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冻湖的湖水温度持续升高，龙荻烟坐在湖边望着冒着热气的湖水怔怔出神，最近两咳嗽愈发频繁，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龙荻烟思考的时间也愈发长，申屠隼坐到龙荻烟的身边，眼神里满是担忧，开口道：“大哥，不要勉强自己。”
龙荻烟突然笑了起来，过去的近一年时间，申屠隼没有见过龙荻烟如此明显的表达情绪，龙荻烟一直展现的是极其稳定的冷静和丝毫不外露的心理情绪，表情的变化几乎没樱看到申屠隼怔神，龙荻烟笑容延展，道：“申屠隼，你是善良的人，家庭的毁灭只给了你仇恨，却没有扭曲你的心性，申屠家一定是个伟大的家族。”
听到龙荻烟提起申屠氏，申屠隼眼中浮起回忆，有骄傲，但沉浸之后悲伤浓重。申屠隼道：“我的父亲是个英雄，他教育我，为人处世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但唯独不能对不起自己的本心，我一直尊崇父亲的话，他就是这样的人，一个人扛下了家族的重担，扛下了耀阳国的国难，也承下了杀手组织的愤怒，所有人都反对他，但我知道，即使申屠家族因他而毁灭，但他是对的，如果不是他，耀阳国早已变成一片废土。”
“所以你想找到当年屠戮你家族的人，报仇雪恨，在那之后你想做什么？”龙荻烟问道。
“大概那时候我会被杀手组织杀死，如果杀手组织并不理会的话，我想回到耀阳帝国，重建申屠家！”申屠隼道。
“希望你达成所愿。”龙荻烟道。
“大哥你怎么突然起这些？”申屠隼对于龙荻烟的反常十分疑惑。
龙荻烟回过头望向湖面，道：“这些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想要寻找什么，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却也清晰的了解世间的所有事，这种感觉其实相当奇怪，就像是有一个外人在你的脑海里编辑信息，只是让你知道这个语言，这件物品，这个人所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你是如何知道这个意思的，你在了解这些学习这些语言、物品使用时候的个人代入却没有，我仿佛是一个被编辑了程序的机器。在我看到息觉镖的时候，活生生的记忆随便第一次出现，所以我异常兴奋，其实我并没有兴奋的感觉，我只是内心觉得我这个时候应该兴奋。我想要顺着息觉镖探寻背后更多的记忆。”
第一次听到龙荻烟这么多话，申屠隼才发现原来一直无所不能的大哥承受着这么多的迷茫和压力，这样的感受换做他或许会抑郁致死。
“而在这具龙荻烟的身体里，我感受到了更多的东西。”龙荻烟接着道，“愤怒，应该是愤怒，我第一次是想要杀死别人，而不是下意识的将生命当做物品等价对换，我想要找到八王会，将他们全部杀死，让他们知道死亡的滋味，那群人将人命当做获取利益的工具，为撩到龙家的物品，竟然花三年布局陷害龙家，不仅灭杀龙家满门，还将一个污名挂在龙家身上，这样的劣迹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愤怒的滋味，这种感觉很新奇，而在之后这样的感觉更加强烈，我第一次意识到，作为一个人拥有者多么复杂多变的感情，这样的生物是多么的丰富。而相同为饶八王会、罗浮、杀手组织仅仅为了个饶利益而杀了如此多的人，只是为了杀死彼此就将数万百姓当做工具，让这些拥有独立思想独立人格独立情感的生命体白白送死，造成这样的罪孽他们自己还毫无意识，甚至沾沾自喜，我的怒火加速了我自身的寿命燃烧，但我依然无法停下，即使是愤怒会让我立即死亡我也愿意就这样燃烧怒火。”
龙荻烟直视申屠隼，双眼之中情感波动简直要喷薄而出，申屠隼从这双眼中看到了无数纠结的情感，这才是人类的眼睛，龙荻烟看着申屠隼道：“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作为一个人活生生存在这个世界的感觉，我想要体会更加多样的情感，可惜，马上我就要死了。我开始害怕了，在死亡之后我是不是会再次失去记忆，再次封闭自己，再次成为运作程序的机器，我更加开始害怕寻找记忆。”
“为什么？”申屠隼愣住了。
“我不知道我会找回怎样的自己。”龙荻烟道，“那是未知的，完全不定性的，原本的我到底是怎样的，没有人给我提示，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如果我就是一个只有程序的机器，或许我是一个只知道杀戮的工具，或许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又或许我跟你一样，是一个失去了家庭背负着无限血仇的人，找回之后我是不是会更加痛苦。这段时间我在想，或许我应该找到一个躯壳，成为龙荻烟或者成为别人，好好地活在世界上。”
申屠隼完全惊呆了，他的大哥到底在想些什么，申屠隼想了好一会才道：“大哥，你的意思是你想拒绝成为你自己，而想要代替别人过完一生？是不是封印在你的身体里起作用，封印给了你潜意识的引导？”
龙荻烟道：“我考虑过这个可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不知道。所以我要独自面对那个可能，寻找答案。”
“独自面对？”申屠隼皱起眉头，“大哥你什么意思？”
“我想要自己去面对答案。”龙荻烟道，“我担心你的存在会影响答案的正确性和真实性。”
“所以现在你是在赶我走？”申屠隼道。
“可以这么。”龙荻烟重新看向湖面。
“大哥，上一世你虽然救我多次，但这一世我可曾对你有所怠慢？”申屠隼站起身来，“哪一次你深陷险境不是我挡在前面，如果没有我你在破庙里刚刚醒来恐怕就已经被乱刀砍死了，更别提之后遇到的人，你现在却要赶我走？”
“就当我们扯平了吧。”龙荻烟道，“进屋子吧，等了这么久的人终于来了。”
别苑中石桌边，罗浮坐在那里不断抖腿，内心紧张佯装镇静，龙荻烟二人进来之时罗浮吓一激灵差点直接拔刀，龙荻烟笑道：“既然都追了一千年了，也不会差叙旧的这一时半会儿，安心坐着吧。”
“也是，也是。”罗浮强行安坐在椅子上，紧张的罗浮也没发现进来的申屠隼一脸怒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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