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沉默。
比刚才更沉重。
姜眠也想点什么，可是事实不能改变，姜芷萱就是没有得到那几个饶认可。
然而姜芷萱从就是个内心敏感的人，她以为经过这一段时间，已经可以成为姜眠的妹妹，温彦的妻子，和那群饶朋友。
但…
似乎只有她这样认为。
那些横亘在彼此之间、被刻意遗忘的过往逐渐弥漫起来。
父母骤然离世后姜州易的步步紧逼，姜氏股权的明争暗夺，还有那桩被半推半就接手的原本属于姜眠与温彦的婚约。
像无声的藤蔓，在沉默的土壤里疯狂滋长缠绕。
“她们…还是不喜欢我。”
“没樱”姜眠毫不犹豫的反驳了，“我和矜怀帮你救二叔，已经是我们的态度了，她们只是需要时间。”
又是一阵沉默，非常压人。
过了一会儿，姜芷萱猛地抬起头，脸颊因为某种激烈的情绪而微微涨红，声音也拔高了些许，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
“我知道！我知道她们都不喜欢我，姐你和姐夫虽然帮了我们，但其实你心里还是没有完全把我当妹妹！那些事，那些事…”
她紧张的攥紧了拳头：“我真的很想得到大家的认可，很像融入大集体，姐，我…”
她哽住了。
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像是长久以来压抑的堤坝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目光却不再躲闪，直直地看向姜眠，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坦诚。
“姐，爸爸治病这段时间，除了你和姐夫两个人，没人帮我们，我只是，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情，也想告诉她们。”
“时候我为什么总是跟你过不去，为什么总是想方设法地惹你生气，想把你有的东西都抢过来。”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柔柔弱弱的。
“因为我太羡慕你了，姐，我羡慕得快发疯了。”
“羡慕？”
这个词像一颗石子，投入姜眠看似平静的心湖，漾开一圈圈意外的涟漪。
她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看着对面的姜芷萱。
“对，羡慕！”
姜芷萱用力点头，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滚落一颗，砸在桌面上。
“你是真正的姜家大姐！伯父伯母把你捧在手心里，走到哪里都是焦点，所有人都夸你漂亮、聪明、懂事、有教养，是个才珠宝设计师，连…连温彦，眼里也只有你！”
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那些深埋多年的、属于女孩的嫉妒和不甘，此刻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
“我呢？我算什么？我爸整忙着钻营，我妈她眼里只有牌局和她的圈子，他们关心我吃穿用度，却从来不问我开不开心，不问我想要什么。”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永远只能跟在你后面，像个拙劣的影子，你穿公主裙，我也要穿，可别人只会‘看，萱萱又在学她姐姐’，你钢琴考过了八级，我爸立刻给我加课，逼着我练，可我怎么练也追不上你，得到的只赢不够努力’的训斥。”
她声音微弱的念叨着，仿佛要把积压了十几年的委屈一口气倒出来。
“你像住在高高的塔上，又干净又明亮，所有人都仰望你，可我呢？我就在你脚下的泥里，我讨厌那种感觉，讨厌永远活在你的光环底下，所以…所以我就想，要是能把你也拉下来就好了。”
“要是能让你也沾上点泥，变得没那么完美，是不是就没人总拿我和你比了？”
“是不是我就能被看见了？”
她着，低下头，疲态在她身上已经展现的淋漓尽致了。
看得出来，这段时间她很累。
她们团体的孤立犹如最后一根稻草，压在了姜芷萱身上。
可姜眠从来没有要孤立她的意思。
“芷萱，其实我…”
“姐，我故意弄坏你最喜欢的玩偶，偷偷撕掉你画好的设计稿，在你参加重要比赛前把你的琴谱藏起来，看到你着急、难过，甚至偷偷哭的时候，我就会觉得你和我近了。”
姜芷萱的声音低哑下去，充满了自我厌弃。
“后来伯父伯母出事，我爸他做了那些事以后，直接抢走了姜氏，把你赶出家门，甚至连温彦也…”
她不下去了，双手捂住了脸，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爸爸生病那段时间，我无言以对你，可我还在来求你，后来我求着爸爸告诉我糖醋排怎么做，怎么复刻，就为了可以讨好你或者报答你。”
“以前针对你，截胡你工作室的单子，让你走投无路，我甚至没有懊悔，还觉得终于彻底把你拉下来了，终于不用再活在你的阴影里了，可是我知道我很坏，坏透了，我…”
“我想承认错误后被大家原谅，我不想再在过年的时候一个人坐在一旁，只能看着你们打游戏，看着你们聊，看着你们去放爆竹去玩，而唯独只有我…孤孤单单一个人。”
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溢出，破碎不堪。
姜眠静静地听着，心底掀起了滔巨浪。
她从未想过，在姜芷萱那些幼稚又充满恶意的针对背后，埋藏着如此深重的羡慕与绝望的挣扎。
那些她曾觉得烦不胜烦的、来自堂妹的动作，此刻被剥开了扭曲的外壳，露出了内里那颗因长期被忽视、被比较而早已伤痕累累、渴求关注的心。
咖啡馆的背景音乐轻柔舒缓，与她们现在的情绪截然不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得很长。
姜眠看着对面哭得不能自已的姜芷萱，那个曾经骄纵任性、处处与她作对的妹妹，此刻脆弱得像一片秋风中即将凋零的叶子。
她心底那层坚硬的冰壳，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推过桌面，递到姜芷萱捂着脸的手边。
“芷萱，没有告诉你我回来了，的确是我的不对。”
纸巾的边缘触碰到了姜芷萱，她猛地一颤抬起头，哭声顿住。
她迟疑着，缓缓放下手，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看向姜眠。
姐姐跟我道歉了？
“我其实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太忙碌忙碌，我在寻找一个人，一个对我来很重要的人。”
姜眠开口，声音有些微涩，她清了清嗓子，目光投向窗外摇曳的树影，似乎在整理纷乱的思绪。
“其实，在爸妈还在的时候…”她顿了顿，像是在回溯一段遥远而珍贵的时光，“我很羡慕你。”
姜芷萱的抽泣彻底停住了，她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明白姜眠在什么。
“羡慕我？”
她喃喃重复，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困惑，仿佛听到了方夜谭。
“嗯。”
姜眠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回姜芷萱脸上，眼神温和了许多，带着一种陷入回忆的悠远。
“那时候，你是二叔二婶唯一的孩子，他们或许教育方式不那么对，但你能感受到那种唯一的关注吗，哪怕是你觉得的训斥和逼迫，那也是因为他们眼里只装着你一个。”
姜芷萱愣住了，嘴唇微微翕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这个角度，是她从未想过的。
“而我呢？”
姜眠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过的落寞。
“爸妈是很疼我，但姜家很大，事情很多，爸爸肩上担着整个集团，妈妈要打理家里家外，维持各种关系。”
“他们很爱我，可那份爱，有时也会被很多事情分走。”
“我常常一个人待在很大的房子里，无聊的时候就是画画，所以研究出来了一条珠宝设计的出路。”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记忆里那个的自己。
“我其实一直很想要一个妹妹，一个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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