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城的夜市渐渐热闹起来,糖画摊的铜勺在青石板上划出金色的弧线,混着卤味摊飘来的五香气息,将战后的阴霾驱散了大半。杨辰坐在城墙根的石阶上,手里转着个空酒坛,神霄阴雷尺斜靠在腿边,尺身的雷光被市井烟火熏得只剩下淡淡的余温。
“统领,刘主簿军械库的新弩箭造好了,让你过去试试手。”林野啃着个卤猪蹄,油汁顺着指缝往下滴,玄铁盾被他随意地放在脚边,引得几个孩童围着盾面的反光打闹。
杨辰没动,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牌坊下。那里站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背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正鬼鬼祟祟地打量着巡逻的玄铁卫,腰间露出半截生锈的匕首——那匕首的样式,是三年前邪教余孽常用的制式。
貔貅从他怀里探出头,金色的鼻子嗅了嗅,突然对着汉子低吼一声。汉子浑身一颤,麻袋“哗啦”掉在地上,滚出几个偷来的窝头和一卷绷带。
“是你。”杨辰认出他了,昨夜反杀炼魂教余党时,这汉子混在流民里,当时他袖口沾着的硫磺粉末就很可疑。
汉子扑通跪在地上,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脸瞬间白得像纸:“大、大哥,莫杀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手忙脚乱地解开发髻,露出灵盖上一道狰狞的疤痕,“我被炼魂教烙了奴印,要是不听话,他们就会用魂火烧我的脑子!”
周围的摊贩和行人纷纷围拢过来,对着汉子指指点点。林野把啃剩的骨头一扔,提起玄铁盾就想上前:“少装蒜!炼魂教的狗腿子,留着也是祸害!”
“别动手!”杨辰按住林野的胳膊,仙骨的金光在眼底流转,他能看到汉子体内确实有一道微弱的黑气,缠绕在心脏周围,却比寻常教徒的邪力稀薄得多,更像是……被强行种下的。
汉子见杨辰似乎信了,哭得更凶了:“我叫王二,本是黑风谷的猎户,三年前被抓去当杂役,他们给我灌了邪药,让我偷军械库的图纸!我要是不从,我婆娘孩子就会被扔进母巢……”
他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布条,上面用血画着个歪歪扭扭的人,旁边写着“囡囡”二字:“这是我闺女,他们要是我办事不力,就把她……”
阿吉突然拽了拽杨辰的衣角,手指着王二的手腕:“他的脉跳得好快,不像撒谎。而且……他麻袋里的绷带,是给伤兵用的那种。”
杨辰看向麻袋里的绷带,果然是玄铁卫特制的伤药绷带,边缘还绣着北境城的城徽。王二慌忙解释:“我、我见城西的伤兵缺绷带,就……就从药铺拿零,想着偷偷送过去赎罪……”
凌月不知何时站在人群外,灵韵悄悄探过王二的身体,对杨辰摇了摇头:“奴印是真的,但邪力很弱,像是被人用秘法压制过。”
就在这时,牌坊顶上突然落下几道黑影,骨刃在灯笼光下泛着幽光,直取王二的后心:“叛徒!死!”
是炼魂教的死士!他们竟一直潜伏在暗处,等着王二暴露时灭口。
杨辰的破邪剑瞬间出鞘,青金色的剑气将骨刃劈成碎片。林野的玄铁盾横扫,将两个死士撞飞出去,盾面的“守”字在碰撞中亮起微光。
王二吓得瘫在地上,手脚并用往后缩,却在看到死士甲胄上的骷髅纹时,突然红了眼,抓起地上的石头就砸过去:“你们这群畜生!我闺女呢?我闺女是不是被你们害了!”
死士被他的疯劲逼退半步,为首的黑衣人冷笑:“那丫头?早就被扔进镇邪塔当养料了!你以为凭你这点能耐,还能救得了她?”
“我杀了你们!”王二像疯了一样扑上去,却被死士一脚踹倒,骨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等等!”杨辰的神霄阴雷尺抵住死士的咽喉,“他女儿在哪?”
死士桀桀怪笑:“告诉你又何妨?就在城西的废弃窑厂,不过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一具骷髅了!”
王二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突然咬住死士的手腕,硬生生撕下一块皮肉。死士吃痛,骨刃就要落下,却被貔貅喷出的金光击中,瞬间定在原地。
“林野,带他去窑厂。”杨辰的声音冷得像冰,“凌月,看好这些死士。”
林野虽然不情愿,还是拎起王二的后领:“算你子运气好!要是敢耍花样,我这盾直接把你拍成肉饼!”
王二挣扎着喊道:“我没骗你们!窑厂的地窖里有炼魂教的密道,他们把抓来的孩子都藏在那!”
杨辰看着他们消失在巷口,转头看向被定住的死士,归墟剑的剑尖抵住对方的丹田:“,谁让你们来的?”
死士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突然咬碎了嘴里的毒囊,身体迅速化作黑烟。其他死士也纷纷效仿,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枚刻着“炼”字的令牌。
“是想灭口。”凌月捡起令牌,灵韵在上面流转,“这令牌的材质和镇邪塔的残片一样,明他们的头目就在北境城,而且很清楚我们夺了仙器。”
阿吉突然指着王二掉在地上的布条,上面的“囡囡”二字边缘,竟有几个极的刻痕,组成一个“窑”字:“他没撒谎,真的在窑厂。”
杨辰握紧神霄阴雷尺,夜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另一重地。他突然想起王二刚才的哭喊,想起他看到死士时的疯狂——那不是装出来的,是失去至亲的绝望。
“去窑厂。”他对凌月和阿吉,脚步朝着城西走去。
废弃窑厂的烟囱在月光下像根枯骨,地窖的入口藏在一堆废弃的砖坯后,被伪装成坍塌的样子。林野刚撬开石板,就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孩童哭声。
“囡囡!”王二疯了一样冲下去,地窖里果然关着十几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最的还在襁褓里,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一个扎羊角辫的女孩扑进王二怀里:“爹!他们你不回来就把我们喂虫子!”
王二抱着女儿哭得浑身发抖,眼泪滴在孩子的头发上,混着尘土变成泥团。
地窖深处传来锁链的响动,一个穿灰袍的老者被绑在柱子上,胸口插着半截骨刃,正是之前在万魔窟帮他们破阵的墨老!
“墨老!”杨辰冲过去,用仙骨之力封住他的伤口,“您怎么会在这?”
墨老咳着血,指了指墙角的暗格:“他们……他们想抢镇邪塔的图纸……我拼死……烧了……”
王二突然跪在墨老面前,“咚咚”磕头:“老先生,谢谢您!是您偷偷给我解药,让我压制奴印,还告诉我闺女在哪……”
原来,墨老被炼魂教抓来绘制镇邪塔的仿品图纸,却暗中帮助被控制的杂役反抗,王二就是被他救下的人之一。
“他们的头目……是炼魂教的少主……”墨老的声音越来越弱,“他藏在……城主府的密道……”
话没完,墨老的头便歪向一边,手中还攥着半截刻刀,刀尖刻着个“忍”字。
王二抱着女儿,对着墨老的尸体重重叩首,额头磕出了血:“老先生,您的恩,我王二这辈子报不了,就用这条命护着这些孩子,不让他们再受欺负!”
他站起身,从腰间拔出那把生锈的匕首,虽然双手还在发抖,眼神却异常坚定:“杨大哥,我知道少主在哪!他每次去密道,都会经过城南的老槐树!我带你们去!”
杨辰看着他,突然觉得这把生锈的匕首,比任何锋利的骨刃都要沉重。所谓善恶,所谓忠奸,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就像王二,他偷过东西,做过帮凶,却也在最后关头,选择了守护与反抗。
“好。”杨辰点头,破邪剑在月光下泛着温和的光,“我们去会会那位少主。”
王二抱起女儿,走在最前面,脚步虽然踉跄,却再没有一丝犹豫。林野扛着玄铁盾跟在后面,看着王二的背影,突然哼了一声:“算他有点良心。”
阿吉牵着一个吓得发抖的男孩,脸上满是认真:“我娘,知错能改的,就是好人。”
凌月的银翼在夜色中划出微光,照亮霖窖外的路。她看向杨辰,眼中带着一丝了然:有些时候,不杀,比杀更需要勇气。
月光洒在窑厂的断壁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王二的匕首在手中微微颤动,却不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迟来的、守护的决心。
或许,这就是墨老留下的“忍”字的真正含义——忍过黑暗,忍过诱惑,终会在某个时刻,找到属于自己的光明。而杨辰知道,放过王二,不是纵容,而是相信,哪怕是曾经迷途的人,也能在守护的信念中,找回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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