茠玉不知如何作答。
阿窈。
她不曾随殿下去过北地，但也无数次听殿下提起过这个人。
当年殿下扮作男子，与萧文景深入北狄腹地探取兵况，途中遇险，是这个北狄女子冒险将他们二人救出，又跟着他们回了大晟边地。
大军班师回朝后，殿下念念不忘这个女子，本想再到边地寻她，可隔年东宫祸至，晟京顷刻间动荡乱成一团。
祸事平息后，殿下失了兄长，又没了萧文景这个义兄，终日沉浸在痛苦中，好几年后才振作起来，欲往北地寻人，但这个阿窈已然杳无音讯，似是回了北狄。
公主府殿下的卧榻之中，枕头底下至今还压着阿窈的像。她太知道阿窈对于殿下而言，有多重要了。
看着长公主似孩童般茫然无措的目光，茠玉不忍。
萧华臻长得确实是有些像那张像。
茠玉心中怅然。
如若这个人不是萧华臻，该有多好？那样就能将她留在公主府中，稍解殿下多年相思之苦。
可这个人偏偏是萧华臻……
偏偏是萧文慎的女儿，是殿下最深恶痛绝之饶女儿！
倘若真的将萧华臻当作阿窈的影子，殿下只会更痛苦！
她不能看着殿下陷入两难之中！
她上前捧起长公主的手，“殿下，阿窈姑娘兴许早早就回了北狄，这些年来，牧羊纵马，饮酒当歌，定是恣意快活。”
“是啊……”长公主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涣散地看着花板。
找不到阿窈，她多年来只能如此慰藉自己。
茠玉又轻声道：“萧文慎亲口告诉过殿下，萧华臻是他与外宅妇所生，这样的人，如何能与阿窈姑娘相提并论？”
长公主的眸光很快聚拢起来，变得决绝。
茠玉得没错，哪怕萧华臻长得有几分阿窈的神韵，也不值得她为此心软！
只因为她身上流淌的每一滴血，都无比肮脏！
她不能跟钧行一样，被萧文慎的女儿所蛊惑！
眼见着自家殿下眼里的悲痛一扫而空，茠玉终于松了口气。
“殿下，人已经都安排好了，殿下只需耐心等待，待到大会那日过后……您就不会再忧虑都督身边有这样一个祸水了。”
“对了，高嬷嬷今日照例来报行宫之内的事，萧文慎的幺女重伤，虽醒了，但眼见着多半要落下残废。她是个人嫌狗厌的，连萧文慎都不曾开口要接她回去……但不久前，汤家的姑娘去探望了她一次。”
殿下痛恨萧文慎，除了萧华臻这个眼中钉要拔除，对于送上门来的萧华绮自然也不例外，所以茠玉便让高嬷嬷格外留心她的一举一动。
她很快将汤萧二饶谈话内容大致了一遍，长公主听后别有深意地看向她。
姐妹二人不睦，萧华绮受了这样重的伤又失了借着狩猎大会往上爬的机会，肯定不会放过萧华臻。
而汤家的也是如此，二人三两句便结成同盟了。
“既如此，不妨暗中顺水推舟。”
萧华臻不是聪慧过人么？疯马之事都能被她躲过，那她们多一个谋划，也就多一重保障。
如若遍地都是死门，她就不信，还能叫萧华臻找出一条生路来。
汤疏红在东西到手后很快又去了一趟医官署。
姐姐被责打又逐出行宫后，她便立时明白过来，要对付萧华臻，必得寻萧华绮结盟。
萧华绮既是萧华臻的死对头，又对萧华臻了如指掌，有她出主意，定能事半功倍。
不仅如此，萧华绮伤成这样，大会上早已没了一席之地，对自己构不成半点威胁。
“你得对，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原本还以为行宫和外头不同，结果竟是一样的。你给我的银钱一花出去，那些低贱奴才便削尖了脑袋抢着办事。”
她将瓷瓶放到萧华绮床头的几上，露出自得的笑。
“这个便是后宫里的手段，无色无味，也并非致命的剧毒，但若日日掺在膳食茶水之中，半个月后，就能让她精神迅速萎靡、手脚无力，甚至目盲失聪。”
那可真是个好东西。
萧华绮躺着不能动弹，但看向那瓷瓶的眼神已经无比兴奋炽热。
如此一来，待到狩猎大会那日，萧华臻还拿什么本事去出风头？
目盲失聪，手脚无力，就算不坠下马来摔死，也定然会在家贵人面前失态，那时的下场，定不会比摔死了好！
“为你姐姐报仇，也为我自己雪恨。”萧华绮的声音阴恻恻的，“别忘了今日就开始。”
她庆幸自己来行宫前带足了金银，给了汤疏红足足十个金稞子，这才能顺利买通宫人，不仅得到了这样的秘毒，还能在绣月阁的饮食之中动手脚。
萧华臻必死无疑，至于汤疏红么……
当日失窃之事，在高嬷嬷面前突然改口，害得自己平白无故挨了两个板子的仇，她可没忘！
往后一旦东窗事发，拿着银钱去疏通打点的汤疏红，自然也跑不了！
二人心中各怀鬼胎，而她们算计的人此刻也没闲着。
狩猎大会日近，虽然她不必在帝后跟前服侍，被选中的概率不高，但萧华臻还是想以防万一。
她准备在自己这张脸上下点功夫。
药是她来行宫之前就找许攸之讨要的，据他，抹匀了涂到脸上，一日之内脸上就会长满红疹，症状看上去恰如误触花粉所长的风团。
她相信帝后再如何没有审美，都不会挑一个满脸红疹的丑八怪入宫。
但为了万无一失，她还是想先试试看药性。
恰好这日夜里教习嬷嬷明日给她们一休沐，那便能在屋中呆上一整日不用见人——试药的时机这不就来了？
夜里睡前，她将药膏蒯了一点出来，在脸颊两侧抹匀后便安心睡下了。
次日清晨醒来时，一照铜镜。
果真，双颊布满红斑，红斑上一点一点冒出来了不少包，但却不痒不痛。
萧华臻还没来得及满意这药效，就听见宫婢来叫，“高嬷嬷请各位姑娘去正殿，今日尚衣局的女官来为各位量体裁衣。”
“……”
怎么不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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