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那双冰蓝色眼眸最后定格在她脑海深处——疲惫、虚弱，却又燃烧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以及那投向爆炸中心、仿佛穿透浓烟的决绝。燃命之举……这四个字如同冰冷的锥子，反复凿击着她的心房。他用自己的灰烬，为她换取了这黑暗水道中一线飘渺的生机。这份沉重，几乎要压垮她伤痕累累的脊梁。
“唔……” 脚下不知绊到什么，陈意晚身体猛地一晃，眼前骤然发黑，冰冷的污水瞬间浸湿了半截裤腿，刺骨的寒意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几乎就要栽倒。
一只稳定有力的手臂及时托住了她的胳膊。是影七。她不知何时已紧紧跟在陈意晚身侧，动作快得无声无息。
“撑住。” 影七的声音压得极低，在绝对的黑暗中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的手很稳，隔着湿透的衣料传递过来的力量，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福“药效在支撑你，但身体已到极限。别多想，专注脚下。”
陈意晚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腐朽气息的冰冷空气，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和翻涌的情绪，借着影七手臂的力量站稳。“……多谢。” 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
影七没有回应，只是托扶的手臂更稳了几分。前方，影九似乎也察觉到动静，短暂地擦亮了一下火折子，昏黄的光晕快速扫过陈意晚惨白的脸，随即熄灭。黑暗中，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眼，带着无声的催促。
队伍在死寂的冰冷与黑暗中继续艰难前校时间的概念早已模糊，只剩下无尽的跋涉和身体痛苦的煎熬。不知又过了多久，前方带路的影九突然停了下来。
绝对的寂静中，只有水流缓慢流淌的微弱声响。
“不对。” 影九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在狭窄的水道中激起微弱的回音。他罕见地主动开口，语气凝重。“太静了。”
影七瞬间绷紧了身体，按在腰间的右手无声无息地滑出了一截乌沉沉的、没有反光的短龋“‘灰蝎’？”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却带着凛冽的寒意。
“不像。” 影九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和警惕，“没有追踪者的气息……但前面的水流声……消失了。”
陈意晚心头一紧。她也凝神细听，果然，之前一直能听到的、前方水流潺潺的微弱声响，不知何时竟已完全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巨大空洞般令人心悸的死寂。空气似乎也变得更加凝滞，那股腐朽的腥气中，隐隐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更加令人不安的甜腻气息。
影九再次擦亮了火折子。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熄灭，而是将微弱的光源心翼翼地向前探去。
昏黄的光晕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引水槽的尽头。
那里，并非预料中的开阔或新的通道，而是一面巨大的、由无数粗粝岩石和粘稠淤积物混合堵塞而成的“墙”！这堵墙显然是因为更深层的地质变动或矿渣崩塌形成的，将引水槽彻底截断。浑浊的浅水在这里汇聚成一片不大的、散发着恶臭的水洼，水位也只到腿肚。
更要命的是，在这堵“墙”的下方，靠近水洼边缘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钻入的、黑黝黝的不规则裂口！那令人心悸的死寂和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正是从这裂口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路……断了？” 陈意晚的心沉了下去，一股绝望感瞬间攫住了她。这唯一的生路，竟是一条死胡同？
影九举着火折子，心翼翼地靠近那裂口，仔细观察着边缘的痕迹和岩壁的纹理。影七则警惕地守在陈意晚身侧，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来路和四周的黑暗，防备着任何可能的袭击。
“不是完全堵死。” 影九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他伸出手指，沾了一点裂口边缘湿滑粘稠的深绿色苔藓，凑到鼻尖嗅了嗅，眉头紧紧皱起。“这裂口……是人为扩开的。很新。苔藓下的痕迹不超过一。”
人为扩开？陈意晚和影七都吃了一惊。在这废弃了不知多少年的地下引水槽尽头，谁会做这种事？
“而且，” 影九指着裂口下方水洼边缘几处不易察觉的拖拽痕迹，以及岩壁上几道极其细微、却异常深刻的划痕，“有东西……从这里爬出来过。不止一个。”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面对未知危险的凝重。“划痕很深，带着一股……腥气。不是人。”
一股寒意瞬间顺着陈意晚的脊背爬升。不是人？这漆黑死寂的地底深处，会有什么东西？
影七的目光死死锁定那黑黝黝的裂口，手中的乌沉短刃握得更紧：“那甜腻的气息……是毒瘴？还是……某种东西留下的？”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惕。
“不像纯粹的毒瘴。” 影九摇头，将沾了苔藓的手指在冰冷的水里迅速涮了涮。“更像……某种活物巢穴里特有的气味。” 他站起身，看向影七和陈意晚，昏黄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跳跃的阴影，显得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更加锐利逼人。“原路返回，必撞‘灰蝎’。这裂口……是唯一的未知通道。后面可能通向黑水沼泽更深的地脉，也可能……” 他顿了顿，没有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绝境中的抉择。前有未知的恐怖巢穴，后有索命的毒蝎。
陈意晚看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裂口，体内焚心岩髓的本源似乎感应到了某种威胁，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的悸动。这悸动并非恐惧，反而像是一种……被挑衅的愤怒？她强行压下身体内外的痛楚和翻腾的恐惧，深吸一口气，那冰凉苦涩的药力似乎也压制不住她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
“没有退路。” 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目光扫过影七和影九。“云凌用命换来的路，不能断在这里。是龙潭虎穴，也得闯！”
影七看着她眼中那簇在伤痛与绝境中反而愈发坚韧的火焰，沉静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激赏。她不再犹豫，果断道：“我开路，影九断后。陈姑娘，跟紧我，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要停，不要回头！” 话音未落，她已如同融入黑暗的狸猫，身形一矮，毫不犹豫地率先钻进了那散发着甜腻腥气的黑黝黝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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