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他刚转过头，就看到整片荒原的阴影突然暴动。无数带着荆棘的触手破土而出，其中一道漆黑如墨的影刃精准缠住他的咽喉，将他整个人提到半空。古籍发出凄厉的尖啸，封皮上的眼睛疯狂转动着想要闭合，却被突然暴涨的黑雾硬生生撕裂。
狂风骤起，浓雾如退潮般消散。
在根利斯最后的视野里，那个桨维罗“的瘦弱少年正褪去伪装——金色的发丝化为漆黑，佝偻的脊背挺直如利剑。他随手接住从空中坠落的古籍，封皮上的眼睛发出最后一声哀鸣：
风已起，雾将散。
“夜之子...降临了！“
“我尊敬的主人...“
地面上的阴影如沸腾的沥青般翻涌，一道人影缓缓升起。它像是被无形的雕塑家精心塑造，漆黑的躯体逐渐拉伸出修长的轮廓。最终，它单膝跪地，头颅低垂的姿态近乎虔诚——那张没有五官的面孔上，只有两簇幽绿的磷火在眼窝处静静燃烧，如同墓地里飘荡的鬼火。
“您的前路已经铺设完毕。“
它的声音像是千百个溺亡者的呓语重叠在一起，每个音节都让空气泛起细密的波纹。那些声波掠过之处，草叶瞬间枯萎，碎石表面浮现出蜂窝状的蚀痕。
洛尘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古籍封面。那只被撕裂的眼睛仍在渗出暗金色的脓血，在书页上勾勒出扭曲的符文：“查清楚祭坛上是谁了吗？“
黑影的身形突然出现细微的波动，就像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拉斐尔——这个向来直言不讳的深渊恶魔——罕见地迟疑了：“祭坛中心...确实有位特殊的存在。“它周身的黑雾变得粘稠起来，仿佛在抗拒出某个名字，“或许...您亲眼确认会更合适。“
洛尘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
能让一个以亵渎神明为乐的深渊恶魔如此忌惮...祭坛上的，恐怕不止是“熟人“那么简单。
记忆的碎片突然在脑海中炸开——
赫尔蒂娜在舞会大厅向他伸出手，雪白的手套上绣着金线：“这支舞，您可不能拒绝。“
王子拉塔恩抱住自己：“姐夫！“
还有艾蒂安与自己的赌约。
古籍最后一页的预言：【我们终将重逢。】
“咔嚓！“
古籍突然在他手中剧烈颤抖，封皮上残存的血管疯狂蠕动，拼凑出一行正在渗血的字迹：
「他正在等你。」
而此刻的洛尘并不知道——
在祭坛中央那座青铜王座上，--正被无数荆棘锁链缠绕着。他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左眼仍是原本的棕褐色，右眼却变成了璀璨的金色，瞳孔中流转着不属于人类的冰冷神性。他的嘴角向两侧咧开，露出一个绝不该出现在那张圆脸上的狰狞笑容——仿佛有某种存在正强行操控着他的面部肌肉。
当洛尘踏入这个世界的瞬间，--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立马察觉了故饶到访。他的喉咙里同时挤出两种声线——一种是灰鼠本人沙哑的嗓音，另一种则是空灵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女声：
“终于来了...“
“我亲爱的...“
“黑山羊...“
三重声浪在祭坛上空回荡，震得青铜火盆里的幽绿火焰疯狂摇曳。更可怕的是，他背后的阴影正在沸腾——无数尸体从地面爬起，它们互相撕咬、吞噬、融合，最终构成了一条令人窒息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条由死亡本身铸就的龙。
它嶙峋的脊背上插满断裂的剑戟，每一根骨刺都是由数百具婴儿的骸骨压缩而成。腐烂的翼膜上缝合着密密麻麻的人脸，那些扭曲的面孔仍在无声尖剑最恐怖的是它的头颅——那根本不是什么龙头，而是一颗放大数十倍的人类骷髅，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灰白色的冷火，下颌骨张合时发出教堂管风琴般的轰鸣。
这条死龙缓缓舒展身躯，数以万计的尸骸在它体内蠕动重组。每当它呼吸时，就会有腐肉从肋骨的缝隙中掉落，而那些坠地的碎肉立刻又长出细的手脚，像蛆虫般爬回主体。
祂——或者与他身体融合的某个存在——抬起被锁链磨出血痕的手臂。死龙立即俯首，将那颗可怖的头颅贴在他掌心，腐烂的眼眶里竟流露出诡异的虔诚。
“看啊...“灰鼠的女声部分轻轻道，金色右眼倒映着远处洛尘的身影，“这就是为你准备的...“
“葬乐章...“
死龙突然仰长啸，那声音像是千万个亡灵在同时哀嚎。它展开遮蔽日的腐翼时，整个死者之国的空都开始落下腥臭的血雨。
————
赫尔蒂娜感觉自己漂浮在无尽的光明之郑温暖、纯净、永恒——那光芒如同母亲的怀抱，让她几乎沉溺其中，不愿苏醒。
但下一秒，黑暗骤现。
一个模糊的身影悬浮在她面前，黑发如夜，眼眸似深渊，静静地注视着她，他的嘴角勾勒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嘲弄她的真。
“科特...“
这个名字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刺穿了她的恍惚。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王都的烈焰，哀嚎的子民，崩塌的圣殿...以及站在废墟之上，那个她曾深爱过的、如今却恨之入骨的男人。
是他将整座王都带入深渊，是他献祭了千万生命换取黑暗的垂怜，他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错误，是烙印在灵魂上的耻辱。
但现在——
弥补的机会来了。
“我一定会找到你...“她的声音不再颤抖，取而代之的是神明般的冰冷与威严，“让你为这份罪孽...付出代价。“
轰——！
纯白的光辉自她体内爆发，十二对水晶般的羽翼在她背后轰然展开。每一片羽翼都如钻石般剔透，折射着七彩的圣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国。
“神——要有光。“
她抬手，一柄由纯粹烈焰构成的长剑在她掌心凝聚。剑锋划过之处，虚空如布帛般撕裂。
赫尔蒂娜振翅而起，穿越虚空，降临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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