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无锋抬步便欲跟随太阳王入内——
“站住!”
一声清叱,如同极北之地的万载寒风骤然吹至,瞬间将空气都冻结出细密的冰棱。
青扶摇蓦然转身,那双原本平静的凤目此刻寒光爆射,盯向任无锋!
“任无锋。”
青扶摇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冷厉而威严,道,“你已被逐出山门。
此门,你不可进。”
任无锋抬起的脚步僵在半空。
他的身体仿佛被无数道无形的、带着倒刺的冰冷锁链瞬间捆缚,勒得他骨骼作响,几乎喘不过气。
任无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隐山弃徒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羞愧、也没有辩解之意,只有一种历经了无数磨难与内心煎熬后、沉淀到骨髓里的疲惫、麻木以及——
一种近乎偏执的、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倔强。
任无锋还是迈下了脚步,向着山门内走去。
青扶摇眼中厉色更盛。
青扶摇抬起了右手。
隐山圣主周身气息隐隐鼓荡,那件简单的青色劲装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仿佛下一刻,她那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击就会落下,将这冥顽不化的山门弃徒彻底轰出,甚至当场格杀!
“呵。”
一声意味悠长、带着几分玩味、洞察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的轻笑,恰在此时响起。
太阳王停下来脚步,回过头,眼神若有所思、意味深长地看了过来。
青扶摇那即将爆发的、如同火山喷发前的凌厉气势,硬生生为之一顿。
她沉默了一息,还是收回了举起的手。
青扶摇不再看任无锋,只是向前几步,为太阳王引路。
而任无锋也默不作声地跟了进去,再次踏入了这片他成长了十年的宗门故土。
待三饶身影尽数消失在那片氤氲清光之后,那沉重如山、仿佛承载着万古历史与无数先贤意志的“地门”发出了“轰隆隆”的、仿佛来自远古巨兽低沉咆哮的闷响。
“地门”缓缓地、不可抗拒地自山体中复位,严丝合缝地关闭,将内外世界再次彻底隔绝。
悬崖之前,唯余凛冽山风呼啸而过,卷动无边云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
一步跨过“地门”,仿佛穿越了一层无形的时空壁垒,踏入了一个与世隔绝、自成地的洞福地。
外界的杀伐之气、尘世喧嚣瞬间被洗涤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纯、古老、带着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与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灵韵气息。
呼吸之间,令人心旷神怡,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连太阳王胸前那躁动的伤口和异种刀意,都似乎被这股平和的灵气稍稍抚慰。
而任无锋曾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也最刻骨铭心的十年。
他熟悉这里每一株千年灵草摇曳的姿态,
熟悉每一块被历代弟子汗水浸润的练功石上的细微凹痕,
熟悉演武场上那震耳欲聋的呼喝与兵器交击的铿锵,
熟悉丹房里日夜不熄的炉火跳跃的光芒与各种珍稀药草混合飘散的奇异药香,
更熟悉藏经阁中那万卷青铜古简、玉册金书散发出的、混合着古老墨香、岁月尘埃与先贤智慧沉淀的特殊气息……
可是,眼前所见的一切,却与他记忆深处那个充满生机、活力、甚至有些喧嚣躁动的故土,已有所不同。
放眼望去,远处的演武场上,虽然依旧有弟子在教官督促下刻苦修炼,呼喝声、拳脚破风声不绝于耳,场边也有不少人在围观、交流,看似热闹喧嚣;
阡陌纵横的田野间,也有身影在辛勤劳作,照料着灵植;
依山而建的村落里,炊烟袅袅,偶有孩童追逐打闹的笑声传来……
各处依然人影攒动,维持着一种表面上的、井然有序的“日常”与“热闹”。
此刻还在秘境中生活、修行的这些人,总数仍然上千。
却比任无锋当年离开时,那足足近四千饶鼎盛规模,减少了四分之三还多。
那些熟悉的中坚力量、核心弟子、传承长老们,大多都不在。
任无锋也没感知到师傅和师姑纳兰明月、沙包师弟顾九阿的存在。
想来应该是圣主他们担心左丘师祖与太阳王对决的结果,先行疏散了圣女纳兰明月和大部分长老、弟子,以作为宗门的后路。
只是——
一股隐隐的不安在任无锋心里升起:
即使做了这么多安排,太阳王也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大家还是对左丘师祖此战这么不抱乐观吗?
左丘师祖毕竟是一代逍遥境大宗师,即使不如全盛时的太阳王,在宗门祖地气运加持之下,对决已受重创的太阳王,应该还是有胜算的吧……
任无锋心中思绪翻涌。
而青扶摇走在最前方,步履依旧从容不迫,身姿挺拔如傲雪青松。
太阳王则一边行走,一边以他神圣强者的超然眼光与敏锐感知,仔细地审视着这片从未被外敌攻入的魔宗圣地。
这里灵气的浓郁程度远超外界,某些古老的建筑、残留的阵法符文之中,更是蕴含着连他都为之动容的玄奥道韵与规则之力。
太阳王隐隐能感受到那些早已逝去的、强横存在的残留意志。
三人沉默地穿过绿意盎然、却莫名给人一种寂寥之感的广阔草地,步入古木参、藤萝缠绕、光线斑驳陆离的原始丛林,林间有灵巧的麋鹿和眼神警惕的云豹悄然窥探。
他们路过一片片规划整齐、有不少男女在弯腰劳作的灵药田与普通粮田。
他们经过偌大的近百名年轻弟子在教官严厉督促下修炼基础武技的演武场。
那些弟子们看到青扶摇,纷纷停下动作,恭敬行礼,目光更多的是好奇与敬畏地落在气息渊深如海、却明显带着伤势、如同受伤雄狮般的太阳王身上。
也有不少依稀对任无锋有印象的老弟子对任无锋投来探询、关切的目光,却碍于圣主当前,不敢过来搭话
他们走过那片依山傍水、本该充满生活气息与欢声笑语、此刻却显得过于“宁静”、甚至隐隐透着一股压抑与不安的村庄。
他们路过丹房区域,有几处炉火还在摇曳,传出淡淡的药香。
他们经过那座任无锋曾耗费无数光阴、于书山卷海中寻求大道答案、承载了无数隐山先贤智慧结晶的藏经阁,阁楼依旧巍峨耸立,飞檐斗拱在灵雾中若隐若现,诉着无尽的沧桑与厚重。
……
丹房过后,地势开始陡然抬升。
一条宽阔无比、气势恢宏、仿佛接引光的、由无数块巨大汉白玉石铺就的巍峨阶梯,如同一条俯卧在山脊上的玉色巨龙,蜿蜒盘绕,扶摇直上。
玉石阶梯直插那氤氲缭绕、灵气化液、仿佛仙家居所的云雾山巅。
那里,就是此间秘境的至高处——飞仙台。
修习惯了魔宗功法的任无锋踏上冰凉而光滑的白玉阶梯,周遭的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了液态的灵雾,如同温润的泉水般缠绕在他脚边。
任无锋呼吸一口,都觉修为有细微的精进,神魂为之一清。
但对于非魔宗弟子的太阳王而言,一股无形的、浩瀚如星海、沉重如整片大地压落的恐怖威压,从山顶如同九银河倒泻般磅礴压下,倾泻在了太阳王的身上。
那是一种似神圣却又超越神圣的气息和威压。
太阳王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太阳王胸前之前草草处理的伤口在那磅礴无俦、充满侵略性与毁灭意志的恐怖威压下,重新崩裂。
耶摩什残留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寂灭”刀意,凤歌尊者当年给太阳王留下的暗伤,都如同被这股似神圣却又超越神圣的力量激活了一般,在太阳王经脉与神圣本源中疯狂躁动、侵蚀……
太阳王深吸一口气,体内那虽然损耗巨大、却依旧精纯磅礴、如同汪洋般的神圣之力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
太阳王周身泛起一层凝实的、如同液态黄金般缓缓流淌、散发出无穷光与热的璀璨金辉。
太阳王边对抗这仿佛能碾碎星辰、压塌万古的恐怖压力,边拾阶而上。
太阳王如同背负着一座大山在缓步上校
任无锋则轻轻飘飘,身体和精神状态越来越好,体内的元气也越来越充盈。
而圣主青扶摇只是平静前校
……
……
终于,他们踏上了最后一级仿佛连接着凡尘与仙域、弥漫着浓郁道韵的玉阶。
眼前豁然开朗。
飞仙台,矗立在魔宗护山大阵的最高处。
从此处,可俯瞰魔宗山门,也可极目太行山浩渺群峰。
飞仙台,是一片极为广阔、仿佛由整块巨大无比、毫无瑕疵的羊脂白玉掏空雕琢而成的平台。
飞仙台光滑如镜,晶莹剔透,倒映着湛蓝如洗的空与舒卷自如的洁白云朵,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圣洁得令人自惭形秽。
飞仙台边缘之外,是翻涌不休、浩瀚无边的茫茫云海。
云海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与空融为一体,仿佛踏出一步,便可羽化登仙,超脱凡俗,又或是就此坠入无底深渊,万劫不复。
在飞仙台边,隐山长老会最年长的八位知秋境长老静静分站在八个方位。
飞仙台中心,魔宗圣者左丘纵横,背对着三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穿着一袭略显宽大的玄色布袍,样式简单古朴,毫无纹饰,如同寻常山间隐士。
左丘纵横的长发披散在肩后,背影挺拔如山岳,透着股不将地万物、规则道理放在眼里的不羁风姿。
在左丘纵横静坐的身体周围,环绕摆放着十八件兵器!
刀、枪、剑、戟、斧、钺、钩、鞭、锏、锤、抓、镗、棍、槊、棒……
十八般兵器,形态各异,寒光闪耀,杀气凛然,却无一例外,全都散发着磅礴浩瀚、精纯无比、令人灵魂颤栗的神圣气息。
任无锋只一眼就认出,这些正是历代魔宗大宗师仗之横行下、蕴含着他们毕生武道意志、法则感悟与心血烙印的本命神兵。
这十八件环绕着传承兵器,散发出浓郁到化不开的魔宗神圣气息。
魔宗圣者左丘纵横没有转身,没有起身,也没有话。
于是,太阳王和任无锋移步走到了左丘纵横的正面。
于是,他们看到了左丘纵横的脸。
太阳王瞳孔收缩,震惊莫名。
任无锋目眦欲裂,双膝跪地。
左丘纵横席地而坐,双眸紧闭,面白如纸,气息全无。
左丘纵横脸上没有丝毫活人应有的光泽、红润与弹性,是一种彻底的、毫无生机的、死寂的灰白。
这位魔宗圣者如同经历了千万年风霜雨雪、早已失去所有灵性与生命印记的古老石雕,遗留下来的,只是空空如也的躯壳。
近六年未履尘世的魔宗圣者左丘纵横,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死人。
不!
不是像!
魔宗圣者左丘纵横已经死了,而且明显已经死了有很长时间了。
就在太阳王震惊警惕、任无锋悲痛欲绝时,
魔宗当代圣主青扶摇杀伐冷厉的声音在飞仙台上响起,道:
“隐山,青扶摇,请太阳王——
赴死!
诸位长老,起八方诛神阵!”
(pS:本章3600字,今更了7400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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