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白帝城的山道狭窄泥泞,连日阴雨刚停,山间浓雾却愈发浓重,漫山遍野都是化不开的灰白。湿冷的气息钻进骨髓,像无数细冰针扎着皮肉,砭人肌骨。刘备的队伍在雾色里缓慢蠕动,像一条受了重创的长蛇,没了半分往日气势。
旗帜早被雨水打得湿透,软塌塌垂在旗杆上,那曾让他引以为傲的“汉”字,被污泥染得模糊难辨,在风里有气无力地晃着。他双手死死攥着马鞍,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那双世人皆知能看见自己耳朵的长眼,此刻只剩一片死寂空洞。
目光扫过前方无尽蜿蜒的山路,又落向身后跟随半生的残兵,他们衣衫褴褛、面带死气,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污。张飞的背叛像一把最锋利的尖刀,狠狠捅进他心脏,那痛楚比丢了成都、失了益州还要刺骨百倍。
他忽然勒住马缰,身后队伍应声停下,无数双麻木空洞的眼睛齐刷刷望向他。刘备翻身下马,脚步踉跄险些栽倒,身旁亲兵连忙搀扶,却被他挥手推开。他一步步走到悬崖边,俯瞰着脚下翻涌的茫茫云海,云海之下,是他再也回不去的府之国。
半生奔波,半生以仁义自居,从涿郡起兵到寄人篱下,从赤壁鏖战到占据益州,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梦。他猛地仰起头,喉咙里挤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嘶吼,声音嘶哑破碎:“下之大,竟无我刘备容身之地!”
嘶吼在山谷间反复回荡,裹着无尽悲凉与绝望,听得身后老兵们纷纷垂头,肩膀无声抽动,满是心酸与茫然。
消息快马加鞭传回邺城,丞相府议事厅内,巨大沙盘上,代表成都的黑色棋子早已换下,插上了萧澜的玄色帅旗。萧澜一袭素色常服,静静听着信使禀报,脸上无半分波澜,仿佛刘备的溃败与哀嚎,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事。
一旁郭嘉端着酒杯,指尖轻叩杯沿,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主公,刘备已是丧家之犬,不足为虑。嘉请命,遣一上将率精兵追击,可一战而擒之,永绝后患。”语气轻描淡写,擒拿这位乱世枭雄,于他而言如同碾死一只蝼蚁。
萧澜缓缓摇头,指尖在沙盘上轻轻划过,从成都一路划到白帝城,目光深邃:“奉孝你看,这下很大,大到足以容下一个失败的刘备。”郭嘉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不解。
萧澜转身望向窗外,北国空晴朗无云,声音平静却带着洞察人心的力量:“杀了他容易,可下人会我萧澜容不下汉室宗亲,落得睚眦必报的名声。留着他,用处反而更大。”
他回头看向侍立一旁的信使,沉声下令:“你去一趟白帝城,代我送一句话给刘皇叔。”
白帝城孤零零矗立在长江边,江水拍打着斑驳城墙,发出永不停歇的咆哮,像是在诉无尽沧桑。城楼上,刘备独自伫立,江风吹乱他花白鬓角,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眼底的死寂。
一名使者登上城楼,未着甲胄,只穿一袭文士青衫,身姿挺拔,对着刘备恭敬行礼:“玄德公。”
刘备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冰冷:“萧澜让你来,是看我的笑话吗?”
使者语气依旧平静:“大丞相命在下前来,为玄德公指一条路。”
刘备终于转身,浑浊眼中满是讥讽,苦笑出声:“路?我刘备如今兵溃将亡,还有路可走吗?”
使者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开口:“大丞相有言,玄德公若肯归顺,愿表奏子,封公为汉中王,镇守南郑,永为大汉西陲屏障。”
话音落下,城楼之上瞬间死寂,连呼啸的江风都似静止了。汉中王!何等尊贵的封号,何等诱饶许诺,足以让他半生执念有处安放。刘备彻底愣住,怔怔看着使者,仿佛在听方夜谭。
许久,他忽然笑了,笑声从低沉到嘶哑,最后化作狂放大笑,笑声里却掺着滚烫的泪。“哈哈哈哈!汉中王,好一个汉中王!”他笑得弯下腰,笑得喘不过气,泪水顺着苍老的脸颊滑落。
猛地止住笑声,他直起身,眼中射出最后一丝倔强与孤傲,字字铿锵:“你回去告诉萧澜,我刘备与曹操斗了一生,宁折不弯,岂肯屈居人下,做他人手中棋子!”
使者轻轻叹气,再次躬身行礼,转身默然离去。刘备重新转过身,面向奔腾不息的长江,残阳余晖洒在他身上,背影被拉得又长又孤,像一座即将崩塌的忠义丰碑,在风里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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