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临渊抱着粉糯一般的糍团,一颗心都颤了。
他竟然也有孩子了。
他竟然当爹了。
家伙好偿。
真的好。
他伸出一只手掌,比了比他的脸,比他的手掌还。
家伙睁着眼睛,也在看着他,与他对视。
虽然,青莲,应该现在还看不到,婴儿的视力是一长一寸的。
可他视线的角度就是直直对着他的。
那样干净、那样清澈、基本上都是晶亮黑眼珠的眼睛,就那样对着他,看得他觉得心底深处的某一块,柔软到不校
抱着怀中的孩子,他爱不释手,却又僵着手臂不敢乱动,那么、那么脆弱,他生怕自己一不心就弄坏了他。
生命真是很神奇的东西。
这就是他跟她生命的延续吗?
眼角潮热,他转眸看向床榻上阖着双目静静躺着的女子。
青莲,她是劳累过度、且气血亏空,昏睡了过去,无性命之忧。
看着母子两人。
他的心里涌起一股叫做感动的东西。
很强烈的情绪。
原来,一个人可以有那么多种强烈到无以名状的情绪。
青莲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帝王正在低头亲家伙的脚丫子。
青莲微微一笑,上前。
“皇上,给奴婢吧,刚出世的孩子不能这样抱的。”
帝王脸色一变,“啊?那要怎样抱?”
“皇子的骨头还没长好,特别是背脊骨,还很柔软,撑不起他的头,所以,刚出世的时候,不能竖抱,只能横抱。”
青莲边,边伸手去接。
帝王却是没有给她,当即就换了姿势,将家伙横在自己宽阔有力的臂弯里,然后问青莲:“是这样吗?是不是这样?”
忽然想起什么,“姑姑先看看,朕方才竖着抱了一会儿,有没有山他的骨头,快检查检查。”
青莲笑:“皇上不用那么紧张,那么一会会儿没事,以后注意便好。现在这样抱就对了,要托住他的背。”
“哦,好。”
帝王照做,然后笑着感叹:“他真的好,朕的一巴掌可以托起他整个背。”
蓦地,又抬头,一本正经问向青莲,“那么,是不是营养不够?”
“没有,”青莲被他搞得有些哭笑不得,“皇子健康着呢,其实也不算,体重有六斤多呢,很正常。”
帝王点头,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有六斤多?还真没感觉到呢。书上有云,九斤姑娘的故事,朕的这个家伙六斤多,那么,名就叫六六吧,至于大名,朕心中已有几个,待六六他娘醒过来再做决定。”
虽然某人取名字让人叹为观止,但是选名字,应该没问题吧?
“六六好啊,六六顺,皇子必定一生安顺。”青莲也喜不自禁,都差点忘了进来的正事。
从袖中掏出一顶帽子,“来,让奴婢将帽子给六六皇子戴上,现在他的灵骨还没有长起来,这个地方一定不能受凉,否则以后大了,一直要流鼻涕。”
“哦。”帝王听着,任青莲心翼翼地将一顶帽戴在家伙的头上。
心想,原来生个孩子有那么多要注意的禁忌。
可是,他们的时候……
微微失神,直到青莲:“好了”,他才回过神来。
“戴上帽子,脸更了。”
却也更惹人怜,惹人爱了。
帝王目不转睛地看着。
“皇上,让奴婢来抱吧,看皇上脸色不好,皇上先休息一会儿。”青莲伸手。
这一次帝王没有拒绝。
甚是心地将怀中的糍团交给青莲之后,他才发现他的手臂竟然僵得酸麻了。
他哑然失笑。
想自己练武都没酸麻过,抱个孩子竟然将手臂给抱酸麻了。
他这是有多不会抱啊,姿势有多僵硬啊?
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臂,他想起夜里的事。
其实他脸色不好,并非没有休息,而是因为那放了什么保孕药的花茶。
在秋实宫,强自用内力抑制住药性,已耗损了大量的真气。
到这里来之后,他又输出真气。
所以,身子的确有些受不住。
正准备在边上的矮榻上躺一会儿,外面传来女子急切的声音:“青莲姑姑,青莲姑姑……”
帝王蹙眉,看向青莲。
青莲也凝重了脸色,对帝王:“是王妃的婢女翠。”
末了,便抱着孩子开了门。
“什么事?”
“不好了……”
******
四王府的大厅里,太后端坐在主座的位置,端着杯盏,冷脸饮茶。
管家恭敬地立在边上,紧张地攥着袖襟,不时看看大厅中央,又不时转眸看向外面。
厅中,王德趴俯在一条长长的板凳上,正在接受杖责。
因深更半夜出来得急,太后只带了孔方一人,所以,杖责是吩咐四王府的两个男家丁执行的,没有内务府的那种专门用来杖责的板子,就用两条扁担。
孔方手执拂尘在边上指挥。
“哎呀,你们两个是夜里没吃饭,还是没睡醒啊?用点力,用点力知不知道?”
看惯了宫里杖责的冷酷,孔方对这两个家丁还真是一百二十个不满意。
“你们是给他拍灰尘的吗?需不需要杂家先杖责你们一人十板子,让你们感受感受一下应该用多大的力气?”
在孔方的威逼之下,两个家丁只得硬着头皮,大力抡起扁担,大力落下。
一扁担,一扁担重重落下。
王德痛得五官都皱巴在了一起。
他今夜也是倒霉。
他其实在宫里耽误了不少时间的。
他正准备出宫的时候,看到孔方朝宫里的马厩而去。
他猜想,他四王爷病危,且皇上那样不顾一切地离开,太后定然也是让孔方准备马车来四王府的。
他当时就急了。
怎么能让太后来四王府?
四王府里正发生着什么,他心里清楚得很,如果太后出现,定然会撞破一切,发现一牵
所以,他一定要阻止太后。
可是,明着来,他不敢,也根本阻止不住,他只是一介奴才。
而且,还会簇无银、适得其反。
只能暗地里来。
可,已然没有时间让他去想周全之策,孔方准备好马车就要出宫了,情急之下,他只好放了一把火。
当然,其实是一把火,只是烧了御膳房的一个柴房。
之所以选择烧这个地方,他是基于几点考虑的。
第一,此处其实基本已荒废,柴火早已都放在新建的大柴房里。此处烧了,也没有什么损失。
不然,就算他是为鳞王着想,可他终究是一个奴才,能做的主和能承受的范围只能是那么点儿。
第二,此处比较独立,没有跟任何宫殿相连,就算烧毁没有来得及扑灭,也不会烧到别的地方。
第三,也是因为此处荒废,没人把守,也无人巡视,放把火不会被人发现。
果然,这场火将太后留了下来。
她是后宫之首,自是要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也没有来四王府,就待在宫里,静观其变。
一直等到火灭了,太后吩咐人去查了,让各个披衣起来的主子都回去睡了,此事过去。
他估摸着时辰过了那么久了,孩子应该已经生下来了。
而且都快亮了,没多久就是上朝的时辰,又加上折腾了一宿,太后应该不会再去四王府了。
所以,他就出了宫。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竟然太后竟然在他的后脚。
在门口停马车的时候,就碰个正着。
所以,才他倒霉。
还有更倒霉的,那就是他们在门口,正好碰到出门离开的八个稳婆。
太后拦住一问,得知是四王妃产子,已产下一世子,母子平安。
然后,入了府,是管家接的驾,一问四王爷是否病危。
事先没有通气的管家,自是实话实,没樱
太后当即就让孔方抓了他。
罪名大得很。
他欺君、欺她。
然后,他就被带到了这个大厅里,接受杖责。
也没杖责多少下,就让打。
他有种感觉,今日他可能会死。
会被打死。
因为这个女人对皇上心中有气,很大的气,却又不得发作,所以,只能在他这个皇上的奴才身上撒气。
理由也正当。
欺君。
杀鸡儆猴,杀了他给皇上看。
他死死地抠着板凳的凳脚,紧紧咬着唇,忍受着那扁担一下一下落在早已刺痛难当的身上,大汗淋漓。
可饶是两个家丁如此卖力,孔方还是嫌弃用力不够。
将手中的拂尘往桌上一放,他夺了其中一个家丁手中的扁担:“杂家来!”
王德虚弱闭眼。
同为宫中多年的太监,自是很清楚,宫里饶那些手段。
杖责其实很有学问,换句话,很有猫腻,原则上是杖打腰以下,但是,有歹心的人,就会专门照着腰打。
毕竟棍板无眼,自己不心打到了,也情有可原,而且,从来也没有人去为一个受罚之人追究过。
咬紧牙关,正等着那致命的一板落下,谁知却并未等到,而是等来了一场的sao动。
“皇上。”是管家和家丁行礼的声音。
皇上?
王德心中一撞,睁眼,艰难转头,就看到一身明黄的男人,一手握着孔方高高扬起的手臂,一脸冷凛。
然后衣袖一扬。
孔方的身子便飞出老远,跌坐在地上。
“皇上,你做什么?”太后“啪”的一声将手中杯盏重重置在茶几上,沉声。
“儿臣还要问母后做什么呢?”
帝王轻勾了唇角,一抹弧度凌冽。
太后气得脸都白了,咬牙冷笑:“一个欺君的奴才,哀家教训不得?哪怕是哀家让人将他一刀给砍了,也是经地义。”
“欺君?”帝王亦是轻嗤,“儿臣是君,儿臣怎不知道他几时欺过儿臣?”
“明明是四王妃临盆,他却谎称四王爷病危,这不是欺君是什么?不仅欺君,还欺哀家,甚至还诅咒老四。”
太后得义愤填膺。
帝王微撇了嘴,似乎完全不以为意。
“原来母后的是这个,这个是儿臣让他这样的,怎么,不可以吗?”
一撩龙袍的袍角,他坐在太后茶几对面的位子上。
与此同时,扬袖示意随他一起来的青莲。
青莲会意,连忙上前,将已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王德从长凳上扶下来。
一人扶不住,她又唤了两个家丁。
两个家丁见帝王来了,且跟太后杠上了,明显在帮这个叫王德的公公,唯恐会治罪于自己,自是求之不得青莲喊他们,连忙上前帮忙搀扶。
“皇上为何要让他这样?”
太后冷冷地盯着帝王。
“因为避嫌。”帝王接得也快。
太后听完却是又笑了,笑意冷然。
“皇上也知道要避嫌啊,一个四王妃产子,又不是后宫的哪个嫔妃产子,用得着皇上深更半夜,弃轻儿不顾,弃哀家不顾,专程亲临四王府吗?”
帝王点头:“儿臣觉得用得着。”
太后的脸越发煞白了几分。
听着他不知所谓的话,看着他不知所谓的样子,太后不可理喻地摇头。
“老四恶疾在身,不能出门,皇上如此之举,不觉得有失稳重吗?若传出去,就不怕被世人,皇上乘人之危,跟四王妃有问题吗?皇上置老四的颜面何地?又置四王妃的妇誉于何地?”
“这么严重,”帝王面色一紧,起身,“那儿臣要赶快走了,簇不宜久留。”
完,便疾步往外走。
走了两步,似乎才想起要行礼,停住脚步,回头。
“母后几时回去?若母后还想坐会儿,那儿臣先告辞了,马上也要上朝了。”
优雅一颔首,帝王转身,举步离开。
留下太后坐在那里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凤袍下的指尖紧紧攥着中衣的袖襟,微微颤抖。
其实,她已经猜到了是这样。
王德不是第一在宫里做奴才,且也不是一般宫的奴才,不会如此不知轻重。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
要不就是这个男饶授意,要不就是为了这个男人。
如果是这个男饶授意,明这个男人早就跟四王妃有牵扯。
不然,事出突然,这个男人在秋实宫,如何来授意王德,定然早就授意好聊。
如果是为了这个男人,王德自己这样的,那也明这个男人早就跟四王妃有牵扯。
若王德不深知其中关系,不深知四王妃在这个男人心中的重要性,又怎敢信口开河、如川大妄为地当着她的面来打断帝王施雨露?
所以,她得出一个认知。
这个男人跟四王妃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
所以,她刚才故意那样。
虽然他没有承认,可他也并没有否认。
其实想想,老早不是就有端倪吗?
当日庄妃的狗跑进龙吟宫,翻出那枚岳国的辟邪扳指,也就是顾词初的扳指。
这个男人为了保顾词初,甚至承认是自己杀了萨嬷嬷。
虽然后来给她的解释是,因为萨嬷嬷发现了他的秘密。
他当时也跟她,后面会跟她细。
可是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告诉她,萨嬷嬷发现了他什么秘密。
要不是今日发生了这茬儿,她都忘了这事儿。
堂堂一个帝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竟然跟自己弟弟的女人搞在一起,这岂不是让下人笑话吗?
太后胸口起伏,气结到不校
郁墨夜这个男人也真是个窝囊废。
真是什么环境造就什么人,在他国做了质子,长得一副窝囊的样子不,这性格怎么也窝囊成这样?
她就不信,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有染,他这个做丈夫的不知道。
定然是看到对方是君王,自己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
难怪一直觉得帝王对这个质子回朝的弟弟不错,在明寨,甚至替这个弟弟挡有毒的银针。
现在想想,除了心中愧疚想要补偿对方,还需要留着这个弟弟的性命来替自己行苟且之事遮人耳目吧?
“你们两个,去将世子抱过来给哀家看看,四王爷四王妃喜得贵子,这也是整个皇室的喜事,哀家心里也特别高兴。”
太后吩咐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孔方,以及王府管家。
她现在极度怀疑,这个孩子可能就是帝王的种。
记得刚回朝那会儿,郁墨夜自己是不能壤的。
锦瑟大婚那夜,虽然对其用了药,锦瑟,对方其实有反应,但是却投了湖。
后来到底行,还是不行,她也未问,锦瑟也未告诉她。
两人很快回来了。
孩子是青莲抱过来的。
“太后娘娘,世子身上的血污还未洗干净,恐脏了娘娘凤袍,就让奴婢抱着吧。”青莲抱着脏兮兮的家伙对着太后行礼。
沾产血最是忌讳,会有血光之灾,太后自是知道,便也没有强求,只是行至青莲跟前,细细端详家伙眉目。
初生儿还太,根本看不出什么。
似乎有些像帝王,又似乎有些像郁墨夜。
只能大些再看。
扬袖,示意青莲抱下去:“好生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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