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你回来了？锅里给你留饭了。＂剪着齐头的女知青对何娅娅。
＂夏同志，我吃过了，我和刘扬了今晚不回来吃，怎么还给我做饭了。＂
＂于千岩送你回来的，他咋不进来坐啊？＂夏月月没接何的话，望着院外。
何娅娅悄悄翻了个白眼，进屋子了。
一转眼，学校放寒假，于千岩收拾行李。
主要是装钱。
他把钱卷进被子，再装进尿素袋里。
鼓鼓囊囊的，装了三万块钱。
又拿了一个麻袋，用一床褥子卷好钱塞进去。又装了两万。齐活！
寒左右看看不太放心，又在外面反方向套了一条袋子，再用麻绳扎紧。
＂多亏了这尿素袋，多亏了冷书记种水田。＂寒。
冷明生怕第一回种稻子收成不好，再加上那会还有武四齐虎视眈眈在侧，他专门去农业局请教了，买了好多肥。
＂多亏了他，我们才能吃上大米饭。＂于千岩附和。
＂那也是你厉害，没有你帮忙买拖拉机，产量哪能有这么高。＂寒夸赞他。
于千岩眉目舒展，嘴角含笑，继续收拾行李。
＂煮十五个鸡蛋，当明的早饭。再买三只鸡，一只现做的，两只封口的，一吃一只，吃完正好到了。妈上午拿了半袋苹果，路上吃，罐头一样一盒，送给你表哥，这也没啥能拿的出手的。＂寒一样一样打算。
＂表哥不缺这些，留着过年吃，孩子们眼巴巴盼了好久了。＂于千岩拉住旅行袋的拉链，帮她把散落下来的额发掖到耳后，＂你一个人在家里带孩子，辛苦了。＂
＂嗯。＂寒认真点头，＂你要早一点回来啊。＂
于千岩摸了摸她的脸：＂抹上灰了。＂
寒微仰着脸乖乖的让他帮忙擦灰。
秋荷收拾好行李，心里有点不安，她除了去沈阳，这是最远的一次出行了，嫂子又不去，忍不住过来话。
她在玻璃窗里看见了俩人，想了想转身回自己屋了。
第二一大早，寒把家里所有的鸡蛋全煮了。又去汽道上买了三只鸡。
＂寒呐，你整这老些鸡蛋，咋吃啊。＂黄秋花夫妻穿着厚实的棉袄，外面罩着干净没打补丁的衣服裤子，拎着一个大麻袋。
＂你们这老些人，吃两回就没了。＂寒把鸡蛋装进网兜里。
另一只网兜里装着四罐桃罐头。
＂我们老大人，没病没灾的，吃这老些罐头干啥。＂王哥。
＂吃完拿这当水喝杯。你是到了上海，估计旅店里也没有喝水的碗啥的。有了这个方便。＂寒把网兜拎起来，＂有点沉，不能打了吧？＂
＂搁我麻袋里，塞衣服里，衣服软和，不能打。＂
黄秋花麻利地解开绑袋子的麻绳。
寒放了两瓶。
秋荷往自己包里放一瓶。剩下的，黄秋花拎在手上就轻松许了。
孩子们围着大人，不识愁滋味，开心的跑来跑去。
寒开始往网兜里塞苹果。
黄秋花拦住了：＂别塞了，我拿了十好几个，够路上吃了。＂
寒还是塞了三个进去：＂你哪来的苹果？＂
＂拿高粱换的，一斤换一斤。我婆婆专门换了十斤。＂
寒点头。
刘知凤拎着一个竹筐来了。
＂黄姐，我炒零苞米，你带着路上吃。＂
＂唉哟，谢谢知凤。＂黄秋花笑着道谢。
刘知凤看见收拾好行囊的几人心生羡慕，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不知许了个什么愿望。
冷明和秦棋也来送行，她带了一包桃酥，一包奶糖。
＂这路上啥吃的也不用买了。＂王哥。
冷明开着吉普车送他们去市里火车站。
这是评上优秀大队的奖励之一，可以随时上县里借车开。
寒站在汽道上看着车慢慢开远，愁绪还没来得及上心头，一辆偏斗摩托车停在她家门口。
＂段波？你咋来了？＂
寒抱着毛毛迎出院子。
＂来附近办点事，正好过来看看你们。＂邱波摘下皮手套，左右看了看：＂老于呢，不是放寒假了吗？咋没搁家？＂
＂回上海了。＂寒对毛毛：＂毛毛，叫舅舅。＂
毛毛看到陌生人，害羞的把脸藏在妈妈脖子上。
＂啥玩愣？他回城了，抛妻弃子了。＂邱波愤怒了一下，又怒视着她：＂不是我你，这日子得好好的过。哪有人像你似的，把那照片明晃晃摆在明处，你就，谁能受得了。＂
＂你能不能别乌鸦嘴，他就是去上海办事，半拉儿月就回来了。＂寒斜睨了他一眼：＂我们日子过得好着呢，你要对我有信心。＂
邱波磨牙，正待张口继续教育她，忽的余光看见左边墙头上趴着个脑袋。右边有人端着饭碗站在当院吃。
也不怕呛风。
邱波止住话头，迈开大步朝屋里走去。
寒赶紧抱着毛毛跟上。
一直锁着的西屋门总算可以开了，寒把门帘也撩起来，搭在门上，本来打算扫扫地通通风。
邱波望着一览无余的西屋。
＂这是千岩的书房。＂寒簇无银的解释了一句。
果然邱波闻声转头看着她。
＂审讯的时候，通常嫌疑人这么话，就是在谎。＂
寒磨牙：＂你这是职业病，请停止你审讯的思维，咱们还能当好朋友。＂
＂行吧，好朋友。＂
邱波进了东屋，寒把毛毛放到炕上，放上了饭桌。
邱波看着毛毛，不让她下地。
＂那个男孩你还养着呢？＂邱波不放心，把毛毛拖到面前，掐着她胳肢窝，毛毛就像蹦蹦床一样，不停的跳起来。
寒帮他倒了杯茶水，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那是我儿子，叫我一妈妈，我就养他一。＂
＂你哪里只是妈妈，你简直就是孩子王。＂邱波，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收破烂儿能挣点钱，你倒好，竟收孩子了。＂
＂人民公安，你能不能觉悟高点。再了，人家孩子都是靠自己才过上好日子的，我只不过在路上，随手指了指路。＂
＂可没你觉悟高。＂邱波笑了。
寒塞了一只用碎布拼成的兔子玩偶给毛毛，她乖乖的坐成一坨，自己玩了起来。
＂那照片是真不能收起来吗？＂邱波指着箱子盖上罗建国的照片。
寒笑着摇头。
＂等孩子长大了再拿出来呗。＂
＂他是英雄，应该被人记住。起码被他的孩子记住。＂
邱波不话了专心喝茶。
＂老于是个好人，你好好和人家过日子。＂邱波苦口婆心语重心长。
寒只是笑。
再过两年就恢复高考了，她指定要让他上大学去的。那时候一分开，估计就涯海角不相见了。
＂你看你，我就你两句，咋精气神还没了。只要你不捉妖，老于他指定跟你好，你信我。＂
＂信。＂
＂妈妈。＂果从外面跑了进来。
他认识邱波。
＂果，叫邱叔。＂
＂邱叔好。＂
＂应该叫大爷，我比老于大。＂
＂中，那叫大爷。＂寒对果。
＂大爷。＂果听话。
＂好孩子。＂邱波答应一声。
叔叔这个称呼很泛泛，陌生人也可以这样称呼，但大爷就不同了，有点沾亲带故的感觉了。
＂咋啦？＂寒问果。
＂二婶今炖骨头，让你别整饭了，上她家吃去。＂
果刚刚领着牛牛上后院玩，估计碰上秀丽了。
＂上我婆婆家凑个热闹去吧！让你尝尝大锅菜。哎，我们村的香酥鸡你还没尝过吧，新鲜出锅的，我请客。＂
＂不大好吧。＂邱波犹豫。
＂没事，农村人都大方，不这些。＂
寒喝干咖啡，把杯子洗干净放好。插上后门，果已经给毛毛穿好鞋，把她抱下地领着手出门了。
锁好屋门，出了院子，寒插好院子的木门。
一行人往后院走。
因为解救果的事，村中人大部分都认识他。
再加上武四齐也是他亲手抓的，村民们对他的印象都挺好。
有那外向的还主动打招呼：＂邱公安，吃了没。＂
＂没呢。＂邱波自然的回应着。
李季丽没有想到邱波能来她家，激动又局促的搓着手：＂邱公安来了，快屋里坐。＂
寒公公也迎了出来，把人请进东屋。
＂老叔，今年收成咋样？＂邱波自然地和老人聊：＂大姨，身子骨还挺好吧。＂
寒婆婆笑着把人让上炕头。
＂我今年挺好。邱同志快上炕。＂
邱波坐上炕，寒公公让他脱了鞋坐到炕里，拿一张碎布对起来的被给他盖住脚。
寒公公把装着炒瓜子的笸箩放到他手边：＂刚炒的瓜子。快尝尝。＂
牛牛和多多和芹姐妹俩一起跑了进来。
＂这是大爷。＂果。
＂大爷。＂多多大声叫人，牛牛只在嗓子眼里咕哝了声。
＂牛牛，多多，你们放假了吧？＂
俩孩齐齐点头。
＂上炕不？＂寒婆婆问。
多多摇头。
＂那玩去吧。＂
孩子们哗哗啦地跑出院子玩去了。
出了院子男孩一帮人玩在一起，女孩一帮人玩在一起。
寒买了两只香酥鸡，一只中午吃，一只给邱波带回去。
寒把鸡撕开，放在盘子里，满满堆了一大平盘。
＂大嫂，就这俩菜是不是太寒酸了啊？＂李秀丽搅动着酸菜炖大骨头。热汽直冲房顶，酸酸的，香香的味道充满外屋地。
＂他平时好的吃的多，偶尔吃点农村饭，估计也挺好，再了。不是还有这嘛。＂
寒捡了一块肉塞进李秀丽嘴里。
＂且还没吃呢。＂李秀丽笑嗔着。
＂没事，这老些呢，够吃了。＂
虽然只有一锅大锅菜，但邱波吃的挺开怀。
他妈不会积酸菜，他家很少吃，但东北饶基因里肯定有酸菜。
这会吃着大铁炖出来的酸菜，那是赞不绝口。
和建军聊的也挺开心。
建军的八辈祖宗，他媳妇家的八辈祖宗都被问的个底掉，也只知道了他妈是教授，他爸在省委上班。
至于是看大门还是书记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只讲些抓罪犯时路过的地方的风土人情就把一屋子人给唬住了。
＂真有这样事？＂
＂还有这种地方？＂
聊得很是热牵
虽这会还没有喝酒不开车的规定，但寒也没让他多喝。
＂冬风邪，喝了酒再吃了风。等于回来，你再来，咱爷仨喝。＂寒公公。
＂郑＂邱波答应。
＂这个带给叔叔阿姨尝尝。＂寒把装在礼品袋里的香酥鸡递给邱波。
＂这个袋子好看。＂邱诐接过袋子：＂谢了。＂
没两平山村就接到了一笔大订单。锦城市公安局釆购326只香酥鸡，发给干警当过年年货。
这是后话。
寒婆婆费了大劲儿把她男人推上炕。
＂不能喝，喝这老些干啥！＂
＂于能回来吧？＂寒公公口齿不清的。
寒婆泪瞬时就下来了。
人家挣工资，得工分，养活和他没有一丝关系的一大帮人，搁谁愿意呢。
今借壁吴老太太笑话她：那个知青挠道子了吧。
跑聊意思。
她无言以对。
火车上的五人组正在啃苹果。
火车轰隆隆的声音在黄昏里回荡，村庄由远变近，又慢慢远去。
忽的，一间靠着铁轨不远的房屋映入眼帘。
一只引人垂涎的鸡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不是咱村香酥鸡的牌牌吗？＂黄秋花激动地站了起来，手朝外指，让大家看仔细。
众人赶紧看向外面。
这个广告画是画在外墙上的。
于千岩趴在车窗上，仔细看着那画，嘴角噙笑。
沈毅看着于千岩，心中暗叹：＂这章寒要不是有孩，俩人也是郎才女貌。
转头看向秋荷。
又叹一回。
这么好的姑娘，咋遇了那么难缠的一家人呢。
起来还是自己好，一个人，女人嫁给他，一来就当家。
＂你叹啥呢，这一路光听你叹气了。＂于千岩看完了画才回来沈毅。
＂没叹啥，我叹啥呀。我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多自在。＂沈毅咬了口苹果。
＂沈经理你有相好的没有？＂黄秋花逗他。
＂黄大姐，你啥呢。＂沈毅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行得正，坐的端，不正经的事从来不干。我就一根人。＂
＂我不信。你这千灵百怪，死的都能活，没个喜欢的姑娘，骗人。＂
＂我的好大姐，我还要正经找对象呢，你可别瞎传啊。＂沈毅都要头抢地了。
秋荷被逗得直笑。
她捂着嘴，笑声闷在了嗓子里。
＂那你咋不找？＂
＂谁能看上我啊，坐过牢，快30了，没有父母帮衬，哪家好姑娘愿意跟我啊。＂
＂你那事我听寒过，不怪你。＂黄秋花眼珠转了一转，笑着：＂要我，这合适的人选啊，她远在边，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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