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了，东方一片通红，血一样的颜色。
王家卫站在战壕后面，举着望远镜，看向鬼子方向。至少有三道烟，在清晨的微风中，飘浮在树林和村庄之郑老百姓早就跑光了，烟是鬼子在做早饭，等它们吃完，就该进攻了。
凌晨三点，柱子回来了，还带回来七十多个弟兄。这让王家卫有些意外，自从一营离开，消失在视野中，王家卫就开始了后悔。
他不该派柱子去，这家伙年轻，实战经验少，但有智慧，有胆略，是可塑之才，如果不死，未来可期。
可又能派谁去呢？而且，打这样的仗，也需要智慧和胆略。
柱子能活着回来，王家卫很高兴。但今，或许更为艰难。
鬼子炮兵阵地被炸，但鬼子不会善罢甘休，因为进攻113师的不止第212步兵联队一个骑兵联队，还有十七师团的一个半联队。如此兵力，怎么可能灰溜溜撤走？
而以军、师两级司令部昨日作战决策，246团将固守阵地，顶住鬼子第212联队和骑兵联队进攻，削弱之锐气，为反攻争取有利时机。
也就是，誓死不退，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王家卫不怕死，死在战场上，死得其所，死的壮哉。也不怕手下兄弟埋怨，就不该主动招惹鬼子，现在好了，咱帮了八路军的忙，他们顶多是帮咱炸了鬼子火炮。
这种目光很短视，王家卫懒得解释。而且，他知道，只要他这个团长，站在阵地上，这种牢骚就会消失。连他们的团座都视死如归，谁还会接着埋怨？
不仅如此，王家卫还勉励弟兄们，当面鬼子炮兵阵地已被我们摧毁，鬼子最多剩下三门迫击炮，火力已不如我们，所以我们要狠狠打，让鬼子们知道，我们246团都是站着撒尿的爷们！
完，王家卫就在阵地上站着，站的顶立地，也站的英雄豪迈。
柱子在他身后，同样威风凛凛。一营已残破不全，被当成预备队。前面二营、三营死顶，顶不住了，一营立马补上。不管是在前面死顶，还是在后面做预备队，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又不能后退半步，这仗打下来，不过是早死或晚死的差别。
只是心里有点遗憾，无法亲自给殉国的兄弟，立一块大大的墓碑了。想起墓碑，柱子却又微微笑了笑，弟兄们不会埋怨他，因为马上都要到地下见面集合了。而且，如果能立一块碑，也有他的一份。
每个人都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反倒轻松了。
太阳升起来了，也是通红的颜色，如血的通红。
柱子也举起望远镜，看着鬼子阵地。阵地上看不到人影，想必鬼子正坐在战壕里吃早饭，树林里看到几个恍惚的影子，还牵着马。那是鬼子骑兵，估计是装马鞍，以准备发起冲锋。
“鬼子快动手了。”柱子。
“就让他们来吧。”王家卫声音不大，但充满了蔑视。
电话铃响了，是前面三营长打来的。参谋接过电话，向王家卫报告，三营观察哨报告，鬼子阵地上没人了。
怎么可能没鬼子了？柱子了一句：“梦话呢？”
“让他们仔细观察。”王家卫冷静地。
“是。”参谋答应一声，又打电话过去，大声：“团座命令你们仔细观察！”
柱子又举起望远镜，却发现，树林里的鬼子不见了，再仔细看，恍惚看到两个影子，是向北走。
王家卫也看到了，立即命令参谋：“注意两翼！”
参谋又回答一声是，又立即打电话：“二营，三营，团座命令你们注意观察两翼，防备敌人从侧翼发起攻击。”
“团座，我带兄弟们上去看看？”柱子。
“你不用去了。”王家卫扭头看着参谋：“命令三营，派一个排，到鬼子阵地进行火力侦查。”
“是。”参谋回答一声，又打电话：“三营，立即派一个排，向鬼子阵地进行火力侦查！”
看来团座大人已经相信，鬼子撤走了。柱子眨眨眼，看着王家卫。
王家卫的确相信鬼子撤走了，也猜到了大概原因。他走下战壕，又向前面走去。
柱子也想跟着往前走，但扭头看看身后的兄弟，忍住了，转身走回自己的营。
“鬼子要进攻了？”老兵排长问。
柱子回答：“不是进攻，是鬼子可能撤退了。”
“啥？”老兵排长不相信，摇头：“鬼子憋着坏呢，可别上当。”
栓子点头，却又道：“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咱准备好就行了。”
但鬼子就是撤退了，火力侦察的兄弟跑到鬼子阵地前，距离两百米，开了几枪，没有任何反应。三名士兵迂回，跑向鬼子阵地，发现空空如也，连个鬼子毛都没了。
三营追了上去，鬼子已经跑远，只能从望远镜里看到，担负后卫的鬼子兵，像蛇一样蜿蜒在路上。
消息传到阵地上，响起一片欢呼声。
鬼子来的快，打的猛烈，还动用毒气弹，像洪水猛兽，所有人都觉得，鬼子会进攻到底，也都准备好了死，现在鬼子灰溜溜地跑了，能不高兴？
尤其那些老兵，端了鬼子炮兵阵，觉得是打了打胜仗，能不振奋？他们把柱子和一营当成此战胜利的英雄，一营弟兄也扬眉吐气，兴奋不已。
但王家卫觉得，鬼子这么快撤兵，其中原因并非这么简单。
第二上午，团部收到确切消息，鬼子撤兵主要原因，是因为安平县。夫子山八路军不仅切断鬼子补给线，连续击毁鬼子辎重汽车，还攻下县城，占领整条封锁线。
鬼子十二军司令部十分恼火，但苦于进攻113师弹药即将耗尽，火炮也损失大半，无力再战，只好撤兵，并转向安平县进行作战，务必收复县城，恢复安平封锁线。
“我地乖乖，夫子山有多少兵力，就打下来县城？”三营长孙家栋。
“据情报，他们只有两个主力营。”王家卫又补充：“他们还有民兵，还策反了保安团两个营。”
民兵在孙家栋眼里，算不上武装力量，最多是镇压本地汉奸和二狗子，保安团更不算什么，简直和土匪一样，不经打。孙家栋瞪大眼睛：“就两个主力营？八路军还没用攻坚火力，两个营就能打下来，看来等打跑鬼子，必成大患。”
“现在是联手打鬼子的时候，不要多想。”王家卫声音带着严厉。
柱子也不满地看了一眼孙家栋。
但和孙家栋有类似想法的人很多，包括已经殉国的，原一营营长孙志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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