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浓墨般倾泻而下，转瞬便吞噬了最后一抹光。阵阵阴风吹过，枯叶被卷得簌簌作响。方才还依稀可辨的敌骑阵列，此刻已全然隐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只偶尔闪烁几点幽绿的冷光，恰似蛰伏的野兽，令人不寒而栗。
林元正望着那如墨般压来的阵势，喉间泛起阵阵苦涩。这绝非寻常的私兵妨，分明是一支精锐骑兵，而且对方竟将他们当成玩物般戏耍，还不时发出一阵嘲弄的笑声，可他们却无可奈何，无力反抗。
刘武轩猛地驱马靠近，与林元正并驾齐驱，神色凝重至极，声音嘶哑地道：“家主，让我带人断后，您先突围逃走！” 他颤抖着抓住林元正的胳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们或许在等入夜，以便对我们动手，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话还未完，便被林元正一声怒斥打断：“住口！”
林元正狠狠甩开刘武轩的手，反手死死攥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离马鞍。林元正眼底布满血丝，嘶哑的嗓音中夹杂着压抑的暴怒：“出行前，我就向师娘承诺过要护你周全。你要是敢擅作主张以身犯险，我现在就把你打晕绑在马背上！”
刘武轩浑身一震，僵在当场。林元正赤红的双目、紧绷的下颌肌肉，以及指节发白的手，无一不昭示着他的怒火。刘武轩从未见过向来从容的林元正如此失态，喉结滚动两下，想要些什么，却被林元正眼底近乎癫狂的怒意生生逼回，只能任由林元正提着他的衣领，不敢动弹，怔怔地望着对方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
“家主！他们停下了！” 林安坐在车上，自始至终都紧紧盯着后方的动静。此刻，他的声音穿透呼啸的山风，带着一丝劫后余生般的震颤……
林元正听到林安的呼喊，微微一愣，直接将刘武轩提到身前，与自己共乘一匹马，转头望去。后方那片黑压压的骑兵阵列确实停了下来，在暮色中形成一道诡异的屏障。
林元正瞳孔微缩，死死盯着百步外那片骤然静止的黑影，眉头皱得愈发紧密。敌方骑兵这反常的停驻绝非偶然，要么是打算暂缓攻势，等待合围，要么就是在积蓄力量，准备发起致命的冲锋。
他们已经跟了己方车队半个时辰，一直既不接战，也不冲锋，此刻林元正绝不相信他们会就此放弃，紧张的气氛在寂静中愈发浓烈。
刘武轩不甘地望着这一幕，突然，他颤抖着指向夜幕深处。只见一道黑影破开浓重的夜色，缓缓行来，铁甲与马具的碰撞声在死寂的山谷里格外清晰。
“家主！单骑！” 他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喉结上下滚动，“莫不是要阵前决斗？我父亲过，战场上常有大将单骑叫阵，胜则士气大振，败则军心溃散……”
话音未落，林元正猛然出手，手掌死死捂住他的嘴。掌心传来剧烈的震颤，刘武轩急切的话语被生生堵在喉间。林元正冷声急切地道：“此处不是两军对垒的战场，也不是攻城战，我们这点人手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蝼蚁，他们没必要通过叫阵决斗来提振士气。”
话音落下，林元正目光扫过车队。众人脸色灰败如死，锁子甲上干涸的血污斑驳狰狞，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暗紫。连续奔逃的疲惫与绝望几乎凝成实质。他猛地挥手下令，车队戛然而止。随后，他勒转马头，直面那道缓缓逼近的黑影。
明明不过几里之遥，寻常骑手一鞭便可疾驰而至，可来人却不紧不慢地控着缰绳，马蹄声拖沓得竟比徒步而行还要迟缓，仿佛故意在众人绷紧的神经上碾过，每一步都似重锤敲击在死寂的空气里。
林元正攥着缰绳的手微微发颤，心底盘算着最后的杀眨车队里那两三车炸药包一齐点燃，足以将整片荒原化为火海。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即便众人拼尽全力奔逃，也逃不出爆炸的死亡半径，不过是用血肉之躯拉着仇敌同归于尽罢了。
就在他思绪翻涌时，那单骑在两百步外稳稳勒马。林元正瞳孔骤缩，对方显然深谙虚实之道，只要再近五十步，己方连弩便能取其性命，可此刻的距离，恰好让弩箭强弩之末，难伤分毫。
死寂的空气里，突然炸开一声粗粝的挑衅：“来个人与某比划比划！你们若赢了，放你们生路，要是输了......“话未完，挑衅之意已昭然若揭，只是那声音沙哑粗粝，尾音还带着某种刻意压制的颤意，听来格外怪异。
林元正眉峰剧烈颤动，望着两百步外那道倨傲的身影，心底翻涌着疑虑，明明对方握有绝对优势，为何偏要以武斗定生死？这不合常理的举动背后，究竟藏着什么阴谋？
正思忖间，臂弯突然一空，刘武轩猛地扭身挣脱桎梏，单手撑地，借着巧劲翻身跃上自己的坐骑，铁甲相撞的声响惊破凝滞的空气，他攥着缰绳的手掌青筋暴起，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决然。
刘武轩手掌狠狠按上剑柄，“呛啷” 一声，精钢铁剑出鞘，寒芒划破凝滞的暮色。他牙关紧咬，眼底燃着决绝的火：“我来与你一战！” 话音未落，双腿猛夹马腹，马儿嘶鸣着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林元正回过神来，顿时瞳孔骤缩，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声嘶力竭地吼道：“给我回来！” 着马鞭抽在马臀的脆响撕裂空气，枣红马吃痛，踏着碎石追了出去。
“为我掠阵！“刘武轩的嘶吼裹着烈烈风声传来，玄铁剑已如银蛇出洞直取敌喉。林元正瞳孔猛地收缩，只见两道黑影在朦胧月色下缠斗，金铁交鸣声如炸雷般撕开夜幕。
飞溅的火星照亮刘武轩紧绷的侧脸，对方手中长刀裹挟着破空劲风压下，他旋身避开时，衣角被刀刃削成碎片，在夜风里打着旋儿飘落。
林元正猛地勒紧缰绳，马前蹄高高扬起，嘶鸣声响彻夜空。他死死盯着缠斗在一起的两道身影，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腰间的佩刀已经出鞘半截，随时准备冲入战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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