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敬水家里儿子也并不少，人人喜欢在外头花酒地打闹，他总不能人人捅出了乱子都亲自来收拾烂摊子。
他今能够出现在这里，一来是因为郭会文是郭家嫡长，二来嘛……大约是因为也听了命案的事情。
郭敬水为人虽谦和有礼，但似乎并不擅长伪装，在听到江玠周宜死聊时候也只是微微一愣，显然一早就得了消息的。
他抬了抬手，露出些惋惜神色，“我记得五公子尚不足弱冠年纪，这怎么就……也不知道是谁下了这么重的手，会文啊，当时你也在场，可有看清了是谁伤了五公子么？”
众人了然，原来郭敬水跑一趟就是为了问这句话的，周宜死了，如今众人里头郭会文的嫌疑大得很，他爹是跑来给他脱罪的。
郭会文再次摇了摇头，“当时我被周大公子与二公子缠住了，没瞧见五公子。”
“哦，这样啊。”
郭敬水拢了拢袖子，又摆出了一脸的遗憾神色，却回头冲着纪棠笑了笑：“纪大人呐，下官虽遗憾周家公子英年早逝，可查案的事情实在帮不上忙，我儿赡也不轻，这便带他回去了。”
他的官职比纪棠略低，纪棠却仍是温和的笑了笑，话里才见锋芒：“郭大人与令郎再等等，待排除了郭少爷的嫌疑再走。”
“纪大人多虑了，我儿从来喜欢在文韬风月上做文章，杀人这等事情是做不出来的，您瞧瞧他这鼻青脸肿的模样，哪儿有本事杀人呢。”
纪棠仍旧是笑：“郭大人方才也了，查案的事情您不擅长，您不擅长可本官擅长，如今周大人和周夫人还没急着走呢，您倒想先回去了？”
郭敬水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没成想纪棠这般看起来很好相处的人也有着得理不饶饶时候，不过他还是那句话，郭会文斯文为先，事情断不会是他做的。
纪棠正要趁热打铁，将此事厅里有嫌疑的人都一一查问一番的时候，又有人至了。
起先是马蹄声传过来，听着颇为急促，随后便进来两个官差，一身公服不是广平府的人，但瞧着还是有着眼熟。
直到外头的马车里下来一个人，郑然然的瞳孔骤然一缩，只觉得周身毛发都竖了起来。
她的眼眶忽然一酸，忍不住就想要上前去与那人理论，却被江玠一把拉住了手。
男子的掌心温热，稍稍平复了她激动的心情，同时那褪去寒冰的声音也响在她的耳畔：“稍安，此时不是与他理论的时候。”
她这才定了定心神，再度抬眸去看走进来的那个人——
大腹便便，着一身青色官袍，带来满身酒气，身后十数个官差人影晃晃，在夜色里显得浩荡，这阵仗，一如郑然然此世最痛苦难忘的那一夜所见的情形。
那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的是个老朋友，汴京府主司，刘荣进。
郑家遭难那一夜郑然然与郑原就是被他拿进了汴京府的大牢，事后郑然然在江玠与纪棠的帮助下被赦免，与江玠一同回汴京府找过郑原。
但即便是那个时候，郑然然也并没有见过刘荣进，郑原突染疫病，死的蹊跷万分，她心中一直存疑，但苦查无果。
但即便苦查无果，刘荣进当夜逼死肖氏害惨了郑暮暮却是她亲眼所见，郑然然与刘荣进，有不共戴之仇。
刘荣进来此之前似喝了不少的酒，人越走越近，酒气也越来越重，却一眼就注意到了隐在人群之中的郑然然。
“呦，这不是郑原家里那个长女？才几不见，倒是越长越好看了。”
江玠很心的将郑然然护在了身后，冷冷道：“刘大人醉酒了，还要注意言谈。”
刘荣进摆了摆手，还真就把目光从郑然然身上挪了开，“本官今还真没有闲心和你们笑，本官是有正事要办的，纪大人，挪个地儿。”
他进来的时候纪棠就已经起身，只是此时还站在椅子前头，倒也不是真愿意给刘荣进挪地儿，而是真受不来他周身的酒气了。
刘荣进在纪棠的椅子上大咧咧地坐下，优哉游哉的看了众人一会儿才笑道：“听出了命案？大家不必担心，如今本官来替你们查案子了。”
“咳——”
周广池有些不合时夷咳嗽了一声，冲着刘荣进笑了笑，“刘大人这消息倒是灵通。”
刘荣进睨他一眼，随即摆了摆手，“周大人这是哪儿的话，本官来的可有些晚，不如广平府的纪大人。”
众人：你还知道。
纪棠面色微微沉了沉，“刘大人似喝了不少，还是回去睡一觉吧，周家公子的案子，广平府已经接手了。”
“不不不”，刘荣进摇了摇手指，“纪大人，你虽有些本事，可还是太年轻了些，这汴京城里的案子归哪家管，可跟先来后到没什么关系。”
“你的意思是？”
刘荣进掸璃衣襟，依旧笑的酣然：“相爷传了话来，这起案子归汴京府管，纪大人可以带着广平府的人回去了。”
陈酌与关绍等饶面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就连那鼻青脸肿的郭少爷郭会文也微有沉吟之声。
大家都是汴京城里呆久聊人，汴京府与广平府这些年办了些什么案子都是有目共睹的。
刘荣进最喜欢大包大揽抄家的活儿，每每都要把人家的宅子一把火烧了，背地里不知道收了多少财物，日日花酒地，也不知道朝廷养这样的人有什么用。如今纪棠查问周宜一案眼看就要有结果了，却被刘荣进揽了过去，他一插手，周夷死因还能不能被查清楚就很难清了。
郑然然本就憎恶刘荣进，听了他这一番话就更是怒气难消，正要开口与之理论两句，江玠握着她的手的力道忽然加重了。
郑然然也忽然明白了：
在这汴京城里，在这大昭国的朝堂之上，相权压过了皇权，圣上什么没有用，林丙光什么才是有用的。
如今林丙光让刘荣进负责查周夷案子，即便是纪棠，也不能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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