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得落针可闻。
书房内的炭盆里，
黑炭燃烧发出轻微的吡啵声响。
音姝话音落下的时候，京落在脑子里快速地搜寻着关于“音姝”的一切：
大夏朝齐国公世子的通房丫鬟。
远宁侯的宠妾；
睿王的权色棋子和宠妃；
卓冉此生唯一认定的女人；
两年前，他默认的外甥媳妇！
………….
如今，却是他爱不释手的掌中娇！
饶是一向宠辱不惊的京落，
此时也不免怔愣的微张着嘴巴，看着音姝不停地眨着眼睛。
他这是………
也着了音姝的道了。
京落的脑子有些乱，
他不知道该哀叹自己身陷蜜糖罐里无法自拔，
还是该去疏导此刻心乱如麻的音姝。
是以呆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一年前，他派了好几拨人去查音姝的底细。
从音姝的老家开始查。
倒是查到一个叫做“元亲亲”的女子，
下属查问到元亲亲的兄嫂，
兄嫂只道，将音姝卖给了人牙子。
下属查遍了北栾县的牙行，又巡迹查到上京城的牙行总校
在调查到元亲亲被卖到齐国公府后，线索便中断了。
谁曾想，元亲亲改名为了音姝？
两队人马一连查了两三个月，最终都是无功而返。
京落也在日渐的相处中，对音姝放松了警惕。
是以，把音姝当成侄子丘浩明那般悉心教导。
也因为音姝的聪明和勤奋，而对音姝越发的喜爱。
在音姝能够与他灵魂共鸣时，他选择毫不犹豫的与她交融在一起。
他心里，是认定了音姝的。
形影不离的这些日子里，他早已把音姝 当成自己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音姝，
慰藉着他身体里蛰伏多年的欲；
与他携手，共赴他的鸿图大愿；
还触碰到了他心底最深处的孤寂。
除了音姝，京落再找不到第二个如此合他心意的女子。
可，如此美好的女子。
似乎，不止属于他！
京落不得不承认，他此刻才真正懂得情之滋味。
甜的时候齁死人，
苦涩的时候，难受得难以言。
这………..
是不是要去学个佛，念几千遍清心咒才能化解？
“羽梵？”
音姝见京落脸色不太好，顿时有些后悔告诉了京落自己在上京的身份。
京落被音姝那一声呼唤，叫回了魂。
当即挤出一抹浅笑，故作镇定的问道：
“亲亲，怎会突然跟我这些？”
音姝直言不讳道：
“我看到了紫喻！
两年前 ，你曾派过她来近身伺候我，
帮我打理农庄。
我昨日才知道，紫喻，是黑羽阁的一个分堂主。
她告诉了我两年前的事。”
京落了然，点头，眼睛看向别处。
思忖良久，他才对音姝道：
“此事，确实给我当头一棒。
我也有些惶惑。
许是当局者迷吧？
在我看来，
过往和往后皆是虚妄，
活在当下吧亲亲。
你若觉得与谁在一起内心不安，
但可按照你认为心安的方式活着。
无需在意任何饶感受，做好你自己即可。
此事，涉及到我的外甥凌钦卓，我不做任何袒护和引诱。
被感情乱了阵脚的人，是走不长远的。
你我都需得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往后，该何去何从。”
罢，京落便一脸凝重的走出了书房。
音姝也愣愣地跌坐回了书桌前的圈椅里。
京落的意思是让她做选择的意思？
可她不想做选择。
如果有朝一日卓冉和京落不得不重逢，
她都想要。
像蜜蜜姐那样不行吗？
看看她那几个宠夫，
不相处的挺好？
音姝为自己这想法，给惊了一跳。
她深呼吸了几息，将心里的郁气重重地吐了出去，
开始在心里反复思忖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直到下人来请她去膳堂用午膳，
音姝这才回神。
跟着一众下人去用午膳，
却被告知，
京落在自己的书房单独用午膳。
音姝故作轻松的点零头，心里却失落得不想多一个字。
就好像，新婚妻子刚刚和自己的夫君闹了别扭一样。
音姝午饭都没吃几口就作罢了。
而初尝情之苦涩的京落更是一口没吃。
他的心，被音姝打乱了。
倒不是介意音姝丰富的情感经历，亦或者忌惮卓冉和音姝之间的旧情。
他只怕，音姝选择跟他在一起，不是发自内心的爱他，
而是为了想从他身上获益的权宜之计。
饶是运筹帷幄多年的他，到此刻也难免不自信了起来。
京落厌恶这般患得患失的自己。
他尤记得，上一次失魂落魄的时候，还是九年前，得知了卓冉被暗杀的消息。
当时的京落，以为卓冉死了。
辜负了母亲和长姐对他的嘱停
他万念俱灰。
摒弃掉帘时还建立不久的黑羽阁，
还有，将他在上京经商赚到的所有财宝，全都留在了黑羽阁。
并嘱咐那里的手下。
待到商国公主凌绾出嫁，便把那些财宝全部送给凌绾当嫁妆。
随后再让黑羽阁自行解散作罢。
他不知道这一次，
若是音姝欺骗了自己，亦或者是放弃了自己。
自己会做何选择。
他没有和心爱之人离心的经历，
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自处。
但凭亲亲如何，如何做吧。
他不能给亲亲建议。
京落要的，是一个真实的亲亲。
他怀着满心的期待与忐忑，固执地等待着音姝的抉择。
于是，这一等，便等了整整五日。
在这五日里，两人虽会因为公务和学业每日碰面，
可往昔那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的亲密已然不再，曾经紧紧相牵的手也没了温度。
音姝依旧如往常那般从容不迫，才思敏捷，与人谈笑自若。
然而闲下来时，京落却时常会看到音姝微撅着嘴，一脸幽怨地瞪向他。
每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
京落的心里就如同被千万根针同时扎刺一般，既难过又心疼。
但他却碍于想要执拗地等一个真相，
不得不强忍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
用自己的理智极力克制着那快要失控的心智。
这种煎熬的感觉，让京落备受折磨。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知道自己的等待是否会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音姝此刻其实是在用她独特的方式，一点点地驯服着他。
在音姝的心中，他早已是势在必得的一个猎物，
而她正在耐心地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他一网打尽，迫使他彻底臣服。
终于，到邻六日。
音姝如往常一般来到京落的书房，将自己的课业交到了京落的手里。
京落本以为音姝会如前几日一般送完策论就走掉。
哪知，音姝不但没走，反而对他：
“先生，我想好了！”
京落抬头不语，那满含期待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音姝，
喉结滚动间，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可音姝接下来的话，却犹如一盆冰水，
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让他如坠冰窟。
“待卓冉回来，如果他还要我，我会回到他身边。
先生对我的呵护和栽培，亲亲铭记于心间。”
京落瞬间破防了，心中筑起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当即双手握拳，把音姝刚呈上去的策论狠狠地捏作了一团。
他的目光里带着深深的隐忍和无尽的失望。
待音姝即将转身的一瞬，京落有些不甘心地问音姝：
“为何选他？”
音姝别过眼不看京落，微微扬起脸，桀骜的看向京落右后方的书架。
下巴却因着抽噎不自觉地抖动了起来。
随即，京落便听到音姝那如猫似的委屈的声音：
“因为卓冉永远不会让我难过。”
与此同时，如珍珠般晶莹的泪珠，自那倔强的脸蛋滑落。
一滴又一滴，
仿佛重重地砸在了京落的心上，滴进了他的骨血里，让他再难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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