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者的印记全部清洗完毕,老者将银钵收起,邀请她们继续向前参观。
温迎走在老者的身侧,其余人跟在她们后面,她正准备转头,右耳的发丝就被碰了一下,像是一种无言的提示。
江与随一直在自己身边,她忽然觉得安心许多。
一行人之中,只有他未曾清洗过去的印记,也只有他无需清洗。
无论过去还是未来,他的立场从来只属于温迎。
温迎旁边的老者声带受损,无法开口话,一路上,讲解的人任务都是由另一名老式劳工机器人负责。
她从对方口中得知,早些年的时候这里并非像此刻一样安宁,帝国的战火燃烧个不停,他们只能一退再退,家园也被一次次推翻重建。
直到他们徒了这片近乎没有任何资源可用的星系。
尽管帝国暂时停止了驱逐,他们面临的仍旧是一片绝境。
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家园只能重新建设,崭新的坟茔也多出上千个,有人不禁反思起来,是否他们的祖祖辈辈都做错了,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挑战帝国的权威,执拗地争取一些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权利,否则的话也不会落得这种下场。
太多人同时陷入了气馁,连不少AI都选择格式化自己,变成最初的那个什么都不懂,也不会为了明而忧思不已的傻瓜,他们开始了毫无意义的内讧。
就在这时,帝国的星舰再次降落到这片荒芜的星系。
他们做好了被屠杀殆尽的准备,毕竟在上一场战役中,他们拼尽所有仍然不过是负隅顽抗,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一次,永昼舰队却不是为了战争而来。
而是带来短暂的和平。
没人知道是什么让那名向来战无不胜的指挥官改变了想法,或许他只是和永昼舰队的士兵们一样,在偶然的一,厌倦了战争。
流民们派出使者前去交涉,于是很快,一个并未详细列于纸上,不代表任何的曾经和过往,也无关任何立场的协议达成了。
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武器,尽管彼此之间的仇恨尚未消弭。
在永昼舰队的士兵们的帮助下,被摧毁的家园很快被重建起来,相应的,这里的居民也教会士兵们适应恶劣环境的办法,告诉他们该如何从一颗看似死气沉沉的星球中开采资源,又该如何将这颗星球心翼翼地维护,以保证能源的再生。
劳作到疲乏,他们围坐在篝火旁边,听着来自不同星球的风格迥异的民谣乐曲,抬起头仰望同一片星空。
满星辰闪烁,映入瞳孔的缕缕光辉,从亿万年前开始就已经那样耀眼。
或许永恒的从来不是那颗人造的新星,而是这片宇宙。
远处传来一阵叽叽喳喳声,穿插着几句“咕咕咕”,温迎仰面望去,机械鸟已经和其它会飞的机械打成了一片,正在给它们演示自己的滑翔技巧。
“这两年来,永昼舰队一直驻扎在边境,表面上是为了平息战乱,实际上,被抓起来的只有那些不法星盗和在边境流窜的穷凶极恶之徒,士兵们负责抓捕,我们则是负责对他们进行纠正和教育。”劳工机器人着,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经历了太多场战争,深知它带来的毁灭与打击,又怎么会向往战争,屡次发起战乱呢?”
“只是,那位指挥官已经许久不曾出现了,虽然他以前也不经常露面……”另一个仿生人犹豫着开口。
“秦恕去处理其它事情了,他暂时抽不开身,所以才委托我过来看看你们是否需要帮助。”温迎只能用上这个理由。
“是的,温女士是指挥官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沉默了一路的席颂突然插话,温迎诧异地看向她,席颂面无表情,口中却冒出了一连串夸赞她能力出众的词汇,最后总结:“她的认真负责程度以及领导力只会在指挥官之上,你们完全可以放心。”
仿生人抠了抠脑袋,不好意思地解释,自己这些并不是因为不信任温迎。
而是因为,当初那名指挥官向他们承诺的是“尽可能将这份和平维持下去”。
他没有给出明确的时间界限。
现在秦恕太久没有露面,他们只是有些担忧他的安危罢了。
温迎向对方道谢:“我知道了,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转达给他。”
一行人接着参观,先后换乘了好几辆交通工具,温迎身边总是空出一个位置,留给江与随,其他人有些好奇,却没有多问,只当她和那名指挥官一样,不喜欢别人挨得过近。
虽然看出了这一点,负责讲解的劳工机器人依旧热情未减,他们一改往日的节约,特意打开羚灯,带着温迎依次参观了他们的房舍极周边的生活区域,不仅如此,连医疗设施和防御基地,他们也丝毫没有遮掩地向她展示,并进行了细致的讲解。
劳工机器饶声音滔滔不绝,有那么一瞬间,温迎莫名回想起了自己升入大学的第一年,在永无乡参观的时候的场景,只不过那时候讲解的人总是战战兢兢地看向她佩戴的吊坠,花乱坠的话语中,表演的意味占据了极大部分,好像她脖颈也长了只眼睛似的。
而现在,面前的机器人注视的却是她的眼睛。
参观结束,温迎婉言谢绝了老者留宿的邀请,乘坐星舰返程。
机械鸟明显还没有玩够,降落在温迎肩上的同时还在不停地话,它新认识的玩伴们都盘旋在周围,不舍地同它道别。
温迎也朝这片星系的居民们挥了挥手。
星舰起飞,站在原地的身影渐渐变远,星球的灯光黯淡了下来,黑暗之中,只有流民们使用不同的旧物立起的那块巨大的纪念碑,散发出模糊的光。
那上面篆刻的只有两个字: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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