旗,全速前进!”黄盖沉喝出声,声音嘶哑却铿锵有力。二十艘蒙冲斗舰伪装成运粮船,船头高高竖起约定的青牙降旗,吃水极深的船身里,没有一粒粮食,唯有浸满油脂的干柴与引火硫磺,蓄势待发。
东南风越刮越烈,卷着江涛拍击船舷,二十艘死亡之舟如离弦利箭,借着风势疾驰而去,直扑那灯火通明、连绵百里,自以为固若金汤的曹军水寨。江风猎猎,火光摇曳,一场焚尽一切的烈焰之战,即将在赤壁江上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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