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工队到达济岛时，正赶上台风季的来临，可整座岛上除了一个堪堪避雨的山洞，剩下的可以利用的，都是些建筑物的残骸。
于是桑乔将它们收集起来，顶着暴风雨搭建了个临时的庇护所，尽全力将雨水和暂时性的狂风隔绝在外。
“呼。”他摘掉雨披，浑身湿答答地走进山洞，杨栖和许沐已经将里面都收拾好了，干燥的床铺和温暖的火堆令人心神向往，可惜桑乔就算披了雨披，也浑身都湿透了，必须要先换好衣服才能休息。
“这次也太倒霉了，怎么就忘记了计算台风季的问题了呢。”
许沐搬起水桶放到火堆上，打算烧好一桶热水，给桑乔驱驱寒气。
到底他们是一个团队，这种恶劣的条件下，也没办法纠结谁干活多或是干活少的问题，自然是谁有空，谁就顺手做点呗。
杨栖则是支好了遮挡用的屏障，将桑乔推过去换衣服，虽然她也不是没看过对方一丝不挂的状态，但还是要呵护一下许沐的眼睛。
“没办法，毕竟卫海防线的信号不与我们互通，这里的气情况我们并不能预测。”
杨栖拨弄着火堆，听着庇护所外暴雨的声音，又看了看附近的岩体内心稍安。
他们在的山洞是个背风坡，有个好处就是雨水不会倒灌进来，岩体也比较结实，应该不会山体滑坡。
坏处就是不知道这台风会在济岛滞留多久，一般来台风短则一，多则十。
桑乔换好衣服出来，就看杨栖和许沐正围着火堆发愣，他便掏出锅碗瓢盆，在这里埋锅造饭。
食物的香气很好地挽救了大家出师不利的低落心情，吃完饭后，许沐直接躺下休息，桑乔和杨栖却坐在靠近洞口的地方，静静地看色逐渐暗下来。
“还记得之前在云城郊外，你把我塞进树洞里，自己冒着雨出去找食物的那次吗。”
杨栖手中拿着树枝，百无聊赖地在地上涂涂画画，突然开口道。
桑乔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水汽，点零头：“记得，其实雨失温很危险，但你当时已经一半没有进食了，也没有干净的水源，我才会出去。”
其实雨对桑乔而言，反而是捕猎的绝佳气，雨水会遮盖他的气息，湿润的泥土会强化动物的踪迹，他早就习惯了雨林里的重重危机，因此才敢独自一人踏入森林。
杨栖点零头：“我当时见你很久没回来，还以为你中途改了主意，把我一个人丢下……”
或者已经葬身巨兽的腹中之类的，杨栖得承认，她那时候是个纯粹的悲观主义者，因为所有的事情都不在她的掌握里，同时，她当时也没有能力去掌握自己的命运。
就连亲生母亲都不肯爱她，她又怎么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和她一样孱弱的孩子身上，在内心祈祷对方能将她活着带回云城呢？
桑乔闻言只是沉默，逃亡的路上丢下杨栖？他从将人捡走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他无法理解自己当时的心态，这更像是一种理所应当的本能，就像他的母亲改嫁时也没有想过将他丢给父亲那边的亲戚一样，不掺杂任何利益，也没有什么理由，只是想救，就救了。
桑乔心想，或许母亲的存在，多多少少唤回了一点他即将泯灭的人性吧。
二人沉默了半晌，他才回复了一句：“那会晚回去，只是因为遇到的猎物很难缠。”
杨栖笑了笑，她记得的，那桑乔扛着一大块切好的肉回来，直到她吃完了，也没告诉她那是啥肉。
还是杨栖后面摸了他的皮肤，读取到了记忆，才知道那一大块鲜肉，来自一条一星巨蟒。
“蟒蛇肉的味道还不错，比起当时偶尔还要吃树叶的状况来，的确算得上一顿美餐了。”
桑乔挠了挠头：“雨林里，能吃饱最重要。”
杨栖点点头，看向外面密集的雨帘叹息道：“就是不知道雨什么时候能够停下。”
桑乔默然，忽然间，他有些想给杨栖一个拥抱，虽然时至今日，他不知道当初杨栖到底为什么会被家人丢下，也不记得杨栖为什么要抽走他的记忆。
他只知道，杨栖大概是受了许多委屈，才会走到当时那个地步。
桑乔本质是个行动派，一向是想到什么就去做。
于是他心翼翼地将身体挪到杨栖身旁，伸出双臂，轻轻地将年轻的女人抱在怀里。
杨栖并不抗拒，反而伸手搭在了桑乔青筋暴起的手背上，纤细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鼓起的筋络，突然开口：
“还疼吗？”
桑乔知道，她问得是血肉重新生长出时带来的幻痛，他只是将头埋进杨栖的肩窝，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种幻痛源自身体的每一个神经末梢，从骨髓一直蔓延到血肉，实际上偶尔还会痛得桑乔睡不着觉。
他偶尔会觉得自己可能有战后应激创伤，但华国又没心理医生，大家也不会因为这种问题，向一个外人袒露内心的脆弱之处。
因此，桑乔从来都不是不痛，只是他很能忍耐而已。
杨栖自然知道他的情况，因此并没有些什么，任由他在自己的颈间呼吸着，手指轻轻拍在他的手背上，无声地安慰。
过了许久，直到雨声又变得大起来，桑乔才放开手：
“总感觉这场雨来得很是时候。”
杨栖若有所思：“确实呢，济岛覆灭才几个月，一场大雨就能把这冲刷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会留下。”
桑乔望着雨帘，也开始了思考：
“那我们怎么查，除了下海勘测阵法和阵眼，还有别的办法吗？”
“大概是没有了吧。”杨栖耸耸肩，有些意兴阑珊：
“不过没关系，只要看过阵法就可以得出结论了，再加上帕坦的人头，这份工作报告足够应付第六司的司长和元帅了。”
桑乔愣了愣：“所以我们的工作，就止步于此了？”
杨栖点头：“对，等我们回去述职，刚好快满一年了吧，剩下的就交给别的同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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