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诸位一个问题吧，诸位认为是农耕劳作累，还是放牧劳作累？哪一个收入高一些？”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众人先是愣一下，随即便开始讨论了起来。
“我认为是农耕劳作累，农耕是日复一日的规律性重体力劳动。
开荒、犁地这都是极重的体力活，播种、施肥、除草、灌溉等需要长时间弯腰曲背，在田间精细操作；
在收获和播种季节，需要抢农时，劳动强度和时间都达到顶峰，农忙农忙就是这个意思。”
“是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这都足以明了农耕的辛苦。”
“昼出耕耘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半夜呼儿趁晓耕，赢牛无力渐艰校”
“耕作不是春种秋收就完事儿，其他时间也都在忙碌着，父耕原上田，子劚山下荒。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仓，一年到头都在忙。”
“累是累零，但有固定的房屋、村庄，生活条件相对舒适，且稳定的家族和邻里关系，能形成互助。”
……
“我觉得放牧也很辛苦，日常的跟随羊群迁徙，更多的是骑马、行走，看似自由，需要常年暴露在风吹、日晒、雨淋、严寒之中，居无定所，饮食简单。
如果牲口走失、狼群袭扰、暴风雪中抢救畜群等等都是突发性的体力活。”
“不仅是身体上的劳累，精神上也是如此，一场突如其来的白灾就能让一个部落辛辛苦苦多年的财富损失殆尽，触发生存危机。相对于农耕社会的范围性的灾，这种才是毁灭性的。”
“对，狼群等猛兽的袭击、疫病的蔓延，迁移过程中部落间的冲突和战争等威胁无处不在。”
“除此之外，还有粮食、茶叶等必需品得和农耕区交易，这个交易的主导权不掌握在他们手上，时刻也是一种威胁。”
……
众将纷纷讨论着，好一会儿后众人看向了一直没有出声的朱童蒙。
魏阳疑惑道：“朱总兵，您怎么看？”
“总结下来，农耕的苦是劳其筋骨，是可预期的辛苦，一锄一锹、一瓢一担都能有收获，虽被土地束缚换来的是相对稳定的生活。
而放牧则是苦其心志的苦，是搏命式的高度不确定的辛苦，虽然充满了孤独感但换来的是行动的自由和强大的环境适应能力。
所以，两者之间哪一个辛苦不能一概而论，农民自己苦，牧民也自己苦，双方都没有经历过对方的苦，都以为自己很苦。
但如果两者之间非得选一个，那我选择放牧！”
朱童蒙将众饶争论总结了一下，一下子将众饶讨论给升华了。
尤其是劳其筋骨、劳其心志这两点让众人瞬间觉得还是多读书的好，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总结了一个文明的基本情况。
但众人又疑惑朱童蒙为什么会选择放牧生活。
“朱总兵，能讲讲您选择放牧的原因吗？”
“当然，问诸位一个问题，诸位以为农耕和放牧两者之间谁的收入更高？”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吧，我在甘肃一带，和鄂尔多斯的诸部有过深入的接触。”
甘肃镇总兵崔玉明出声了：“以一家三口为例，人均五亩，亩产两石，年产三十石左右，交完赋税等等乱七八糟的，最后差不多能有二十五石左右。
按十年内的平均粮价算，差不多是二十两白银。
放牧的话，牛羊马三者混合放牧，可以照看养六十到一百八十只、牛十到十五头，马大概在五到十匹。
这是最大极限了理论数量，因为挤羊奶、剪羊毛、制作奶制品、毛毡等手工品等等需要大量的时间，还要预防狼群等等。
正常情况下，一家三口能有理论数量的一半就算是极好的了，也就是养三十只、牛五头、马五匹，总计四十头的混合畜群。”
到这里，崔玉明起身走到一边的桌案前提笔蘸墨，一边写一边道：“畜群基本九成都是雌性，因为这是生产幼驹和奶制品的。
按照每年一胎，一胎一只，存活率六成计算，一年大概能出十七只羊、三头牛、三匹马。
一匹马大概五到十五两银子，羊是半两到一两半之间，牛是三到八两，全部按均值计算，羊值四十七两、马六十四两，牛四十八两，总价值一百五十九两。”
嘶……
众裙吸了口凉气。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一个普通三口之家的家产竟然能有一百六十两白银何等的恐怖。
农耕百姓家有房子，牧民家没有蒙古包吗？蒙古包的造价估计比房子还要贵很多。
三口十五亩地算下来是九十两银子，但这就是固定的了，而牧民的畜群则是可以一直在繁殖的，每年最少都能增加二十七头牛羊马。
一头羊可以换一石粮食，配上奶酪、一头牛羊肉等等够两个月用。
即便是去除食用所需，一年也用不了增加的二十七头牛羊马，可以只要不是大灾，就一直能繁衍，财富一直在增加。
“诸位，这只是最基本的或者固定的财富，我再给诸位算算产生的价值！”
崔玉明继续提笔算道：“皮毛皮毛，很多都以为这是一种，其实这是两件东西，羊毛和畜皮两样，
首先羊毛，一只成年羊一年减一次羊毛，大概在两到三斤，平均也能在两斤半，三十只就是七十五斤，
一斤羊毛大概在一分半到三分银子，所以羊毛的价值在一两半白银。
但牧民们不会直接出售羊毛，而是制作成价值会远高于原始羊毛的毛毡，毛毡是搭建蒙古包、制作靴帽的重要材料，价值能翻数倍，少则七八两白银，多则十余两。”
“其次则是羊皮、牛皮，马很少被杀掉，多了就整头直接卖掉。
羊皮两钱到五钱一张，牛皮五钱到一两五钱一张，假如维持畜群规模，那么出生多少就得杀多少，由此就得杀掉十七头羊、三头牛、三匹马，
羊皮按均价三钱半，价值六两，牛皮按均价一两算，价值三两，皮毛则是九两。”
“也就是皮、毛这两项就是价值十九两白银。”
到这里，崔玉明话锋一转：“但这些与另一项产出相比，就是巫见大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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