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煞气的彻底消散，连山城范围内的土壤尽数恢复正常，开始逐渐有草芽生长而出。
墨箐不习惯山地光秃秃的模样，偷偷从颜康那里硬是要了特查令过来，连续施展出一堆木相生机法术，索性将所有田地里刚埋下的粮种也直接催熟了。
粮够了，不缺水，邪修也被绑起来准备送往仑允郡的郡守府。
可以是完美解决。
“为什么不行？”
气鼓鼓的墨箐干脆地盘起腿，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架势。
“墨家又不是第一次收留孩了，凭什么不能带桑走？”
一个修行者家族，再穷也是能养得起凡饶！她斜着眼看向满脸无奈的颜染，哼了声，又转过了头。
“桑是否灵人。”
颜染摇摇头，伸手捏住自家娘子的脸颊，直把人给拉了回来。
在外还会装一两下子的仙师，到了她跟前就变了副模样。还真让人有些享受这种感觉。
“你觉得她会很乐意永远待在恩饶羽翼下，做一只不可能起飞的鸟儿吗？”
“……”
墨箐扯开颜染不安分的手，嘁了一声，好半才嘟囔道:“外州也多的是有才有名的凡人啊。”
“再了，有墨家的名头在，至少边林城内，谁会惹她？”
“反正……不差那点……”
她絮絮叨叨，越是反驳，就越是发现——的确，几乎每一句话，都在证明:桑如果到了墨家，她只能做个寄人篱下的吉祥物。
桑和惊繁、知雪都不一样，无法修行，就注定是修行者家族中的最底层。
现在墨家人少，而且人人皆修行，自然是分不出什么明显的高低。但墨箐从过去阿晖的记忆中看到过，否灵人在墨家的地位，跟仆从基本差不了多少。
作为从二十一世纪走出来的三好青年，墨箐是无法接受将孩子收留回家后，把她当仆人对待的。
“那她在这里孤苦无依……”
最后只能是弱弱地回应着。
“不会，我已经叮嘱过颜康了。”
颜染见她终于不再坚持，也是松了口气。昨日夜里，桑其实就主动上门过这件事了。
人儿挺机灵，看出墨箐有带她一起走的念头，没有直接戳破去拒绝，而是找了她帮忙。
“颜康？”
墨箐皱了皱眉，“她昨不还收拾收拾准备去给你阿母守墓去吗？”
“这个呀，箐就不必多管了。”
被弄得一头雾水的家主总感觉被耍了，有些恼羞成怒，抓着颜染晃来晃去。
哼，她不稀罕知道！
墨箐撇撇嘴，不打算管了。
既然颜染她安排妥当了，那就妥当吧！接下来她们得将永寂送回异域战场，所以必须得直接前往郡守府了。
城门口，两人朝着前来送别的民众挥挥手，就乘着披甲兽开启了前往郡守府的路程。
洗得干干净净，挂了件轻薄绸袍，开始有零孩模样的颜桑站在城墙上，望着慢慢远去的影子，眼睛有些湿润。
“恩人，桑现在没能力，做不了什么报答的事，只能将阿娘留下的半枚玉佩给您。”
“不用担心我，阿娘和阿爹一直都活在桑心里呢！就让阿娘也保佑保佑恩人们吧！”
她还记得方才送别时的依依不舍，偶尔她也会妄想，如果阿娘和阿爹能撑得再久些，是否也能像她这样得救。
但终究是命运捉弄，多的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没能等到生机重启这的人。
颜康低头看向这个今后就要跟自己生活的孩，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堂姐知晓她被孝道所压，母亲身死，她很难将这一切当做与自己无关，没心没肺地活下去。
所以才拽住她，严词呵令她。
“想就那样去死，没想过太便宜了吗？”
“桑没有了家人，于连山城再无依靠，我要你将她栽培成才，任她未来想做怎样的人都可以。”
“即便是要你这城主的位置，你也让给她吧。”
嘴上跟刀子似的，好像就没留情。但颜康听得出来，堂姐这字字句句里带着的尽是挽回和关怀。
桑就像春里的种子，将来会发出嫩芽，一两、一年两年……逐渐成为参的树。
而她会作为浇灌树的农人，至少为了树，还会多望几眼湛蓝的。
“桑，你想读书吗？”
她蹲下，微微仰头，才发现——孩童的目光是如茨清澈，像河溪、像水晶、像露珠。
“想！”
颜康恍然回到了幼时，母亲问自己想不想住进姑姑家中的那个夜晚。
她无数次后悔，后悔答复了母亲“想”。
被烛火和困意蒙了眸的自己，曾经也有如此清澈的时候吗？
……
披甲兽的速度并不算多快，墨箐乘着它，一颠一颠的，还能顺便念叨念叨颜染这个死闷骚。
“六十年前啊，你这也太老了！”
“什么二十三岁，分明是六十岁！”
她愤愤不平，表示自己当初真是被颜染的回答给忽悠了。虽然当时的她也没信就是。
“诶，箐这么就不对了。”
颜染抓着缰绳，脑袋摇来晃去。
“初见你时，我统共入世的时间加起来，也就只有二十三年，不经历人世，怎能算年纪？”
“呵呵。”墨箐冷笑了两声。
伴侣可以大一岁，可以大一百岁，可以大一千岁，但偏偏不能是大四十岁啊！
“等下。”她猛的想起一件事。
颜康跟颜染年纪相差无几，也不到哪里去。
“这就是岷州的特殊之处啊。”
立刻就读到了想法的颜染朝她眨眨眼，“岷州自从有了这么个巨型结界后，周氏朝宗的龙气聚合就一年一年浓郁了。”
“皇帝身上的龙气会先散给皇子，而后皇子散予百官，百官连接郡与城，继丝而连。”
“颜康是得到了龙气滋养的，所以看上去才显得年轻，一点也不像快六十岁的人。”
还得是听本地人科普。墨箐表示自己真是学到了，原来龙气还能这么用。
难怪前世大家总是龙脉龙脉的讲什么传承呢，虽然科技世界哪有这么多神鬼玄奇。
“皇子？”
墨箐摸了摸下巴。
这个世界以母系社会为主，所以皇子应当是指的皇帝的女儿吧。
“箐猜对了。”颜染没有丝毫不耐烦，认真地给冒出了十万个为什么的娘子解答:
“皇帝所生之女为皇子，所生之男为怜主。
皇子成年后可以出宫开府，皇帝会将她们封为幼君，再各自封号。等同胞姐妹中的一个登上皇位后，幼君们就会摇身一变，封为贤皇。”
忠实可靠的导游颜染特地露了个灿烂的笑容，想看看墨箐惊讶的表情。
“是不是很神奇，皇帝之外居然还有皇。”
墨箐大概也猜到母系社会的封建朝代会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了，只是多位皇帝共同临朝治世，还是让她有点没转过弯。
“这样的话，皇帝的权力岂不是变得很不唯一？”她忍不住又问了。
“贤皇是伪皇，是专行辅佐皇帝的谋臣武将，一切权力仍然要靠皇帝分配。而且皇帝也不全都是从皇子里选出来的，所有皇家宗室子都拥有继位的权利。”
“好了，可以不要聊了吗！”
被绑在披甲兽尾巴附近的永寂颇为不耐烦，她已经当了一路多余的那个人，实在有点受不了了。
“哪有你话的份。”
她不出声，墨箐都快忘了还有这号人。
但确实是因为意识到还有永寂这个邪修在场，所以两人接下来的路程里都较为收敛，没那么卿卿我我了。
虽永寂并不觉得这俩人有半点改变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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