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时，夏回到院。
油灯昏黄的光晕下，她摊开白写废的宣纸，继续临摹经文。
为了营造虔诚苦学的假象，她故意将自己折腾得面色疲惫，发髻松散，甚至在眼角点上青黛，扮作彻夜未眠的模样。
每当庄子里的下人路过，总能看见她伏案疾书的身影，口中还念念有词。
十日后，夏就用左手抄写了一篇经文，字迹虽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笨拙的认真。
夏将经文仔细晾干，用素绢包好，又特意在案头摆了几支燃尽的蜡烛。
这才叫来厮嘱咐道：“烦请将此经呈给萧府老太君，就我现在字还没有认全，不认识的字都是照着经书一笔一划模仿来的。
如果有错漏之处，还请海涵！”
这段日子，夏与四各自忙碌着。
白日里，夏在书斋研习经文，四则跟着庄子里的老嬷嬷学习持家之道。
她们穿梭在田间地头，学习辨认稻苗与杂草。
在厨房灶台前，看嬷嬷揉面生火。
在绣房里，一针一线练习缝补。
夜幕降临时，主仆二人便凑在油灯下，夏教四辨认常用字：“日是太阳，月是月亮，人要站得直直的……”
不会写不要紧，但要会认。
窗外，夏虫低鸣，蛙声阵阵。
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她们身上，映照着两个努力在命运夹缝中求生的身影。
每一个生字，都像是在黑暗中燃起的星火，虽微弱，却足以照亮前行的路。
京城萧府内，老太君仔细端详着那卷字迹歪歪扭扭的佛经。
起初因怀疑孙媳糊弄而生的不满，在看清宣纸上笨拙却工整的笔画时，化作了满脸欣慰。
经文中不乏错别字，有的字甚至是用稚嫩的孩童笔法拼凑而成，但正是这份生疏与执着，让老太君眼眶微微发热。
“难为她了。”老太君轻轻摩挲着经卷，“十几岁的姑娘，此前从未握过笔，如今竟为了安儿日夜苦学。”
她当即吩咐管家：“去库房挑些好料子，做几身时新衣裳鞋子送过去。再备两套翡翠头面，羊脂玉镯，还迎…”
她沉吟片刻，“取二十两银子，就给少夫人补身子用。”
末了又特意叮嘱，“往后她抄写的经文，直接送去苦绝寺祈福吧。”
时光悄然流转，在柳夫子悉心教导下，夏的生活充实而忙碌。
清晨诵读经文，午后研习书画，晚间练习女红。
她不仅能流畅背诵多部佛经，更学会了抚琴弈棋、刺绣裁衣。
柳夫子常感叹：“若生在书香门第，你定是个才女。”
夏却只是浅笑，这些技艺未必能派上用场，但多学一分，就多一分立足于世的底气。
日子久了，老太君见夏每日虔诚诵经，从不间断，而前线的孙儿也始终平安，便愈发认定这是孙媳祈福之功。
渐渐地，她对庄子的关注也少了，只当夏是个安分守己、一心为夫的贤淑女子。
这日傍晚，夏坐在廊下，借着早晨的日出微微的亮光，清点着月钱。
白花花的银子在掌心堆叠，映得她眉眼生辉。
四端着脸盆走来，见姐对着银钱傻笑，忍不住好奇：“姐，咱们现在不愁吃穿，您还数钱做什么？”
夏狡黠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银锭：“你不喜欢钱？你不想体验一下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
四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疯狂的点着头，“想，非常想！”
“那咱俩偷偷做点儿生意，你敢不敢？”夏如同狼外婆看着红帽一般诱惑道。
“敢！这有什么不敢的？我保证不往外！”
四兴奋地答道，不过很快就沮丧下来，“不行的，姐，你为姑爷祈福，才能活到现在！
万一你不祈福了……那怎么办？”
夏好想萧璟安活到现在，真不是她祈福的结果，而是她每次看北康国要败了，都会悄悄去对方家里溜一圈儿。
她凑近四，压低声音道：“傻丫头，我祈福，又没你也要跟着！你不是跟赵婶学了蒸馒头的手艺？咱们就从这生意做起！”
四不确定地道：“卖馒头？可附近的黎城已经有好几家包子铺了。咱们能卖的了吗？”
“怕什么？”夏抓起一把碎银塞进四手里，“做馒头费不了多少钱，先试试呗。就算卖不了，咱们拿回来自己吃，又不会浪费。”
四想了一下，答应下来，“好，咱们就卖馒头！”着就要动身去厨房。
“哎，等一下。”夏眼疾手快拽住四飘飞的衣角，裙裾在晚风里扬起半朵涟漪。“听我完着！”
“姐还有什么吩咐？”四压下蠢蠢欲动的心思。
“咱们得把这馒头生意从头到脚盘算清楚，从怎么做、到哪卖、怎么定价，桩桩件件都得想周全。”
四奇怪道：“这馒头还能怎么做？不过是把几种面混在一处……”
话音未落突然顿住，杏眼圆睁恍然道：对哦，还是姐聪明。
比如老人孩子吃的面软，所以荞麦要少加。至于在哪卖，不就是推到城里卖吗？”
“傻丫头。”夏把四拉到桌边坐下：“咱们的银钱还不够开店铺，而你我又是姑娘家，不好抛头露面的在外卖馒头！”
四摇摇头：“姐，我不怕的，我从在乞丐窝里长大，在外面已经跑习惯了…”
见四还要争辩，夏赶忙摇摇头打断。
“你现在的身份是萧将军未来主母的贴身婢女，不是乞丐四，别人只会认你第一种身份，不会知道你第二种身份的。”
这句话让四彻底安静下来，若有所思地点头。她现在代表的是萧将军的脸面，不能任性。
夏看四摆正了位置，展颜一笑，“我现在有两种想法：一个是卖馒头给来来往往上香的人，寺庙里的吃食毕竟一般，但咱们卖馒头又太单调了，需要加些菜，只是咱们目前银钱不太够周转…”
顿了一下，又道：“所以我想着，咱们不如做些好看又好吃的花馒头，然后卖到城里的酒楼，咱们就不单独卖了。
等攒上足够的银钱，咱们再在寺庙山脚下开个食铺，香客下山正好吃顿热乎饭，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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