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武都的军政大局初步敲定之后，我并未立刻返回南郑。
接连数日，在亲卫的护送下，我策马走遍了下辨周边的几处险要关隘。
我需要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这片刚刚被我纳入版图的土地；
用自己的双眼，去审视它在未来下棋局中的真正分量。
最终，我登上了下辨城西面的一座无名高山。
这里或许是附近地势最高的地方，凛冽的山风从西北方向毫无阻碍地吹来，卷起我的衣袍，猎猎作响。
风中带着一丝不同于汉中盆地的，属于高原的干燥与苍凉。
站在这里，整个下辨城都已变得渺，仿佛棋盘上的一枚石子。
而我的视野，则可以延伸到无比遥远的地方。
向东望去，是连绵不绝的秦岭余脉，
如同一道道褶皱，将武都与我汉中的腹地南郑紧密相连，那是我的根基所在。
向南，则是白水江蜿蜒流淌的河谷，那是氐人聚居之地，
也是我未来安抚、融合异族，壮大自身力量的潜力所在。
而我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了西方和北方。
向西，越过层层叠叠的丘陵与河谷，便是更为广袤、苍凉的陇右大地。
我仿佛能看到那里一望无际的草原，能听到羌笛悠扬而悲怆的旋律，能嗅到战马奔腾时卷起的尘土气息。
那里，是凉州马超、韩遂势力的故地，是下闻名的战马产地，
更是未来我组建一支能够与曹操虎豹骑相抗衡的精锐骑兵的希望所在。
陇右不平，则雍凉不定；雍凉不定，则关中难安。
向北，则是更为险峻的山峦，那是横亘在武都与关中之间的最后一道然屏障。
越过那道屏障，便是渭水河畔，是曾经的大秦故都，是如今曹操在西线的统治核心——长安。
从我站立的这个位置，长安仿佛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传，而是一个可以被我时刻窥伺、威胁的战略目标。
风声贯耳，我缓缓闭上眼睛，任由思绪在这片广阔的地间驰骋。
从荆州依附刘备，到借势潜入汉中，再到驱逐张鲁，我走的每一步，都带着一丝在夹缝中挣扎求存的意味。
我像一个心翼翼的棋手，在早已被巨头们瓜分殆尽的棋盘上，努力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寸落子之地。
汉中，就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那个“眼”。
它让我活了下来，有了根基。
但活下来，和“活着”，是两回事。
偏安一隅，固然可以安稳一时，但在这大争之世，任何形式的固守，最终都只会沦为坐以待保
曹操不会允许，孙权不会允许，甚至我名义上的盟友刘备，也不会允许。
他们就像三头猛虎，暂时被彼此牵制，
可一旦分出胜负，或是找到了共同的、更弱的目标，
我这只盘踞在汉中的“羔羊”，必然会成为他们最先吞噬的对象。
所以，我必须主动出击。
我必须在他们完成整合之前，将自己从“羔羊”变成另一头“猛虎”！
而攻取武都，就是我发出的第一声虎啸！
这是我自立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主动扩张。
不再是借势，不再是投机，而是基于我自己对下大势的判断，动用我亲手建立的全部力量
——无论是徐庶的谋略、糜贞的后勤、貂蝉的情报，还是孙尚香的兵锋
——去撬动历史的杠杆，去开辟一个全新的战略局面。
这一战的胜利，其意义早已超越撩到一座城池、一个郡县。
它验证了我的“新政”是成功的。
一个能够支撑起千里远征的后勤体系，证明了我的经济改革卓有成效。
一支能够令行禁止、如臂使指的军队，证明了我的军事改革深入人心。
一套能够提前渗透、精准引导的情报网络，证明了我的玄镜台已经成为了一把无形的利剑。
它更向我麾下的所有人，注入了一剂最强效的强心针。
它告诉那些追随我的寒门士子、底层军官、普通士兵，他们的努力和牺牲是有回报的。
它让他们亲眼看到，我们这支看似弱的新生力量，有能力战胜强大的敌人，有能力去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
一种名为“自信”和“希望”的东西，正在这支队伍里疯狂地滋长。
最重要的是，它彻底改变了我的战略态势。
如果，之前的汉中是一个四面受敌的封闭盆地，
那么现在的武都，就是我亲手为这个盆地，安装上的一扇可攻可守的西大门。
从此，汉中不再仅仅是一个可以被动防守的基地。
它拥有了战略纵深。
曹操若想再从北方的子午谷、斜谷进攻汉中，就必须时刻提防我从武都这柄“侧翼尖刀”捅向他的后背。
我将他拖入了两线作战的泥潭，将战略的主动权，第一次，牢牢地攥回了一部分在自己手里。
武都，既是我汉中的坚盾，亦是我刺向雍凉的利矛！
我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的迷茫与挣扎早已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我看见了未来的道路。
以汉中为根基，以武都为跳板，下一步，便是经营陇右，联合羌氐，积蓄力量，训练骑兵。
待时机成熟，便可挥师东进，与曹操争夺关中！
一旦拿下关中，我便能效仿昔日高祖，坐拥秦川之利，东出函谷，俯瞰中原！
这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是一条清晰可见、步步为营的战略路线图。
“主公，风大了，该回去了。”
不知何时，老吴走到了我的身后，将一件厚实的大氅披在了我的肩上。
我紧了紧大氅，感受着那份温暖，却没有回头。
我的目光，依旧凝视着那片苍茫的西部大地。
“老吴，”我轻声道，“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老吴有些不解。
“我看到了……下。”
是的，下。
不再是史书上那些冰冷的文字，不再是地图上那些呆板的线条。
而是这片真实存在的，等待着我去征服、去改变的广阔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从我的胸中勃然而发，直冲云霄。
我不再是那个来自后世，对历史心怀敬畏与恐惧的旁观者。
从踏上武都这片土地的这一刻起，
我就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参与者，是一个手握刀兵、心怀下的执棋之人！
“传令下去，”
我的声音，被山风吹得很远很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全军休整三日后，返回南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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