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晏不由扶额笑了起来，胡秀儿可能真没骗他，她是真的晕字。
在练武场上练两个时辰还能精神抖擞的人，练字不到半刻钟，就能困的直接睡过去。
手里还握着笔，还保持着书写的姿势，脑袋却已经枕在另一只胳膊上，睡的人事不知了。
明明记性很好，连排兵布阵方位舆图看一遍都能记个七七八八，却偏就记不住书上这点字，更练不成字，一练字就犯困，睡的又快又沉。
除了晕字，顾清晏实在想不出这是为何。
可晕字这个毛病，该如何治啊？
顾清晏盯着胡秀儿的脸想啊想，想着想着思绪就跑偏了，觉得她的脸蛋有点圆，要是在上面画个乌龟应该很好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顾清晏就忍不住心痒痒，手更痒。
实在忍不住，顾清晏起身凑过去，挑了一支最细的毛笔，沾零墨，准备动手。除了晕字，顾清晏实在想不出这是为何。
“大少爷，老奴有要事禀报！”
门外突然响起明叔的声音，胡秀儿猛地打了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顾清晏飞快将握着笔的手背在了身后，故作镇定地咳了声，板着脸道：“一让练字你就睡觉，罚你重写一张！”
胡秀儿眨了眨眼睛，迷迷糊糊看了看顾清晏，话就话，离这么近干嘛？
再看向桌面，发现练字的纸被自己给睡皱了，不由郁闷坏了。
好不容易快写完了，怎么就睡着了呢？
还得重新写，哎……
胡秀儿一动弹，顾清晏看到了她脸上睡出来的压痕，竟沾了墨，硬生生把半边字粘到了脸上。
顾清晏忍不住想笑，这个图案比乌龟更适合她的脸，还省的他画了。
胡秀儿狐疑地看着顾清晏，觉得他有些奇怪，脸是板着的，看着挺严肃，可眼睛却弯了起来，像是在笑。
“你— —”
胡秀儿想问问顾清晏是不是偷偷在心里笑话她来着，刚开口，就见他脸对着她，倒着走了出去。
胡秀儿......
是她还没睡醒，还是这人脑子有病？
好端赌干嘛倒着走？
顾清晏一直走到外间，才把背在身后的毛笔放了下来。
好险，差点就被逮个正着。
顾义明刚得到消息就来报信，哪知等了会儿主子才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支笔。
还是一支簪花楷笔，大少爷不是一向爱写草书的吗？
察觉到老管家的打量，顾清晏故作淡定，随手将笔放下，开口问道：“明叔，出什么事了？”
顾义明赶紧放下毛笔这点事，满脸喜色道：“大少爷，大老爷回来了。”
顾清晏怔了下，沉声问道：“何时？所为何事？”
“今日傍晚，大约半个时辰前，大老爷回了国公府，从东侧偏门进去的，没惊动什么人。”
顾义明有些激动，连声道：“应是大老爷听了少夫人险些出事，这才提前出关赶了回来，大老爷还是惦念大少爷的，大老爷回来就好了，过年还是一家子团团圆圆的热闹。”
顾清晏知道明叔心里的期盼，希望他能跟顾家跟大伯父一家多亲近，就像祖父还在世的时候那样，一大家子和和美美团团圆圆。
可物是人非，顾家早已不是祖父在世时的顾家了。
他也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大伯父突然回府是为了他。
曾几何时，顾清晏对大伯父和顾家是有过期盼的，他们对他只要有一星半点的好，他都铭记于心，恨不得十倍百倍报答。
他记得大伯父曾送了个武师傅进宫要教他习武，不过后来被舅舅换成了朝中大将。
也记得十二岁他决定从军后，大伯父亲自写信给军中的几个老将军，托他们帮忙照看。
还记得要离开京城时，收到了大伯娘亲手给他做的衣服，他视若珍宝，不舍得穿，珍藏至今。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跟顾家的联系就淡了。
是他到了西北，一连写了十几封信，都收不到回信的时候？
是他逢年过节，都派人不远千里给顾家送礼，却得不到他们任何回应的时候？
还是他这次死里逃生回到京城，顾家却至今未曾派任何人过来问一声的时候？
以前顾清晏还能骗骗自己，路途遥远，大伯父醉心修道，大伯母身子不好，可能实在腾不出功夫。
现在他不想再骗自己了，顾家就是怕被他牵连，想跟他划清界限。
其实仔细想想，他跟顾家饶来往就只有十二岁那几回，从父母相继离世，到被舅舅收养，顾家人可一直没管过他的死活。
也许是见他命大活到了十二岁，见他想去从军，希望他建功立业，帮顾家支撑门户，所以才短暂的对他好了那么一下。
他却跟个傻子一样，真把自己当成了顾家人，决定回京之前，还生怕自己会连累了他们，不敢主动联系。
却忘了，他身上可有一半是皇室血脉呢，他只是姓顾，而不是被顾家承认的自家人。
顾义明还在努力劝顾清晏主动跟顾家人走动，自己要是不方便，也可以派他去给大老爷请个安什么的，表达一下晚辈对长辈的关心。
顾清晏听得不耐烦，冷冷道：“没必要，我如今这样的情况，还是跟顾家远着点好。”
“大少爷— —”顾义明听的心里难受，一笔可写不出来两个“顾”字啊，血脉亲缘，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怎能断就断？
顾清晏见顾义明红了眼眶，心里更是难受。
明叔对他好，到底还是因为他姓顾，而不是因为他本人。
若是明叔知道了他要干的事，只怕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大逆不道，恨不得把他削谱除名吧。
顾清晏心里发寒，嘴里发苦，直接沉声道：“若无别的事，你且退下吧，我乏了，要睡了。”
完，径直回屋去了。
顾义明无奈地长叹了口气，只得退下。
顾清晏进了里屋，看到面皮绷得紧紧的，握着笔，如临大敌般写着字，脸颊上却沾着一团墨痕的胡秀儿，心里忽然没那么难受了，只是空空落落。
忍不住想问问她。
“胡秀儿，如果有一我不是我了，你还会跟着我吗？”
胡秀儿没听懂，但是觉出顾清晏神色有些不太对，眼眸湿湿的，看着跟有点想哭似的，不由皱起了眉头。
明叔过来到底跟他了什么事，怎么才一会儿工夫他就变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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