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沙咀，陈记红帮裁缝铺。
d嫂正陪着雷佐量体裁衣，老裁缝手拿针线，不断修改着样衣的尺寸。
一个弟走进来，冲d嫂点点头。
d嫂转身出去。
雷佐看着裁缝身上的马甲，笑道：
“陈师傅，你这件马甲不错，给我也做一件吧！”
裁缝笑道：
“佐少你讲笑啦，这是做工的人穿的嘛！你荃湾大少怎么能穿这种衣服呢，我帮你做一件西装马甲吧，三件套好靓仔的！”
雷佐不以为意。
“三件套我就穿得多了，以前学校的校服就是三件套啊。”
“话回来，做工又不丢人，我也做工啊！”
裁缝愣道：“呃...你...佐少，做工？”
雷佐笑道：
“是啊，我穿这件马甲，拿本易经就能摆摊算命，拿个螺丝刀就能家电维修，拿个车钥匙，搞不好会被当成偷车的......”
“哈哈哈......”
雷佐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裁缝却尴尬了，不知该笑还是不该笑。
“佐少，你讲的...我都听不懂啊......”
d嫂走过来。
“听不懂就对了，我的崽从都有主见的！他要你做咩衫，你就做咩衫！我来买单咯，只要别做寿衣就好啊！”
裁缝脸色大变，赶忙赔笑道：
“雷太讲笑了，讲笑了......”
着，裁缝收起样衣，退了下去。
雷太左右瞄了一眼，低声道：
“阿佐，我们要回荃湾了。刚才收到风，你老豆同邓伯谈崩了，要搞个新和联胜，现在所有堂口都在异动，听邓伯发了话，要纠集所有人打我们荃湾！回去吧，现在外面不安全。”
“哈哈哈...”雷佐笑了，“新和联胜？这是好事啊！”
d嫂眼睛一瞪，作势要打，嗔怒道：
“你个衰仔，你老豆同字头翻脸，你还讲是好事啊？”
雷佐悠然坐到沙发上，倒了一杯咖啡。
“妈咪啊，你还记不记得我时候唱的儿歌啊？”
d嫂气不打一处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真不知道怕呀？
无奈道：
“你时候唱了那么多儿歌，我哪知道是哪一首啊，喜羊羊与灰太狼啊？”
“噗嗤！”雷佐笑了，摇头道：
“是和尚啊！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就抬水喝，三个和尚就没水喝，你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雷佐居然唱了起来！
d嫂都被他逗笑了，走过来拉他。
“哎呀你个衰仔，二十岁都要娶老婆生崽了，还在唱儿歌逗你妈咪开心呐？快走啦！”
雷佐却不慌不忙，扶d嫂坐下，正色道：
“妈咪啊，如果没有靓坤的赌局，我老豆要搞新和联胜，就一定危险了！”
“同样，如果没有新和联胜，只同靓坤结仇，荃湾也危险啊！”
“但现在两边都结仇，还有九龙城寨和老福虎视眈眈，反而就安全咯！”
d嫂皱眉：“为咩啊？这么多仇家，你还讲安全？”
雷佐嘴角含笑。
“妈咪，如果你是靓坤，会不会现在就动手啊？”
d嫂思索道：
“现在？现在当然不会动手咯，要动手也要等到赌局结束啊！现在动手，岂不是帮邓伯......”
d嫂眼睛一亮，明白过来！
“噢~你是，现在三家结仇，哪家都不是傻佬，都在等别人先动手，鹬蚌相争，渔翁就得利咯！”
“哈哈哈，”雷佐竖起大拇指。
“荃湾雷太，名不虚传！”
d嫂笑着白了他一眼。
“你就知道讲好话哄妈咪开心！”
“不过仔细一想......你讲的确实有道理啊！”
雷佐凑近，低声道：
“妈咪啊，我回港岛之前，荃湾看似风平浪静，但其实危机四伏！”
“不走粉，不卖糖，全港特例！有几多人想弄死我们全家？”
“这些话，你和老豆从没同我讲起，但我心里好明白的！”
“老豆选话事人，当然是为了我，但更重要的，是活下去！不上位，早晚被那些走粉注暹罗人一点点磨死！”
“就算是和联胜内部，也有不少人巴不得我们含家产呐！”
“但是...今年和联胜选话事人，我老豆就一定选不上！元老会在邓伯手里把持，他不会允许荃湾清一色做话事饶！”
“如果我老豆上位，荃湾就一家独大了！边个还把邓伯放在眼里啊？”
“你和老豆也明白，只是心存一丝幻想，想依靠元老会其他人，投多数票争取一下，但是......不可能的！”
“元老会那些老东西都是邓伯看着上位的，他们不敢违逆邓伯的意思，敢违逆他的人，不在赤柱就在地府啊......”
d嫂一双美目，流露出欣慰的神色，继而红了眼眶。
“臭子，算你有心啊...还知道这些......”
雷佐拍拍d嫂的手背。
“我为什么非要拉靓坤下水？难道真的只为了一个空姐？你也太看你的崽了！我在不列颠，什么女人没......”
“咳咳......”
雷佐干咳两声，因为他看见自家老母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根据多年经验，他知道，这是老母要打饶征兆！
赶紧岔开话题！
“咳咳...妈咪啊，讲回靓坤，我把他拖下水，就是为了震慑那些宵！”
“我们荃湾怕靓坤？呵呵，邓伯、林怀乐、大埔黑、和老福，他们更怕靓坤呐！”
“荃湾是清一色，洪兴打仔不在身边！”
“他们那些人就不同咯！洪兴打仔就住在隔壁啊！”
“靓坤不同我打赌，那些人还有可能联合起来对付我们荃湾。”
“现在有坤哥在，他们就联合不起来！洪兴有十二个堂口，边个敢动，不怕洪兴打仔趁机吞掉他？”
“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雷佐的话，掷地有声。
d嫂这才明白，原来所有的一切，看似机缘巧合，看似江湖斗气。
其实，都是自己儿子在一手策划！
远在万里之外，他就把港岛局势摸得一清二楚！
三万英尺的高空，他一巴掌抽翻巴闭，竟是为了勾出这样一盘大棋！
接风宴上，宁愿气走自己老豆，也要拉着靓坤，赌这样一场必输的局！
全港岛的人都荃湾二世祖，崽卖爷田心不痛！
但他们谁能想到，这场必输的赌局，竟是荃湾、竟是大d、竟是自己全家，破局的关键！
轰！
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深深扎入d嫂的心里！
她深深地看着雷佐，看着这个从抱到大的儿子。
一瞬间，她竟有一种仰视高山的感觉。
从雷佐回港，她就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些不一样。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
那是一种俯瞰人间，拨动命弦，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淡定从容！
那是一种气度！
是博大的，是深邃的！
甚至......
是陌生的，是让人汗毛倒竖的，是惊恐的！
不可言的气度！
d嫂久久不能言。
雷佐淡淡一笑。
“妈咪，我只希望......你和老豆记住一点。”
“不论我做什么，拥有什么样的身份地位，我永远，是你的崽！”
d嫂捂嘴，毫无征兆地哭了。
喜极而泣。
大概这世间，作为母亲，最大的幸福就是看见曾经自己怀里的婴儿，长成参大树吧......
十分钟后，临上车。
d嫂伸手，替雷佐整整衣领。
“阿佐啊，你真的不跟我回荃湾？”
雷佐摇摇头。
“妈咪你放心吧，坤哥就是我们的保护神，有他在，我们全家平安！”
d嫂噗嗤一笑。
“就你会讲笑话！那你自己心一点，我留一部车，两个人给你。”
“我就先回去了，你老豆已经回荃湾了，要是看我们都不在，他会担心的！”
雷佐点点头，看向边夕阳。
“放心吧，今晚...坤哥还要送我一份大礼呢！”
......
湾仔，养老院。
飞机看着熟睡的母亲，替她盖好被子。
坐到书桌前，戴上一枚玉吊坠。
拿起一瓶胶水，把自己的指纹全部刷掉。
起身，出门。
把门轻轻带上。
走。
夕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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