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室的门半掩着,里面传来新学员们此起彼伏的惊叹声。欧阳素的手指在我掌心轻轻挠了一下,像吉他拨片扫过最细的那根弦。\"准备好了吗,合伙人?\"她嘴角噙着笑,眼睛里却闪烁着我熟悉的、登台前的紧张光芒。
\"等一下。\"我拽住她,从口袋里摸出那枚随身携带的变调夹,心地别在她衣领上,\"幸运物。\"金属夹子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泽,边缘处有个的凹痕——是音乐节那崩飞时撞在麦克风架上留下的。
欧阳素低头抚摸着变调夹,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记得我们第一次用这个变调夹吗?\"她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你把《星星》弹高了两个调,硬是创新...\"
\"然后你——\"
\"'错得漂亮'。\"我们异口同声地出来,相视一笑。走廊尽头传来林满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cos服的蓝色裙摆已经在地面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推开门的瞬间,七八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新学员们拘谨地站在乐器旁,有个扎马尾的女生手里还攥着印有我们乐队logo的应援手幅。林满像个骄傲的导游,挥舞着荧光鼓棒:\"这位是主唱大人,这位是——\"
\"他女朋友吧——。\"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突然接话,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欧阳素惊喜地挑眉,这个表情让她左眼下方的雀斑若隐若现。
\"答对了!\"她走向角落那台略显陈旧的立式钢琴,手指在琴键上空悬停,\"不过准确地...\"《透明人》的前奏突然从她指尖流淌而出,但到邻三节,她故意弹错了一个音,\"这段才是我的原创。\"
学员们哄笑起来,紧绷的气氛瞬间融化。我注意到有个短发女孩一直盯着欧阳素腕间的Sd卡手链,眼神像发现宝藏的探险家。\"那些是...\"她怯生生地开口。
\"记忆碎片。\"欧阳素晃动手腕,卡片相撞发出风铃般的声响,\"从第一次排练走音,到上周庆功宴陈大雷打翻蛋糕...\"她抽出最旧的那张,\"这是主唱先生第一次弹对《星星》全曲的录音。\"
\"明明是你趁我睡着时偷录的鼾声!\"我佯装去抢,她灵巧地躲到钢琴后面,蓝紫色发梢扫过琴谱架,惊起几片尘埃在阳光中飞舞。
林满适时地插入教学环节,她cos服的蓝色长发随着讲解左右摇摆。\"今我们学《星星》的简化版...\"她突然冲我眨眨眼,\"或者原版?就是主唱大缺年弹错的那个版本。\"
学员们善意的笑声中,欧阳素已经和新人们打成一片。她教那个眼镜男生调整吉他弦距的样子,与当年在琴行指导我的姿态重叠在一起。只是现在她的指尖不再冰凉,而是带着阳光的温度。
\"老板!\"朱浩然的声音突然从门口炸响。他抱着个足有半人高的饮料桶,桶身上贴满《透明人》的歌词贴纸。\"新品试喝会!\"他气喘吁吁地把桶放在地上,溅出的蓝紫色液体在地面形成一个水洼。
欧阳素蹲下身,用手指蘸了蘸尝了尝:\"...加了蓝莓和薄荷?\"
\"还有秘密配方!\"朱浩然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掏出个瓶子,标签上赫然写着\"Sd卡粉末(食用级)\"。所有人哄堂大笑,连最害羞的学员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金光透过落地窗,在朱浩然带来的饮料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学员们轮流用吸管品尝特饮,有个胆大的女生突然问:\"老师,你们是怎么坚持做音乐的?\"
欧阳素和我对视一眼。她取下变调夹在指间转动,金属表面反射的光斑在墙上跳跃。\"因为...\"她的声音轻得像唱片最后的杂音,\"所有被现实磨平的棱角,都能在音乐里重新长出来。\"
练习室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嗡嗡声。窗外的暮色中,第一批星星已经隐约可见。我想起音乐节那晚,无数蓝紫色应援灯组成的星海;想起住院时赵露在病历本上写下的叮嘱;想起老周头那台老式开盘机里,我们青涩的demo依然在转动。
\"就像《透明人》里唱的,\"我接过话头,手指无意识地拨动身边吉他的琴弦,\"'所有被你忽略的日常,都是我想收藏的回声'。\"
朱浩然突然举起手机:\"直播数据破纪录了!\"屏幕上是林满刚才偷偷开启的直播间,观看人数还在不断攀升。弹幕里飘过一条:\"工作室还收学员吗?三十岁的那种?\"
夜幕完全降临,学员们依依不舍地告别。最后离开的短发女孩鼓起勇气问:\"老师,能...能给我签个名吗?\"她递来的本子上印着《透明人》的歌词,空白处还画着可爱的音符。
\"签这里好吗?\"欧阳素指着副歌部分的那句\"等谁的目光突然卡顿\",笔尖在纸上留下流畅的弧线。我走在旁边时,闻到她发间飘来的草莓香气,与记忆中第一次在公司走廊擦肩而过时一模一样。
收拾器材时,我们发现陈大雷的鼓槌不知何时被谁插在了饮水机上,像根古怪的线。林满的假发挂在门把手上,随夜风轻轻摇晃。而朱浩然的饮料桶底部,沉淀着一层亮晶晶的\"Sd卡碎片\",在灯光下像散落的星辰。
\"回家?\"欧阳素拎起背包,变调夹在她领口闪闪发光。走廊的声控灯随着我们的脚步声次第亮起,像一串被点亮的音符。
走出大楼时,夜风裹挟着初夏的温热扑面而来。远处的商业街灯火通明,某家音响店正在播放我们的歌。欧阳素突然停下脚步,从包里掏出那个迷你录音机:\"6月27日,工作室招新日。\"背景音里有蝉鸣,有远处地铁驶过的震动,还有我们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明...\"她按下暂停键,眼睛在霓虹灯下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要去见我妈。\"
我握住她微微发抖的手,触到变调夹冰凉的金属边缘。\"我陪你。\"三个字轻得像一个和弦,却让她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
街角的奶茶店还亮着灯,朱浩然正在橱窗上张贴新海报。看见我们时,他夸张地比划着\"免版权费\"的手势。欧阳素笑着摇头,蓝紫色发梢在夜风中飘扬,像一面永不降下的旗帜。
回家的路上,我们数着路灯投射在地上的光斑。那些圆形的亮斑时而重叠时而分离,像黑胶唱片上永无止境的音轨。欧阳素突然哼起《星星》,故意在当年我常弹错的地方走音。我跟着用口哨伴奏,走调走得比她还离谱。
楼下,拐角处的唱片店已经打烊。橱窗里那张《透明人》demo黑胶被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封套上手写的\"试听样片\"在月光下依稀可辨。欧阳素把录音机贴在玻璃上,录下这一刻的寂静。
电梯上升时,她靠在我肩头,变调夹轻轻硌着我的下巴。透过轿厢的玻璃,整座城市的灯火尽收眼底,每一盏灯都像是一个未完待续的音符。而我们的倒影映在星空之上,宛如漂浮在银河中的两个音符,等待着被谱写进下一段乐章。
\"谢谢你…\"欧阳素在掏钥匙时突然。\"这个出乎意料的坦白让钥匙串\"哗啦\"掉在地上,惊醒了楼道里的声控灯。
昏黄的灯光下,我看见她眼角有泪光闪动,但嘴角却扬起坚定的弧度。就像音乐节那晚,她在暴雨中坚持弹完最后一个和弦时的表情。我弯腰捡起钥匙,金属碰撞的声响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像极了老周头店里那台开盘机转动时的声音。
这一刻,所有散落的记忆碎片都找到了归处——那些走音的和弦、打翻的咖啡、晒赡皮肤、崩飞的变调夹...它们不再是零散的瞬间,而是一首正在谱写的长歌。而这首歌,注定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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