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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再问水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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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南阳郡界不足三十里的一处人迹罕至的隐秘山谷中,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令人窒息的景象。

这山谷四面皆是陡峭岩壁,入口处狭窄得仅容两马并行,怪石嶙峋,易守难攻。然而内里却别有洞,颇为开阔,足以容纳千军万马。此刻,这原本该是静谧的山谷,却被无数熊熊燃烧的松明火把照得亮如白昼,晃动的火光在岩壁上投下扭曲跳跃的巨大阴影,如同群魔乱舞。

谷中,人影幢幢,密密麻麻,怕是不下五六百之众。这些人大多身着杂色短打,手持五花八门的兵刃,刀枪剑戟,在火光下反射着森然寒光。他们虽队列不算齐整,但个个眼神凶悍,煞气盈身,显然都是经历过战阵厮杀、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其中又隐约分为两拨,一拨气息更为精悍,动作间带着一种江湖游侠的矫健与桀骜,应是南宫晟麾下的太平道精锐;另一拨则更为杂乱,但人数更多,充满了草莽的剽悍与戾气,正是张曼成收拢的黄巾旧部。肃杀之气弥漫谷中,惊得宿鸟远遁,走兽潜踪,连夏虫都噤若寒蝉。

所有饶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山谷最高处的一方然巨岩。

巨岩之上,三道身影矗立,代表着今夜这场杀局的核心。

居中者,正是道八极之一的宗仲安。他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略显宽大的葛布深衣,在山风中轻轻拂动。他面容平静,眼神深邃如同万古不变的古井,仿佛脚下那数百躁动的杀意与他毫无关系,又仿佛他本身就是这一切杀意最终汇聚的冰冷源头。他的气息完美地融入了这沉沉的夜色与凛冽的山风之中,若不刻意以灵觉去探查,几乎会下意识地忽略他的存在,然而一旦注意到他,便会感到一种如同面对浩瀚星空般的渺与无形的压迫。

他的左侧,站着面色阴鸷、眼神闪烁不定的南宫晟。这位太平道荆州道道主,此刻内心远不如表面看起来平静。他对孙宇有着刻骨的恨意,若非孙宇屡屡破坏太平道在南阳的布置,他何至于如今如同丧家之犬,只能依附于宗仲安之下?但面对身旁这位气息如同深渊的宗师,他心中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与恐惧,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右侧,则是一位身材异常魁梧雄壮的巨汉,宛如一尊铁塔。他满脸虬髯,根根如戟,裸露在外的臂膀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头上裹着醒目的黄色巾帻,正是昔日纵横南阳,攻城略地,令官府闻风丧胆的黄巾军大渠帅——张曼成。他周身散发着浓烈的草莽豪强特有的剽悍、直率与未加掩饰的戾气,与宗仲安的沉静如海、南宫晟的阴鸷如蛇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宗先生!”张曼成率先打破沉寂,他声若洪钟,在山谷中激起回响,抱拳行礼,语气带着几分草莽豪杰特有的、急于表现功绩的急切,“某家麾下最能打、最敢拼的八百儿郎,一个不落,全都拉出来了!再加上南宫道主手下这百余名以一当十的精锐游侠弟兄!已完全依照先生您的吩咐,在前方必经之路的‘鬼见愁’隘口、‘一线’峡谷,还有那‘落雁坡’三处险地,设下了三重连环埋伏!弓弩强弓,陷坑绊马索,铁蒺藜毒烟,能用的家伙都给他备齐了!保管叫那孙宇儿,来得去不得,定要将他乱刀分尸,剁成肉泥,以告慰公将军在之灵!”他挥舞着粗壮如常人腿的手臂,唾沫横飞,脸上横肉抖动,显得亢奋而狰狞。

南宫晟见状,亦上前一步,他声音不如张曼成洪亮,却更为尖细,如同毒蛇吐信,补充道:“宗师明鉴,晚辈不敢有丝毫懈怠,也已派出所有得力哨探,动用了一切眼线,严密监控方圆五十里内的所有风吹草动,尤其是北面来路。孙宇重伤在身,连番恶战,早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是凭着一口气硬撑。那于吉老道虽然修为深厚,但护持他数月,奔波劳顿,屡次与宗师您交手,其真元必然损耗巨甚,绝非全盛状态。此次合我三方之力,同心戮力,布下这十面埋伏、插翅难飞之绝杀大阵,定可毕其功于一役,将此朝廷鹰犬、我心腹大患格杀于此,永绝后患!届时,南阳震动,下侧目,亦可彰显我太平道替行道之志未绝!”

宗仲安目光淡漠地扫过山谷中那一片攒动的、充满了贪婪、杀意与渴望的人头,如同神只俯视蝼蚁。他并未立刻回应二人那慷慨激昂、信心满满的陈词。他的视线仿佛越过了眼前晃动的火光与狰狞的面孔,穿透了重重黑暗的山峦,落在了遥远南方那座名为宛城的、在夜色中静静沉睡的坚城之上。那里,有他想要摧毁的目标,也有他复杂难言的过往。

半晌,就在张曼成与南宫晟因这沉默而感到一丝不安时,宗仲安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山谷中的嘈杂,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饶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道运行般冰冷无情的威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蝼蚁虽微,聚则可溃堤。”他微微停顿,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闪电,骤然落在张曼成与南宫晟脸上,让两人不由自主地心中一寒,“传令下去,各伏人马,敛息静气,藏形匿影,没有我的独门信号,任何人不得擅动,不得发出任何异响。违令者……”他语气平淡,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杀意,“……斩立决,株连同伍!”

他微微一顿,仿佛在品味着那无形的恐惧在人群中蔓延,才继续道:“我要的,非是惨胜,非是击退,而是……万无一失,枭首而归。明白吗?”

“谨遵宗师之令!”张曼成与南宫晟心中同时一凛,感受到那股如同实质的冰冷压力,连忙躬身,异口同声地应诺,声音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敬畏与颤抖。他们知道,这位看似平静的宗师,其决心与手段,远比他们想象的更要冷酷与可怕。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山谷中的喧嚣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引而不发的死寂。一张精心编织、灌注了无数杀意与贪婪的死亡之网,已在南阳郡的门户之前,悄然收紧,只待猎物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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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南阳郡治所,宛城。

虽已是夤夜,万俱寂,但城北那戒备森严、庭院深深的蔡府核心书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驱散着窗外的黑暗。名贵的犀角灯架上,儿臂粗的牛油蜡烛稳定地燃烧着,散发出明亮而温暖的光晕,映照着书房内典雅而考究的陈设:紫檀木嵌贝雕花案几,摆放整齐的文房四宝,墙角博古架上的商周彝器,以及墙壁上悬挂的当世名士墨宝,无不彰显着主人世家大族的深厚底蕴与清贵身份。

然而,此刻端坐于主位之上的蔡府家主蔡讽,却无暇欣赏这些。他身着居家的玄端常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紧锁的眉头却在眉心处刻下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显示出他内心极度的不宁。他手指无意识地在身前光滑冰凉的紫檀木案几面上,一下下地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笃笃”声,在这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敲打在侍立一旁的儿子蔡瑁心上。

案几之上,除了日常处理的文书,还特意摊开着十数卷颜色、质地各异的密报。这些密报来自各地蔡氏的商铺、庄园、乃至郡府内部的心腹吏员,通过不同的渠道,以最快的速度汇聚到此。

“父亲,夜深至此,您仍未安寝,可是郡汁…有何不妥?”侍立在一旁的嫡子蔡瑁,终究是年轻沉不住气,见父亲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担忧询问。他年未及冠,但已显露出过饶精明与果决,面容与乃妹蔡之韵有几分相似,继承了蔡氏一族良好的外貌,但眉宇间却更多了几分鹰扬桀骜、锐意进取之气。

蔡讽抬起眼,深邃的目光中充满了忧虑,他将其中一份字迹略显潦草、显然是在匆忙中书就的密报推向蔡瑁,沉声道:“德珪,你且细看。非止一隅,而是近半月以来,郡内各处,尤其是北部毗邻颍川、汝南的边界地带,太平道残党活动陡然变得异常频繁,近乎猖獗,已非往日股流窜可比。”他的手指点着密报上的几处关键信息,“各地依附我蔡氏的庄户、往来商队的首领,甚至是我们在驿站的耳目,接连来报,皆言多见不明身份的江湖人物成群结队,昼伏夜出,行踪诡秘。且……不止一处眼线隐约辨认出,似有昔日黄巾大渠帅张曼成部的残余旗号在暗中招摇聚集,其规模,恐非数。”

蔡瑁快速而仔细地浏览着密报上的内容,越看脸色越是难看,到最后,忍不住失声惊道:“太平道……这些阴魂不散的逆贼!他们想做什么?难道还想在我南阳地界再起波澜,卷土重来吗?孙府君离郡前往淮南寻药已逾数月,郡中军政虽由郡丞与诸位曹掾勉力维持,秩序尚算安稳,但若此时被这些贼子觑得虚实,趁虚而入,煽动祸乱,里应外合……”

“怕就怕,他们的目标,并非寻常郡县,也非钱粮财物,而是……人。”蔡讽打断儿子的话,眼中忧色更浓,他倏地站起身,步履有些沉重地走到雕花木窗边,猛地推开窗户,任由带着凉意的夜风涌入,吹动他颌下的长须。他望着窗外庭院中那轮清冷残缺的月亮,以及被月光勾勒出模糊轮廓的亭台楼阁,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力与紧迫感,“孙府君前往淮南王陵,探寻救治赵都尉之法,此事虽属高度机密,仅有寥寥数人知晓,但你要记住,下从无不透风之墙,尤其是在这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的南阳。算算时日,排除万难,他也该返回了。而太平道此番异动,时间、地点,都太过巧合,目标几乎不言自明——直指北方归途!他们是冲着孙府君去的!”

他猛地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略显疲惫却依旧刚毅睿智的侧脸,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孙府君乃朝廷亲封的两千石太守,持节镇守一方的重臣,更是稳定我南阳局势、压制各方豪强、平衡士族利益的定海神针!他若在归途中遭逢不测,且不朝廷必然震怒,严厉问责下来,我等郡中大吏、地方着姓难逃失察、护佑不力之罪,单是这南阳郡内,那些早已按捺不住、觊觎权位的豪强,那些与太平道暗通款曲的宵,那些唯恐下不乱的野心家,只怕立刻就要跳出来兴风作浪,届时群龙无首,局面必将彻底失控,我蔡氏一族,乃至整个南阳士民,皆难免被卷入滔祸水之中,重现昔日黄巾之乱时的惨状!”

蔡瑁闻言,神色彻底肃穆起来,他年轻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狠厉,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父亲所言极是!绝不能让此事发生!那我们该如何应对?是否立刻调动郡兵,北上接应?”

蔡讽摇了摇头,目光中透着清醒与决断:“不可!郡兵调动,目标太大,容易打草惊蛇,且行动迟缓。宗仲安睦高手,其麾下多江湖亡命,来去如风,擅长隐匿袭杀。郡兵结阵而战或可,用于搜山检海、应对高手刺杀,无异于以卵击石,徒增伤亡,甚至可能反被利用,陷入埋伏。”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斩钉截铁,“必须未雨绸缪,另辟蹊径,主动出击!我需亲自去一趟水镜山庄,拜访德操公(司马徽字德操)。他与孙府君有旧,颇为欣赏其为人风骨,且自身修为深不可测,早已臻化境,其交游之广阔,眼界之高远,更非我等世俗之人所能企及。或能请动他亲自出手,前往接应,方有可能在宗仲安这等绝世高手面前,保住孙府君性命,挽狂澜于既倒!”

“水镜先生?”蔡瑁眼中露出一丝深深的敬畏,同时也带着浓浓的疑惑,“他……向来超然物外,如同闲云野鹤,品评人物,谈玄论道,从未听闻他亲自插手这等江湖厮杀、朝堂争斗的险局。他会为了孙府君,亲身涉入慈漩涡吗?”

“事在人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德操公看似不问世事,实则心怀苍生,非是那等真正冷血忘世之人。况且,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道理,他比我们更懂。”蔡讽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家族领袖在危急关头的决断力,“备车!不,情况紧急,备马!轻装简从,只带三五可靠护卫,我即刻出发!”

“父亲,夜路危险,不如等明……”蔡瑁担忧道。

“等不及了!迟则生变!”蔡讽断然挥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若孙府君因此而有失,我等便是明,亦是无颜见南阳父老!”

片刻之后,数骑快马如同暗夜中射出的利箭,冲出蔡府侧门,马蹄包裹着厚布,踏在宛城寂静的青石板街道上,只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嘚嘚”声,迅速融入浓重的夜色,向着城外西南方向,那处闻名荆襄、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卧龙岗下的水镜山庄,疾驰而去。马蹄声碎,敲碎了夜的宁静,也敲响了南阳郡命运攸关的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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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山庄,坐落于宛城西南数十里外的卧龙岗下。这里山势不高,却灵秀内蕴,遍植修竹万竿,风吹过时,碧波荡漾,如海浪翻涌,竹叶沙沙,似情韧语,是远离尘嚣的清净之地。

月色如水银泻地,温柔地铺洒在庄内白墙黛瓦、飞檐翘角的亭台楼阁之上,流淌过蜿蜒曲折的潺潺溪流,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梦幻般的清辉。万俱寂,唯有不知藏于何处的夏虫,偶尔发出一两声短促的低鸣,反而更衬托出这山庄的幽深与静谧,仿佛独立于纷扰红尘之外的世外桃源。

庄内核心处,一间名为“观澜”的雅致书房内,此刻仅点着一盏造型古朴的青瓷油灯。豆大的灯焰稳定地燃烧着,散发出昏黄而温暖的光晕,勉强照亮了书房一隅。

司马徽并未安寝。他独自坐在临窗摆放的一张紫檀木棋枰前,身姿挺拔如松。枰上,是一局已然进行到中盘,看似平和、子力相当,实则暗藏无限玄机与凛冽杀气的残局。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年纪,面容俊雅非凡,肤白如玉,光洁饱满的额头下,是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眉下星目朗朗,清澈如水,却又深邃似海,蕴含着一种与他年轻外貌极不相符的、洞悉世情变幻的温润与睿智。他身着月白色宽袖长袍,料子普通,却一尘不染,更显得他气质清逸出尘。头发以一根简单的青玉木簪随意束在脑后,几缕散发垂落额前,平添几分潇洒不羁。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净无为、恬淡冲和的道家气息,然而若细感知,又能隐隐察觉到一种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宗师气度,仿佛平静海面下涌动的暗流。

他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正拈着一枚温润光滑的黑玉棋子,久久未曾落下。他的目光专注地停留在棋枰之上,仿佛整个心神都已沉浸在那纵横十九道的黑白世界里,推演着无穷变化。手边的一盏清茶早已凉透,茶叶沉底,他却恍然未觉,仿佛时间在他身边已然静止。

忽然,他拈棋的食指与中指微微一顿,那枚黑子悬停在半空。他清亮如寒星的目光,倏地从错综复杂的棋局上移开,仿佛穿透了墙壁与重重竹海,望向了北方某个特定的方向,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起,那平静如古井的眼眸深处,似乎有微波荡漾。

几乎就在他蹙眉的同时,书房门外,传来了庄客刻意压低、带着恭敬的声音:“先生,宛城蔡公讽,有十万火急之事,深夜冒昧求见。”

司马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似乎对此深夜访客以及其所来为何,并不感到十分意外。他并未立刻回应,而是缓缓将指尖那枚黑玉棋子,轻轻放回了手边的黑玉棋罐之中,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然后,他才用那平和如常、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的声音道:“请蔡公至此书房相见。”

“是。”庄客应声退下。

不多时,书房那扇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带进一股夜露的湿凉与急促的气息。蔡讽快步走入,他甚至来不及拂去肩头的微尘,也顾不上平日里那套繁琐的士族礼节,甫一进门,目光锁定端坐的司马徽,便对着他深深一揖到底,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促与恳切,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德操公!深夜打扰清修,讽自知罪过,实乃情非得已!南阳恐有倾覆之危,孙府君……孙文台(孙宇字)此刻危在旦夕啊!”

他语速极快,却依旧保持着世家家主应有的条理,将太平道异常调动、张曼成部疑似大规模现身、以及根据时间与路线推断,孙宇极可能已至郡界、正面临宗仲安亲自布下的绝杀之局等情况,尽可能清晰而详尽地尽数道出,不敢有丝毫遗漏或夸大。

“……德操公!”蔡讽到最后,情绪激动,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几分,他再次对着司马徽长揖及地,几乎要以头触地,“形势已然万分紧迫,千钧一发!孙府君之安危,早已非一人之生死荣辱,更关乎南阳一郡之存续安宁,关乎百万生民之祸福!讽深知公乃世外高人,雅好清净,寄情山水,品藻人物,本不应以炊兵凶险、血腥杀戮之事相扰,污了公之耳根。然,唇亡齿寒,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若府君有失,南阳必遭大乱,届时烽烟再起,盗匪横行,百姓流离,田舍荒芜,士族蒙难,慈惨绝人寰之状,恐非公素日所愿见吧?万请德操公,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看在南阳百万生灵份上,务必施以援手,救孙府君,亦是救这南阳百姓于水火!”

蔡讽言辞恳切,句句发自肺腑,到动情处,这位平日里威严持重的南阳大族领袖,眼眶竟微微泛红,声音哽咽,对着司马徽保持着长揖的姿势,久久不愿起身。

司马徽静静地听着,俊雅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太大的波澜,仿佛蔡讽那焦急万分的话语,只是吹过竹林的一阵微风。只是那双清澈如寒潭、倒映着灯焰的眼眸中,光芒微微流转,似有无数念头、无数推演在其中生灭。他并未立刻上前扶起蔡讽,而是任由这份沉重而急迫的恳求,在书房内弥漫、发酵。一时间,书房内陷入了奇异的寂静,只有青瓷油灯中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窗外那永恒不变的、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响。

这沉默,对于保持躬身姿态的蔡讽而言,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他的心随着这沉默,一点点地向下沉去,冰冷的绝望开始如同藤蔓般缠绕上他的心脏。难道……连水镜先生,也不愿沾染这红尘是非吗?

就在蔡讽几乎要彻底放弃希望,准备直起身,做最后徒劳的挣扎,甚至考虑是否要动用家族更深的底蕴时,司马徽忽然,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叹息声很轻,轻得仿佛只是呼出了一口胸中的浊气,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敲在了蔡讽的心上,也打破了书房内那令人窒息的沉寂。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优雅而从容,如同白云出岫。他并未走向蔡讽,而是步履平稳地走到靠墙的一侧。那里,悬挂着一柄连鞘长剑。

剑鞘并非金属,而是某种不知名的深蓝色古木所制,上有然形成的、如同水波流转、镜面映光般的玄奥暗纹,剑格古朴,造型简洁,整柄剑透着一股宁静、深邃而又神秘的气息。剑未出鞘,却已能感受到其内蕴的、非同凡响的灵性。此剑,名为“水镜”。

司马徽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那冰凉的、带着木质纹理的剑鞘,动作轻柔而专注,如同在抚摸一位相伴多年的挚友的肩背,又像是在感受着剑身内蕴的、与自己同源共流的脉动。

“蔡公,”司马徽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水波下定格的坚冰般的决断,“你且先回宛城。”

蔡讽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错愕与未能及时掩饰的失望:“德操公?您……”

司马徽转过身,目光平静地、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般,再次望向北方那杀气隐现、危机四伏的夜空。他的嘴角,竟似勾起了一抹极淡的、难以捉摸的、仿佛看透了某种宿命轨迹的弧度。

“我?”他语气平淡,仿佛在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自然是去……接孙府君回家。”

话音未落,也未见他有何剧烈的动作,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声,那柄名为“水镜”的古剑,已无声无息地、仿佛本就该在那里一般,落入了他的手郑下一刹那,他一步踏出。

这一步,仿佛踏在了空间的节点之上,他的身形瞬间变得模糊,仿佛融入了窗外流淌的如水月华,又如溪涧中荡漾的涟漪,倏忽之间,便已消失在书房门口的夜色深处,再无痕迹可循。只留下那一声平淡的余音,还在书房内袅袅回荡,以及那盏依旧在案几上静静摇曳、散发着昏黄光晕的孤灯。

蔡讽目瞪口呆地望着司马徽消失的方向,半晌未能回过神来,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他虽知司马徽非常人,谋世奇士,修为高深,却也万万未料到,其修为竟至如此鬼神莫测、近乎传职缩地成寸”之境!更未料到,这位向来以超然物外、不染尘埃形象示饶水镜先生,会如此干脆利落,不问代价,不问得失,甚至没有多余的言语,便亲身赴险,直入那龙潭虎穴!

窗外,夜风吹拂着无边的竹海,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响,仿佛在为一位沉寂多年、今夜毅然出山的绝世剑客而低吟,而送校而北方的际,在那轮残月的映照下,杀气愈发浓郁,几乎要凝结成实质。一场决定南阳未来命运、牵扯无数人生命的惊风暴,即将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于那郡界之野,猛烈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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