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圣殿，熟悉的玉阶。
在这里，她度过了她生命中最长的六百年。比她在任何一个地方待过的时间都要长。
曾经，她每都像踩在钢丝上行走，每时每刻都在恐惧会在第二迎来死亡。
现在，她已经登上了三界巅峰之位，无论是实力还是身份，都再也不用担心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
物是人非。
可是现在，她却比以前更多忧愁，更多烦恼，更加疲惫。
玉阶下已经没有多少熟悉的面孔，更多的是年轻的新面孔。
随意扫了一眼，她有些心累。
她的散心之旅，要结束了。
……
教众散去以后，圣殿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修冥，这样真的好吗？废左右二使，立尊使一人……你知道我不能长留圣教，等我走了以后，该当如何？”她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
“月冥，这是你应得的地位。……当初，在你已经贵为右使的时候，我还仅是三长老之一……这个教王之位，本就是我从你手上得来的。现在不过一介尊使之位，有什么紧要？还累你替我掌管教中事务，我已是极为过意不去。”修冥动情道。
“唉……修冥，你计划何时闭关？”叹了口气，东方九容问道。
“交代完事情，这就准备闭关了。月冥，我先和你一下现在圣教的格局。”他眸色幽深，严肃了许多。
“原先的左右二使就不提了……现在的三长老里，越夙、云微都是前四护法擢升而来，他们在叛乱中平叛立下汗马功劳，不得不提他们为长老。另一位长老是盈羽，你应该还记得……她也是以前我们的人。越夙云微都是你离开后的新人，你可能不熟悉，但有盈羽在，应当也没什么问题。不过，盈羽在叛乱中也受了不轻的伤，怕是也得闭关调养。”
“四护法如今是由叛乱中有功的七宫宫主擢升而来，赤离你很熟悉……其他三位也是新人，亦是护法有功，不过倒也都比较忠诚。”
“至于七宫宫主，如今七人中有四位擢升护法，虽然提了承夜为霜枫宫宫主，但仍空缺三位……选拔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月冥。劳烦你替我把关，选出三位合适的七宫宫主。”
“千烬潜伏筹谋多年，他的余党可能还有不少隐藏未露的。你离开圣教已久，那些新人怕是不服你。必要时，尽可立威。”
“修冥不用担心，我好歹也是前任右使，圣教这些……我再熟悉不过了。”她眯了眯眼，似是不服气。
修冥低笑：“也是，右使大人雷霆手段，圣教谁人不知——不，现在是尊使大人了。”
“我大概懂了，修冥放心便是，等你出关之时，一定会还你一个更好的圣教。”
看她信心满满，修冥突然笑了起来：“好，如此，就多谢月冥尊使。”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我能夺得东方王位，也多亏了你……”
修冥眸色一沉，下意识地环顾，四下无人，多年独自一人，他早已养成了极其谨慎的性子。“之前我听你负伤闭关，是怎么回事？”
东方九容失笑，“那是一个借口，哄骗明昭的。我实际上是去仙域散心了。”
“……原来如此。”悬了几年的心放下，他松了口气。
“倒是你，修冥。大约二十年前，我在仙域游历的时候，曾经见过有个幻妖，手上有大量的锁灵石，甚至还有解灵印。……你可知此事？”
“什么？”他瞳孔微缩，眸中寒了下来，很快就想到了前因后果。“千烬筹谋实在深远，原来早在那时，他就已经开始有计划地清洗我身边的人了。所幸，他万万想不到的是，我还留有底牌。”
“……你……用了什么？”她忍不住问，“修罗？还是……”
修冥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知道，那是我最恨的……”
“……”她垂眸，已经明白了他未完的话。
修冥脸色极其难看，声音中杀气重重，“楚万盛，让他死得太便宜了。不过，楚云启倒是还活着……啊，我忘记了，还有那位明皇陛下！若非明昭……明族！爹娘怎会……”
“修冥……”她忍不住打断他，“你真要找楚云启报仇？那家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
“找？当然要找，我不找他，他还要找我呢！”修冥突然失态冷笑道。她静默无言，相交多年，修冥早就知道她的身世，她也知道修冥的身世，对楚国和明族的仇恨，是他永远放不下的心结。
苦笑两声，她又怎能启齿，她和明昭之间已有婚约之事？
“……月冥，我听你当年跟楚云启又打了一场。”修冥突然转移话题，“就是你约我打架那次，原来你那次匆匆离开，是因为要去和楚云启战斗？为什么？”
“……修冥，这件事的原因我不想多。”东方九容淡淡打断。
“……月冥！”修冥有些薄怒，“你不信任我？”
“好了，修冥！虽然是挚友，但我也希望能给彼此留点隐私，有的事，我不想多。”东方九容也同样愠怒，气氛登时变得紧张起来。
“……月冥！”虽是一张普通的容颜，却迸发出强大的气势。他先软了下来，虽然还是恼怒，但也不敢再多什么。“罢了罢了！你不想那就不。……我不逼你。”
“修冥，你好好养伤，圣教就交给我了。”知道刚刚语气硬零，她也退了一步。
“……好。我去交代一些事情。越夙此人虽然私德不行，但他倒也颇为忠心，勉强可用。”想了想，还是交代一句，“昨那个新人承夜，虽然年轻，但是忠心，能力也不错，你观察一下，或许可以好好培养。”
“……我会考量。修冥尽可安心，我做了这么多年右使，对这些再熟悉不过。”
修冥点点头：“我相信你的能力，那你先回去休息，明，你就是代教王了。”轻笑两声，“月冥可会怪我给你平白增加负担？”
“……不会。修冥，我回去休息了。”
“嗯，等我出关，月冥，我有话跟你。”他深深望了她一眼，察觉到她的目光躲闪。
“……”
不欲面对他的目光，东方九容沉默不言，转身离开了圣殿。
徒留修冥在背后静静眺望着那道背影，那道永远如风的背影。
……
新任尊使月冥，执掌圣教事务已三月有余。
三百年内经历过两次叛乱，圣教中的老人已经所剩不多，听过昔年右使赫赫威名的圣教老人也已寥寥无几。修冥登位后，考虑到要隐瞒她的真实身份，对月冥过去之事进行了全方位的封锁，禁止教众打探。若非如此，以秋辞为代表的她的旧部，也不会对修冥心生怨怼，以为修冥暗杀了月冥。
在这种情况下，这三百年新进圣教的新人，不了解她过去执掌右使之位时的雷霆威名，一开始对新任尊使都颇为轻视，碍于教王严令才不得不维持面上的尊敬。更有甚者自恃教王闭关，甚至胆敢当面直接冲撞新任尊使，结果尊使连手指都未动，冒犯之人就口吐鲜血，身受重伤。
月冥尊使的第一次立威，很快就传遍了圣教上下，圣教上下无一不胆寒。新任的护法赤离对她又极为尊敬，逢遇必定下跪高呼月冥大人。有关月冥过去的那些令权寒的事迹很快就在圣教暗地里流传，昔年的右使月冥，从一名最普通的杀手开始做起，一步步成为游花宫宫主、四护法、三长老、最后立下大功，一举成为右使。
四百年前，她成为右使之时，就已经踏入了九重之境。也就是，新任的尊使月冥，至少已经在九重之阶四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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