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斜切过大堂的木窗,在青砖地上投下细长的格子光影。莫贝抱着膝盖坐在楼梯上,看陆一鸣、周敦儒、祝芸三人在堂前收拾行囊。陆一鸣的剑鞘空空地挂在腰间,周敦儒正用一块旧布仔细擦拭着祝芸的佩剑 —— 那是三人中仅剩的一把剑,剑鞘上还缠着一圈粗麻布,是前日当掉时为了掩饰磨损临时加上的。“啊…… 你们要走啊?” 胡一菲从后厨出来,手里还沾着和面的面团,看见堂前的行囊,指尖的面团“啪嗒” 掉在地上。
陆一鸣挺直脊背,抱拳行礼:“是啊,这些日子给您添麻烦啦。” 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快,却掩不住眼底的黯然。
“不麻烦不麻烦。” 胡一菲忙不迭摆手,目光却落在莫贝身上。女孩别过脸去,盯着柱子上的木纹发呆,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裙角。
周敦儒轻轻推了推莫贝:“去跟你嫂子道个别吧。”
“道别?你们想干啥?” 胡一菲突然提高声音,张开双臂挡在莫贝身前,像老母鸡护崽般把女孩揽进怀里,“凭啥?”
曾贤从柜台后探出头来:“那可是人家的掌门!”
“别掌门,掌窗也不行,要走你们走,贝必须得留下。” 胡一菲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怀里的莫贝被勒得直皱眉,却没有挣扎。
陆一鸣叹了口气,上前半步:“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但堂堂衡山掌门,总不能老呆在别处吧?” 周敦儒接话,他摸了摸腰间空荡荡的剑鞘,“衡山派的祖祠还等着修缮,后山的竹林也该打理了,再这么下去……”
祝芸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您放心吧,有掌门在,我们一定可以振兴衡山。” 他的手指摩挲着剑柄上的雕花,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遗物,如今却成了三人最后的体面。
胡一菲盯着三人眼底的青黑,又看看莫贝鬓角新添的碎发 —— 那是前日她偷拿剪刀学绣花时不心剪掉的。她忽然松开手,转身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个还带着热气的芝麻糖:“咋振兴?干啥不得花钱啊?你现在要能拿出一两银子来,我就放她走。”
“这不是钱的问题!” 陆一鸣的声音里终于有了几分焦躁,“衡山派的尊严……”
“那是啥问题?你们这么回去,是砍树,种地,还是放羊啊?” 胡一菲打断他,“剑已经当了,接着当衣裳吗?还是上街卖艺?”
“以前没有掌门,卖也就卖了,现在再拽上个她,衡山派集体卖艺,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陈美嘉不知何时从二楼下来,手里抱着一摞刚浆洗好的衣裳,“师兄!” 她特意加重了 “师兄” 二字,祝芸和周敦儒顿时低下了头。
大堂里陷入沉默。陆一鸣望着墙上 “同福客栈” 的匾额,想起这些日子里,三人挤在狭的客房里,夜里听着楼下食客的喧哗声,祝芸总 “等掌门长大了,咱们也开这么个热闹的铺子”。可现在,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我们…… 我们会有办法的!” 陆一鸣再次开口,声音却弱了下去。祝芸和周敦儒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清楚,所谓 “办法” 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这些为了筹钱,他们已经把能当的东西都当了,连陆一鸣随身携带的玉佩 —— 那是师父临终前赐的 —— 都换了几文钱给莫贝买糖葫芦。
“有啥办法,剑已经当了,接着当衣裳吗?还是上街卖艺?” 胡一菲重复着,忽然想起什么,“你们放心,这个掌门,她还会继续担着,至于你们,可以先想办法赚点钱,再回衡山置办点房产田产,等贝长大了,你们再来接她。”
陆一鸣一愣:“您觉得呢?” 他转头看向两个师弟。
祝芸咬了咬嘴唇:“嗯…… 可是咱到哪儿赚钱去啊?”
胡一菲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上面盖着鲜红的印章:“我倒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三人同时抬头:“您!”
“我家在汉中开了个镖局。” 胡一菲展开信纸,“龙门镖局。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去走走镖,每趟下来,起码能赚七八两银子。”
“龙门镖局?” 周敦儒惊呼,“就是那个‘镖行千里,信义如山’的龙门镖局?” 他曾在江湖报上见过龙门镖局的事迹,据连黑道枭雄见了龙门的镖旗都要绕道走。
“对,你们过去,直接找我爹就行了。” 胡一菲把信纸塞进陆一鸣手里,“就我让你们去的。”
“我也去我也去……” 曾贤突然从柜台后跳出来,却被陈美嘉一把拽住后领,“干啥去?你不是‘朝廷钦犯,不宜抛头露面’吗?”
陆一鸣握着信纸,只觉掌心发烫。他抬头看向胡一菲,后者正用围裙擦着手,目光却始终落在莫贝身上。忽然,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胡一菲时,她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衣,站在客栈门口骂街,那副泼辣又热心的模样,像极了衡山派门前那株年年盛开的石榴花。
“大恩不言谢,佟掌柜,咱们后会有期!” 陆一鸣再次抱拳,这次的行礼比任何一次都要郑重。
“等一下,陈。” 胡一菲忽然喊道。陈美嘉转身从柜台下搬出一个木箱,打开来,三把剑静静躺在里面,
剑鞘上的麻布已经被细心拆下,露出温润的木质纹理。
“我的剑!” 三人异口同声。祝芸冲上前,心翼翼地捧起自己的剑,剑柄上的雕花清晰可见,连剑鞘内侧的一道划痕都被仔细修补过。
“我特意赎回来的,走镖总得带上家伙嘛。” 胡一菲轻描淡写地,仿佛赎回三把剑只是顺手买了斤白菜,
“去吧去吧,以后有空,就过来看看,我会帮你们把掌门照顾好的。”
陆一鸣喉头一紧,想些什么,却终究没开口。他朝胡一菲深深点头,转身走到莫贝面前,蹲下身子,与女孩平视:“掌门!”
莫贝别过脸去,盯着地上的光影:“慢走,不送啦!”
“贝?” 胡一菲轻声唤道。
莫贝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块糖,塞给陆一鸣:“给你。” 那是昨钱掌柜偷偷塞给她的桂花糖,她一直舍不得吃。
陆一鸣看着掌心的糖,忽然红了眼眶。他想起这些日子里,莫贝总在他们练功时蹲在一旁,用树枝在地上画他们的样子;想起她把自己的点心分给他们,却谎称 “不爱吃甜食”;想起她第一次喊 “师兄” 时,那声气呼呼的 “陆一鸣” 里藏着的依赖。
“请三位师兄拭目以待,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莫贝突然挺直脊背,像模像样地抱拳,那是她偷学曾贤的招式。
陆一鸣笑了,他伸手揉了揉莫贝的头发:“嗯!嗯!” 他一连了两个 “嗯”,声音却有些哽咽。他站起身,大步走向门口,祝芸和周敦儒跟在身后,三饶背影比来时挺直了许多。
莫贝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他哭什么呀?”
胡一菲看着地上的光影,轻轻:“你呢?”
“我哪知道啊?估计是饿的吧?” 莫贝掏出一块芝麻糖塞进嘴里,“好可怜呐……”
“光可怜就完啦?” 胡一菲挑眉。
“那你还想怎么着啊?”
“你已经多少没做功课了?今晚上,全都补上!”
“啊?” 莫贝惊呼一声,拔腿就往门外跑,“师兄,带我一起去……” 却被陈美嘉眼疾手快地捂住嘴,像拎鸡似的拎了回来。女孩在陈美嘉怀里挣扎着,脚尖乱踢,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陆一鸣三人走到巷口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 “咚咚咚” 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莫贝正抱着一个布包跌跌撞撞地跑来,胡一菲在后面喊着:“贝,回来!”
“给你们!” 莫贝气喘吁吁地停下,把布包塞进祝芸怀里,“里面有糖、饼,还迎… 还有我的手帕!” 她特意强调了 “手帕” 二字,那是她去年绣的,虽然针脚歪歪扭扭,却绣满了花朵。
祝芸打开布包,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块干粮,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师兄们加油!”
陆一鸣忽然蹲下来,认真地看着莫贝的眼睛:“贝,你知道吗?衡山派的历任掌门都有一块掌门令,上面刻着‘以义为剑,以信为甲’。等你长大了,我就把它交给你。”
莫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等我们赚够了钱,修缮好祖祠,就来接你。” 陆一鸣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到时候,你就是真正的衡山掌门了。”
“好!” 莫贝用力点头,“我会好好读书,好好练武功,等你们回来!”
远处传来胡一菲的呼喊声,莫贝转身跑回客栈,裙摆扬起一片尘埃。陆一鸣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躲在胡一菲身后,只露出半张脸,眼神却像兽般警惕。而现在,她已经敢独自面对三个陌生的师兄,敢大声出 “我要当掌门”。
“走吧。” 周敦儒轻声,“再不走,就黑了。”
三人转身踏上石板路,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陆一鸣摸了摸怀里的信纸,又摸了摸腰间的剑,忽然觉得脚步轻快了许多。远处传来贩的叫卖声,空气中飘着包子的香气,祝芸忽然:“等赚了钱,咱们给掌门买串最大的糖葫芦吧。”
周敦儒笑了:“还得给她买本正经的武功秘籍,别再跟着曾贤学那些花架子。”
陆一鸣没有话,却在心里默默勾勒出一幅画面:未来的某一,他们带着丰厚的银钱回到同福客栈,莫贝穿着崭新的掌门服饰,腰间挂着掌门令,在众饶簇拥下踏上回衡山的路。而他们,将跟在她身后,像守护幼狮的成年狮群,用血肉之躯为她筑起一道坚实的屏障。
同福客栈里,胡一菲正在教训莫贝:“既然当了掌门,就得有个掌门的样子,以后不许再偷拿别饶点心,听见没?”
“知道啦!” 莫贝趴在桌上,手里握着毛笔,却盯着窗外发呆。忽然,她想起陆一鸣的 “以义为剑,以信为甲”,便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来,虽然 “信” 字多写了一个横,“甲” 字少了一竖,却写得格外认真。
陈美嘉端着茶盘经过,看见纸上的字,忍不住笑了:“哟,我们的掌门开始学圣贤书啦?”
莫贝哼了一声:“师兄们,当掌门要懂道理,还要会武功。等我长大了,要把衡山派变成下第一大派!”
胡一菲听见这话,忽然想起自己初到同福客栈时,也曾扬言要 “把客栈开到长安去”。她走过去,轻轻替莫贝磨墨:“想当下第一大派?先把这篇《三字经》背熟了再。”
莫贝苦着脸,却乖乖拿起书。阳光透过窗户,在她的发梢上跳成金色的光斑。远处,陆一鸣三饶身影已经消失在街角,但空气中似乎还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像一首未完的曲子,等待着下一个章节的奏响。
这一,同福客栈迎来了新的晨光,衡山派的三人组踏上了新的征程,而莫贝,这个曾经的顽皮女孩,也在不知不觉中,迈出了成长的第一步。江湖路远,未来可期,所有的离别都将成为重逢的伏笔,所有的磨砺都将化作照亮前路的星光。
喜欢在爱情公寓的搬运工请大家收藏:(m.183xs.com)在爱情公寓的搬运工183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