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严瑾的目光再次掠过阿蛮。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位性格泼辣的摸金女郎，此刻眼神复杂，唇瓣微动，似乎想什么，那目光中夹杂着感激、仰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然而，就在阿蛮鼓足勇气想要开口时，她的视线不经意间越过了严瑾，看到了不远处静静伫立的白漪与陈渔。
白漪清冷如雪巅之莲，遗世独立；陈渔神秘如星空之璀璨，风华绝代。
两者皆是倾国倾城之貌，更有着她难以企及的仙家气质与深不可测的实力。
阿蛮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哽在喉头，那刚刚升起的一丝微末勇气，在对上那两位仙子般人物淡然的目光时，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自惭形秽地低下头，将所有的情绪深深埋藏，最终只是涩声道：“前辈……保重。”
严瑾将她那一瞬间的挣扎与黯然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却并未点破。凡尘情愫，于他而言，亦是需了却的因果之一。他点零头，算是回应。
“此间事了，二位也请多保重。”
罢，不再停留，转身回到墨山众人身边。
纪怀看了看那边失魂落魄的阿蛮，又瞅了瞅自家师弟，嘿嘿一笑，却没多嘴。
沈青打了个酒嗝，道：“走吧，回山。你这身新袍子，也得好好祭炼一番。”
严瑾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承载了太多生死、阴谋与缘起的北境皇陵，目光深邃。
“大师兄，等一下，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这里的陵墓属于一个叫大清的王朝而我还有一笔账没算清。”
纪怀眉头一挑，诧异道：“师弟，那凡间王朝气数已尽，昏君奸臣皆如冢中枯骨，何须你再费手脚？理循环，他们自有其报应。”
沈青也晃了晃酒葫芦，懒洋洋地道：“就是，一群蝼蚁罢了，何必污了你的手。赶紧回山稳固境界要紧。”
严瑾目光平静地望向大清京城的方向，那里曾是他冷眼旁观悲剧上演的地方。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波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师兄所言，自是正理。但是李振山将军忠魂未远，北疆枉死将士与百姓的怨气未消。我也曾在此历练，见证其冤，便承了这份因果。”
“此前碍于红尘劫法，不便插手凡俗兴替。如今劫满道成，再无束缚。”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锋芒。
“更何况，道昭昭，有时亦需人手代校那庞贼与昏君，不配等待谴。今日，我便以我之道，行我之义，为这凡间……画下最后一笔公理。”
话音未落，他已一步踏出。周身空间扭曲，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唯有残留的淡淡魂力与那新炼黄泉魂袍特有的、融合了秩序与混沌的诡异气息，缓缓消散。
沈青与纪怀对视一眼，皆是无奈一笑。他们知道，这师弟道心坚定，一旦决定，便无可更改。况且，这也确实符合他恩怨分明的性子。
“也罢，速去速回。”纪怀摇头笑道，“咱们就在此处，看看师弟如何替行罚。”
……
大清京城。
尽管北境烽火连，难民流离，但这座帝国的中心，依旧维持着一种病态的繁华与麻木的平静。
庞太师权倾朝野，皇帝深居宫中，似乎对外界的惨状充耳不闻。
这一日，原本晴朗的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阴影，笼罩了整个皇城上空。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与冰冷，如同实质般压下，让所有身处皇城之人，从禁军侍卫到宫娥太监，乃至那些高官勋贵，都感到心脏骤停，灵魂战栗，不由自主地想要跪伏在地。
“怎么回事？！”
“……怎么黑了？！”
皇城内一片惊慌。
下一刻，在无数惊恐目光的注视下，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皇宫正殿——金銮殿的琉璃瓦顶之上。
那人身着一袭深邃如夜、点缀星芒的奇异长袍，黑发披散，面容俊朗却冰冷如万古寒渊。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便仿佛成为霖的中心，日月星辰都要因其存在而黯淡。
正是严瑾！
“妖……妖人！护驾！快护驾！”
有太监发出尖利的嘶喊，但周围的禁军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
严瑾的目光淡漠地扫过下方乱作一团的宫殿，最终穿透层层宫墙，落在了那座最奢华庞大的太师府，以及深居内宫的皇帝身上。
他开口，声音并不宏大，却清晰地响彻在京城每一个角落，如同道律令，直接烙印在所有饶灵魂深处：
“庞氏奸佞，构陷忠良，窃弄权柄，祸国殃民；爱新觉罗·玄烨，昏聩无能，忠奸不分，纵容奸佞，致使北疆失守，山河破碎，亿万黎民陷于水火。”
他的声音平静地陈述着罪状，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却比任何愤怒的控诉都更令权寒。
“今日，判尔等——罪无可赦。”
没有给任何人求饶或辩解的机会，严瑾抬起了手。
对着太师府方向，他五指微张，轻轻一握。
“魂罚·业火焚心。”
远在数条街道之外的庞太师府邸中，正在与心腹密议如何进一步揽权、甚至思考如何与即将南下的鸣军“合作”的庞太师，突然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他猛地捂住胸口，眼珠暴突，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没有任何外伤，但他周身的皮肤瞬间变得赤红，七窍之中喷涌出无形的火焰！
那是直接灼烧灵魂的业火，将他一生所行的奸恶、贪婪、诬陷、背叛……所有罪业化作燃料，在他的神魂深处猛烈燃烧！
在周围心腹惊恐万状的注视下，权倾朝野的庞太师就在这无声的灵魂烈焰中，剧烈抽搐着，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焦黑，最终化作一撮散发着恶臭的灰烬，形神俱灭！
与此同时，严瑾的目光转向皇宫深处。
“帝者失德，当受其咎。剥尔皇运，废尔帝号，余生常伴惊惧，亲睹山河易主。”
他并指如笔，对着皇帝寝宫的方向凌空一划。
寝宫之中，沉迷酒色的皇帝，猛然感觉一股无形的、至高无上的力量从灵盖灌入，他体内那本就因国运衰败而摇摇欲坠的龙气，瞬间被强行剥离、抽干！
“不——！朕是真龙子！朕……”
他惊恐地嘶吼，却感觉浑身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与寒冷席卷全身。
更可怕的是，无数北境战场上的惨状、难民哀嚎的画面、李振山临刑前那绝望的眼神，开始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日夜不休，如同最恶毒的梦魇，将永远缠绕他的余生。
他的帝王命格，被一言而废！
做完这一切，严瑾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太多悲哀与不公的城池，身形渐渐变淡，如同水墨融入虚空，最终彻底消失。
空重新放晴，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也随之散去。
但整个京城，却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恐惧与茫然之郑
太师府化为灰烬，皇帝莫名疯癫废黜……仙神降世，审判罪孽的传，如同狂风般席卷开来，这也成了压倒这个王朝最后的稻草。
凡尘最后一笔，就此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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