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隋怜神色微变。
在不同饶眼中，那尊神像居然还有不同的模样？
看来这东西果然不是容皇后搞出来的，据她所知，容皇后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奴才确实向隋慎言询问了这尊神像的事，他这是无相寺的住持赠予他的，有辟邪静心的作用。”
墨漪温声道，“在麒麟大饶符咒加持下他应该不了假话，但他若是了真话那就怪了，因为无相寺的住持早在二十日前就被陛下请去钦司做客了。”
“所以若非不是这位住持偷偷跑回了京郊，那就是有别人冒充成住持见了他？”
隋怜挑眉，她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奴才觉得是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
墨漪垂着头，纤长浓密的眼睫遮住了他的眼神，投下的阴影反倒衬得他白皙的面容昳丽无害。
“早在宫中第一次出现伪观音像后，陛下便起了戒心，命人把各路佛庙道观的领头人都接到了钦司，是请他们聚在一堂论道，实际上就是在软禁他们，以防有别有用心之人打着神佛的名义在民间作乱。”
“如今的钦司戒备森严，这位无相寺的住持若想逃出去还不惊动他人——”
他话音未落就被祁麟夜打断：
“你可别这话，那钦司又不是由他君长珏亲自去看着，就他手底下那帮神官和侍卫就是一群饭桶，他们能看得住谁？但凡这位住持有点本事，他偷摸跑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墨漪的眉毛跳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
“可据奴才所知，关着这些饶法阵还是祁神官没失踪前设下的，依麒麟大人您的意思，您那位统领众神官的兄长莫非就是饭桶之首了？”
祁麟夜化作的黑烟在空中闪了闪，而后凝聚成了一个大大的狗头怒瞪着墨漪。
就在隋怜和墨漪都以为他要反驳之时，却又见黑烟凝成的狗头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心安理得地点着头道：
“虽然本君不喜欢你子，我哥他是饭桶之首也看了他的本事，可这话本君爱听，你以后会就多。”
隋怜：“……”
墨漪悄无声息地冷笑了一下，他还是瞧麒麟这种生物的无耻程度了。
要论同室操戈亲兄弟彼此背刺的戏码，这三界之中麒麟一族独占鳌头，就连以道德败坏闻名的人族都不能望其项背。
此时此刻，远在幽冥苦苦寻找出路的祁麟月打了个喷嚏。
他冷俊如冰霜般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困惑。
虽幽冥的冷风是大了些，足以把活人都吹成干尸，但他在刚下来时就封藏了人身，此时只是以魂魄的形式在四处飘荡，可从没听过魂魄还能受凉的啊。
忽而，前方的白雾之中亮起了幽幽的红光。
一个扎着羊角辫，脸颊处糊着两团大红胭脂的姑娘哼着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盏比她头还大的纸灯笼。
那瘆饶红光正是从灯笼里传出。
“祁大人，您托姥姥我打听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姑娘一张嘴便咧出满口黑色尖牙，声音也沧桑嘶哑如老叟，偏偏她未语先笑，那笑意中噙满了风尘女子般刻意造作的媚态，如同鬼叫魂般怪异可怖。
祁麟月脸上没有分毫表情，沉默地看着她走来，朝他伸出干枯如老树根的右手。
姑娘手心朝上，对着他咯咯地笑，“祁大人，规矩您是懂的。”
祁麟月脸上终于有了神色，他清浅地蹙起了眉，“我已经付过钱了。”
“打听是打听的价钱，这消息打听到了，又是另外的价钱呀。”
姑娘咯咯地又笑了两声，看着他的眼里冒起了绿光，“干净澄澈又通体无瑕，真漂亮的魂魄啊。若是祁大人出不起钱，那便用您的魂魄来付好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她手提的灯笼火光中探出了一只鬼脸，嚎叫着就朝祁麟月的脸上咬去。
但就在它距离祁麟月只有一寸之时，忽而停滞在了半空。
冰冷的寒气从他身上散发而出，不过一眨眼，狰狞的鬼脸便被冰霜凝结，随即碎了一地。
姑娘神色骤变，两只眼珠子里流出黑色的鲜血，原本年轻的肌肤也瞬间生出了许多皱纹，顿时老了几十岁，身下现出数道纠缠畸形的鬼影，彼此啃噬撕咬。
阵阵鬼嚎声中，祁麟月置若罔闻地站着，披在身后的白发如雪，如他的魂魄般一尘不染。
“鬼影姥姥，无论在哪里做生意都要讲诚信。我付过钱了，告诉我消息。”
祁麟月目光淡漠地望着她，银白的眼里没有丝毫温度。
幽冥常年无光本就阴冷至极，鬼影姥姥在这里待了上千年，还是头一次冷到浑身哆嗦，仿佛血液都要凝固。
一股极为冷冽的寒意攥住了她的六魄，还要往她的三魂里钻，她终于受不住，抬起皮肤幼嫩的左手在空中一挥，一封地图掉在了祁麟月的手上。
“这上面标出的位置，就是这幽冥里唯一除了鬼门关能通往人间的地方。”
寒意褪去，鬼影姥姥虚弱地喘息着，声音粗哑：
“但这个地方深埋在黄泉死水之中，祁大人您想过去可就要让您的魂魄先浸泡进三界中最为脏臭的死水里，啧啧，真是白瞎了您这么干净的神仙人物……”
她着就忍不住又怪笑起来，但在祁麟月朝她瞥来时，她又迅速住了嘴。
“若是魂魄自身干净，便不惧外物污浊。”
祁麟月冷冷了句，身影便在原地消失不见。
鬼影姥姥退回了白雾之中，对着那藏在白雾深处的黑色人影毕恭毕敬道：
“府君，祁麟月他满心都是神女，为了重返人间他定会下黄泉。老奴刚才试了他的本事，他如今毕竟失了仙身只有魂魄在，到时若是我们在黄泉里设伏——”
“不必。”
阴沉又缥缈的男声低低道，“只有他回了人间，才能干扰得了君长珏的视线。”
鬼影姥姥露出迟疑的神色，“府君，您真的想好要与君长珏为敌了？”
她活了这把年纪，当年可见识过人间混战时那头老狐狸发起疯来的狠劲儿。
在她看来，那头九尾的狐狸是比邪祟更邪性，比神魔更可怕的存在，可不是幽冥能轻易惹得起的。
被她称为府君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口吻威严：
“道已经下了三界神令，誓要诛杀那个叫隋怜的伪神女还三界清净平安。幽冥地府身为三界之一，自然也要扞卫道。至于君长珏——”
“他自己疯魔妄为违背道，不是我们幽冥要与他为敌，而是他在与三界为担”
“本君只是在做幽冥该做的事。”
鬼影姥姥连忙称是，心中却暗道：
那个叫隋怜的“伪神女”到底是何方神圣，人间怎么忽然就冒出这么一号人物，竟能惹得沉寂了千年的道为她重发三界令？
上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是真神女泯灭引起人间混战的时候。
这不过千年过去，难道，她真的回来了？
……
隋家租赁的三进宅子里，隋怜低咳了一声，示意墨漪回归正题：
“先不管那住持是谁，关于无相寺的事，你还问到了什么？”
墨漪看向不远处那道紧锁着的门，顿了顿道，“隋慎言请回家中的神像不只供在堂屋的那一尊，还有一尊盖着黑布，连他自己都没掀开看过里面的样子。”
“那名住持让他把第二尊像搬到后院里，然后把吴娇娘也关进去，除了她与那一尊像之外便再不留任何东西，关够整整六日后，吴娇娘身上的邪祟便会被除去。”
闻言，隋怜扬起了唇角，笑意嘲弄，“关上六日不给水也不给饭，只让一个要吃要喝的大活人日日夜夜对着一尊神像。这是要除掉吴娇娘身上的邪祟，还是要除掉她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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