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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9章 风起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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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洛阳,已然有几分暑气,白日里熏风微燥,到了夜间,却犹自存着一丝清冽。

子时已过,万俱寂。长街深巷,皆被浓墨般的夜色浸透,偶有夜风拂过,便惹得檐下灯笼轻晃,在青石板上投下些捉摸不定的、摇曳的昏黄光影,更衬得周遭死寂沉沉。

梆!——梆!——梆!

单调的更声响起,敲破了这粘稠的夜。

更夫刘老三,拖着灌了铅似的腿,一步三晃,肩上那根磨得溜光的梆子棍也似有千斤重。他猛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两滴浊泪,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露出豁了口的黄牙。

这哈欠打得浑身骨头都松了,一股急迫的尿意却陡然从腹升腾起来,火烧火燎。

“这劳什子的活计,熬煞个人……”他嘟囔着,左右张望,巷口拐角处,一面废弃砖墙的阴影浓重,正可遮蔽些形迹。

他急急闪过去,背对着空寂的长街,解了裤带。憋了许久的热流终于畅快地奔涌而出,浇在墙根的尘土和几丛野草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

刘老三半眯着眼,享受着这片刻的轻松,心神正自松懈。

忽地,头顶上那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异响。非风非雨,倒似极薄极韧的皮革被无形巨力骤然撕裂,发出“嘶啦——嗡——”一声尖利怪响,直刺耳膜。

这声音带着一股不出的邪性,仿佛能钻透骨头缝。刘老三浑身一激灵,尚未撒尽的尿意瞬间吓得缩了回去,裤裆里一片冰凉湿腻。

他猛抬头看去,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灵盖。

只见离地约莫两丈高的半空里,竟悬着一物。其形初看恍若一顶巨大斗笠,边缘却非竹篾的圆润,而是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令人心悸的锯齿状轮廓,仿佛被无形巨口啃噬过一般。

那物通体散发着一种幽冷、粘腻、非金非石的光泽,青不青,绿不绿,惨惨淡淡,如同深潭底浸泡了百年的腐铜,幽幽地、无声地悬浮着。

更骇饶是斗笠中央,本该是笠顶的位置,此刻却深深凹陷下去,形成一个深不见底、浓黑如墨的圆洞。那黑洞仿佛有生命般,正缓缓地、贪婪地“吞噬”着周遭本就稀薄的夜光,偶尔竟从洞底深处闪出一点针尖大、猩红如血的幽芒,倏忽即逝,快得让人疑是错觉,却足以令人魂飞魄散。

刘老三只觉头皮炸开,浑身血液瞬间冻住,连骨头缝里都往外冒着寒气。那斗笠状怪物的幽光映在他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上,一片死灰。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是破风箱被猛地堵死,连一声完整的惊叫都卡在胸腔。他想跑,双腿却如同被钉死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纹丝不动,唯有上下牙关剧烈地磕碰着,咯咯作响。

就在他僵立如木偶的瞬间,那悬浮的“斗笠”竟猛地飞向他,那点猩红幽芒再次闪现,竟似一只择人而噬的妖怪独眼。

紧接着,那怪物挟着一股阴冷刺骨的腥风,直直地朝着刘老三俯冲下来。其势快如鬼魅,无声无息,只有那锯齿状的边缘撕裂空气,带起一阵令人牙酸的、极其细微的“嘶嘶”声,转瞬已迫近头顶。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终于从刘老三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尖利地划破死寂长夜。

这濒死的绝望呼喊,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沉睡的洛阳城上。

“哪个杀千刀的?!半夜三更号丧呢!” 巷子左侧的院门“哐当”一声被粗暴推开,探出一个光着膀子的粗壮汉子,睡眼惺忪,满脸横肉,因被吵醒的怒气而扭曲着,手里还拎着半截充当武器的粗木门栓。

几乎是同时,右侧院门也“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须发皆白、穿着灰布褂子的干瘦老汉揉着眼骂骂咧咧:“作死啊?还让不让人安生!”

更远处,几户人家的窗户也亮起疗,传来妇韧低的埋怨和孩童被惊醒的啼哭。

刘老三哪里还姑上回应?

那顶催命的“斗笠”已悬在他头顶不过一尺,幽光几乎罩定了他整个头颅,那黑洞洞的“笠口”仿佛一张咧开的大嘴,散发着浓烈的死气。

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恐惧的麻痹,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呜咽,猛地转过身,连滚带爬地朝着巷口亮着灯笼的主街方向亡命狂奔。裤子湿漉漉地贴在腿上,狼狈不堪,可他全然不顾,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老三?你撞鬼了?!” 光膀汉子借着主街灯笼透进巷口的微光,勉强看清了刘老三那张因极度恐惧而完全变形的脸,如同见了活鬼。

他顺着刘老三奔逃的方向抬眼望去。

“我的娘啊!!!” 那汉子脸上的怒容瞬间冻结,随即被一种纯粹的惊骇彻底取代,眼珠子瞪得几乎要爆出眼眶,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手中的木门栓“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剩下“嗬嗬”的抽气。

另一侧的老汉,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圆,干瘦的身子筛糠般抖起来,指着那悬浮的、正紧追刘老三而去的诡异“斗笠”,喉咙里咯咯作响,半晌才挤出一丝变流的嘶喊:“妖……妖怪!妖怪杀人呀!”

这嘶喊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刚刚涌出的零星几人。

一个刚披衣出来的家丁,顺着老汉颤抖的手指望去,登时“妈呀”一声怪叫,连滚带爬地缩回门内,只余半张煞白的脸贴在门缝处,抖得厉害。

先前亮灯的窗户纷纷猛地推开,更多的脑袋探了出来,随即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和压抑不住的惊呼。

“老爷!那是什么东西?!”

“斗笠!会飞的斗笠!”

“它在追刘老三!快看!它……它在发光!那中间……中间是黑的!深不见底!”

……

惊呼声、询问声、牙齿打颤声混杂在一起,在死寂被打破后又迅速凝聚成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群体恐惧。

巷口处,聚拢的人影多了起来,但无人敢上前一步,都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原地,死死盯着巷中那场无声的死亡追逐。

只见那“斗笠”如影随形,始终悬在刘老三头顶上方尺许,那点猩红幽芒在黑洞深处时隐时现,冰冷地锁定着下方亡命奔逃的身影。

刘老三的喘息粗重如拉风箱,脚步踉跄,每一次脚掌踏在青石板上都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回响。

“扑通!” 一块凸起的青石板绊住了他灌了铅的脚。

刘老三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如同一个沉重的破麻袋,直挺挺地向前乒,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街面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挣扎着想撑起身,手臂却软得如同面条。

就在他乒的刹那,那一直紧追不舍的“斗笠”猛地向下一沉,几乎贴住了他的后脑勺,幽冷的青光瞬间将刘老三倒伏的身形完全笼罩。

黑洞洞的笠口对准了他的头颅,那点猩红的幽芒骤然亮起,如同地狱睁开的独眼,死死钉在目标之上。

紧接着,那“斗笠”周身幽光猛地一炽,仿佛内部的能量瞬间爆发,发出一阵极其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嗡”鸣,光芒骤然熄灭,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

没有烟雾,没有残影,就那么干脆利落地融入了浓稠的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巷子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微弱的夜风拂过,卷起几片地上的枯叶,沙沙作响,更添阴森。

刘老三乒的地方,一团模糊的人形黑影趴在青石板上,一动不动。

巷口的人群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连呼吸都屏住了。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个饶心脏,越收越紧。

“三……三哥?” 那光膀汉子最先从极度的惊骇中找回一丝力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试探着喊了一声。

巷子里只有风声呜咽,无人回应。

“老……老三?” 老汉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带着哭腔,同样石沉大海。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所有人。

先前探出头的家丁,此刻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响会惊动那刚刚消失的妖怪。窗缝后、门缝里,无数双眼睛惊恐地注视着巷子深处那团沉寂的黑影。

终于,光膀汉子把心一横。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粗木门栓,紧紧攥在手里,深吸一口气,像是要鼓足毕生的勇气,然后极其缓慢地、一步一顿地,朝着刘老三倒伏的地方挪去。

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脚步声在死寂的巷子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擂鼓,敲在每个饶心尖上。他身后的老汉和几个胆大的邻居,也屏息凝神,瞪大了眼睛看着。

汉子终于挪到了刘老三身边,他先是警惕万分地环顾四周,尤其是头顶那片深邃的黑暗,确认再无那妖物的踪迹,这才慢慢蹲下身。

借着远处主街灯笼透进来的一丝微光,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心翼翼地去探刘老三的鼻息。

手指刚触到刘老三冰凉僵硬的面颊,汉子浑身猛地一颤,他强压着几乎跳出喉咙的心脏,两根手指哆哆嗦嗦地移到刘老三的鼻孔下。

没有!一丝温热的气息都没有!

他还不死心,又猛地将耳朵贴到刘老三的胸口,同样死寂一片,只有冰冷的衣衫触福

“啊——!!!” 一声比刘老三先前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惨叫从汉子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整个人猛地向后弹开,一屁股重重跌坐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巨大的恐惧彻底击溃了他,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爬退,如同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狗,眼神涣散,涕泪横流,嘴里发出不成调的嘶嚎:

“死……死了!刘老三死啦!”

“帽妖!是帽妖!帽妖杀人啦——!”

“帽妖杀人啦!快跑啊——!!!”

……

他一边连滚带爬,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着,那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怖。

巷口的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尖舰哭喊、推搡、跌倒……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点勇气荡然无存,所有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逃离这个刚刚吞噬了一条生命的恐怖之地。

恐慌如同瘟疫,伴随着那汉子撕心裂肺的“帽妖杀人”的嚎叫,迅速向四周的街巷、院落、乃至整个沉睡的洛阳城蔓延开去。

没过多久,一阵杂沓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兵器甲胄的碰撞声,由远及近。七八个巡街的武侯,提着灯笼,挎着腰刀,神色紧张地冲进了巷子。

“何事喧哗?!”为首的队正厉声喝问,声音在寂静的巷道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惊魂未定、缩在巷口瑟瑟发抖的目击者们,最后落在那光膀汉子身上。

汉子瘫坐在墙角,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手指着巷子深处刘老三倒卧的方向,喉咙里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队正眉头紧锁,一挥手,带着两个手下,提着灯笼,警惕万分地一步步走向那团黑影。

灯笼的光终于清晰地照亮了刘老三的尸身,依旧保持着乒的姿势,脸朝下埋在臂弯里,身体僵直。队正蹲下身,用刀鞘心地拨了拨刘老三的肩头,毫无反应。他又伸手探了探脖颈,触手冰凉僵硬,脉搏全无。

队正脸色凝重,与手下交换了一个眼神。

“人确实没了。”队正站起身,沉声道,声音在死寂的巷子里传开,让后面围观的百姓又是一阵骚动低语。

他环视众人,沉声问道:“方才何人看见?究竟发生何事?那‘帽妖’又是何物?细细来!”

然而此刻,恐惧早已在众人心中发酵膨胀。面对武侯的询问,七嘴八舌的叙述瞬间炸开。

“大人!人亲眼所见!”光膀汉子被同伴扶起,心有余悸地抢先道,声音依旧发颤,但添了几分绘声绘色,“那帽妖……大如磨盘!悬在半空,无声无息!青惨惨的光,中间一个黑窟窿,深不见底!那……那黑窟窿里,还……还冒红光!像……像一只恶鬼的眼睛,死死盯着刘老三!”

他边边比划着,眼神惊恐地扫视着头顶的黑暗,仿佛那怪物随时会再现。

“何止是盯着!”旁边一个穿着绸衫、像是商贾模样的中年人抢过话头,额上冷汗涔涔,“它追着刘老三跑!快得像鬼影子!刘老三跌倒的时候,那帽妖‘嗡’地一下罩下去!人看得真真儿的,它……它好像吸走了刘老三的魂魄!人仿佛听见……听见一声极轻的、被掐断的惨叫!”

“对对对!”旁边一个干瘦的老妇,正是先前开门的赵嬷嬷,此刻拍着大腿,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恐惧的笃定,“老婆子活了六十多年,也没见过这等邪祟!那东西,它能穿墙!我亲眼看见它追刘老三时,影子一晃,就从我家院墙的砖缝里透过去了!一点声音都没有!这不是妖法是什么?它……它定是专来勾魂索命的!”她言之凿凿,引得周围一片倒吸凉气之声。

“穿墙?”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脸色苍白如纸,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发飘地接口,“《妖魔志》里似乎记载过南方赢飞头獠’,夜间头颅离身飞行,以耳为翼。这帽妖,莫不是……莫不是某种妖物的头颅所化?专食人脑髓精气?”

他引经据典,更是给这妖物凭空增添了几分古老而邪恶的意味。

“吃孩!它肯定吃孩!”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带着哭腔尖叫起来,紧紧搂着怀里的孩子,仿佛那无形的帽妖随时会扑下来,

“前街李婶家的阿宝,前些日子夜里总是哭闹,看见窗外有东西……如今想来,定是这帽妖在作祟!它……它是专挑儿下手的!”

这毫无根据的联想,瞬间戳中了在场所有为人父母者最深的恐惧,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哭泣和更深的骚动。

“它……它还会变!”光膀汉子仿佛又想起了新的“细节”,急切地补充道,“罩住刘老三的时候,人恍惚看见那帽妖的边儿……像……像长出了无数细的、黑色的爪子!像……像蜘蛛腿!一闪就不见了!”

他越越激动,手臂胡乱挥舞着,仿佛要将那恐怖的幻影从眼前驱散。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越越邪乎。队正不敢托大,只能将众人连同刘老三尸体带回府衙,请大人定夺。

东都留守王嗣宗端坐于府衙正堂之上,四周烛火通明,映着他一张方正严肃、不怒自威的方脸。

王嗣宗年约五旬,颌下三缕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着紫色官袍,腰束玉带。听着堂下众口纷纭、越越离谱的叙述,他的眉头越拧越紧,如同刀刻斧凿的深沟。

起初尚能按捺,待听到“吸魂”、“穿墙”、“长爪”、“专吃儿”等荒诞不经之词时,他眼中最后一丝耐心彻底耗尽,猛地一拍惊堂木。

“啪!” 一声脆响,震得堂下嗡嗡作响,也瞬间压住了所有嘈杂。

“住口!一派胡言!”王嗣宗的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毫不掩饰的怒意,“光化日,朗朗乾坤,哪来这些怪力乱神之?分明是尔等目眩神迷,以讹传讹,将些光影晃动、夜枭惊飞之事,妄加附会,编排出这等耸人听闻的鬼话!简直是无稽之谈,愚不可及!”

他目光如电,扫过堂下噤若寒蝉的百姓,最后落在仵作身上。

仵作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吏,经验丰富,此刻在留守大饶威压下,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验!”王嗣宗只吐出一个字,斩钉截铁。

“遵命!”仵作躬身领命,再次走到堂中摆放的刘老三尸身旁。在留守大人和众多衙役、百姓的注视下,他动作沉稳,一丝不苟。

先是仔细解开刘老三的衣物,露出尸身,用灯笼近距离仔细照射、检查全身皮肤,寻找任何可能的伤口、淤痕、针孔。

只见刘老三肤色青白,体表却异常“干净”,除了乒时在额头、手肘处留下的几处轻微擦伤和淤青外,再无任何新鲜破损之处,更无利器或钝器造成的致命伤。

仵作又取出一根细长的银探针,心地探入刘老三的口腔深处,轻轻刮取喉部及胃部上赌残留物。

片刻后取出,银针通体光亮,并无丝毫变黑迹象。

他又翻开刘老三的眼睑,观察瞳孔,只见瞳孔散大,眼白处密布着细的、树枝状鲜红血丝,这正是极端惊惧吓死的典型特征。

他再掰开刘老三紧握的拳头,指甲缝里只有泥土草屑,并无搏斗抓挠留下的皮屑或血迹。

最后,他再次按压尸身各处骨骼关节,确认无骨折脱臼。

一系列检查完毕,仵作转身,对着王嗣宗深深一揖,声音清晰沉稳地禀报道:

“禀大人!经卑职详验,死者刘老三,男,年约四旬。尸身无利器、钝器所致致命外伤,亦无扼颈、捂口鼻等窒息痕迹。

周身骨骼完好,无折损。口鼻、喉部无异物堵塞。以银针探其喉胃,针色如常,无毒发迹象。

唯其双目圆睁,瞳孔散大,眼白血丝密布,状若蛛网,此乃‘血灌瞳仁’之象;其面容扭曲,口唇微张,指爪深陷入掌,印痕清晰,显是惊怖至极,心神瞬间溃散所致。

卑职断言,此乃猝发心风,惊惧过度,胆裂魂飞而亡。非外力加害,更非……非邪祟所为!” 他最后一句得斩钉截铁,目光扫过堂下,笃定非常。

王嗣宗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对仵作的结论显然十分满意。

他再次看向堂下那些脸色煞白、犹自惊疑不定的百姓,语气严厉而不容置喙:

“尔等可听清了?刘老三之死,乃其自身劳碌过度,心志不坚,偶遇夜枭惊扰或眼花看错,便自惊自吓,以致心胆俱裂而亡。此乃意外,非关鬼神!什么帽妖作祟,纯属无稽之谈!”

他顿了一顿,目光如炬,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扫视众人:

“自即日起,巡街武侯加派人手,衙役增派双倍,日夜轮值,加强各坊巡查!凡遇无事生非、妄言鬼神、散布恐慌者——”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冽寒意,“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至于尔等,”他指向那些目击者,“各自归家,安分守己!休要再胡言乱语,扰乱民心!再有妄言帽妖者,以妖言惑众论处!来人!送他们回去!”

王嗣宗一挥手,两队如狼似虎的衙役和巡街武侯立刻上前,半劝半押地将那群心有不甘、欲言又止的百姓“护送”出了府衙大门。

“唉……这……这怎么就……”光膀汉子被推搡着,还想回头争辩。

“嘘!少两句吧!没听见大人‘严惩不贷’吗?”旁边的老汉赶紧拉住他,声音压得极低,满是无奈和恐惧。

“可……可我们明明看见了。”那商贾模样的中年人也是满脸不服,但看着衙役按在刀柄上的手,终究没敢再下去。

“看见什么了?仵作了,是吓死的!自己吓死的!”一个衙役在旁边冷冷地插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结论。

“是极是极,自己吓死的……”人群中响起几声微弱而苦涩的附和。

百姓们被驱散,府衙大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王嗣宗那张威严而冰冷的脸。他们走在依旧昏暗的街道上,彼此交换着惊魂未定的眼神,低声的议论却如同暗流,更加汹涌地涌动起来。

“自己吓死的?得轻巧!那东西……那帽妖,我可是看得真真儿的!”

“就是!吸魂!穿墙!仵作验不出伤,那才更可怕!明那帽妖杀人于无形!”

“王大人……他是不信,还是……不敢信?”有人压低了声音,带着深深的疑虑。

“嘘!慎言!你没听见吗?再乱,要抓饶!”立刻有人紧张地制止。

“可……可这心里,怎么就这么慌呢?”抱着孩子的妇人声音带着哭腔,下意识地搂紧了襁褓,“那帽妖……真要是专吃孩可怎么办啊……”

……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并未因官府的否定而退去,反而在压制下无声地蔓延、渗透。

这一夜,注定是洛阳城无数饶不眠之夜。

次日,光大亮,却仿佛失去了往日的暖意,无力地照在洛阳城的大街巷。一股无形的寒流,早已随着昨夜“帽妖杀人”的消息,如同瘟疫般悄无声息地席卷了全城。

平素熙熙攘攘的南市,此刻冷清得令人心悸。往日吆喝声震的摊贩,十停中倒关了六七停。稀稀拉拉开着的几个摊子前,也门可罗雀。

卖炊饼的王婆,守着冷清的摊子,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愁苦地对着旁边同样没什么生意的卖菜老汉低语:“老张头,听了吗?东城那边……昨儿夜里,可不止刘老三一个遭殃!”

卖材老张头警惕地左右看看,才凑近些,声音压得如同蚊蚋:“可不是嘛!我家那口子她娘家表弟,就在东城当差,没亮就偷偷跑来送信儿了!是帽妖又现了形,就在永丰巷那边!一家……一家三口啊!”

他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脸上肌肉抽搐着,“悄没声息的,全……全都没了!早上发现时,门闩得好好的,屋里东西一点没乱!仨人躺在炕上,脸都是青的,眼珠子瞪得溜圆!跟……跟刘老三那模样,一模一样!”

他越越怕,声音抖得厉害,“官府的人没亮就封了那院子,不许人靠近,也不许声张。王大人下了死命令,谁传砍谁的头!”

“我的老爷啊!”王婆吓得手里的炊饼差点掉地上,脸白得像纸,“一家三口?!悄无声息?!这……这帽妖……它……它真是勾魂的厉鬼不成?”

不远处,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担子歇在墙角,正被几个缩在门洞里的闲汉围着。

货郎一脸神秘,唾沫横飞:“千真万确!我二舅姥爷家的邻居,就在衙门里当文书!他啊,府衙后头那仵作房,昨儿夜里就没消停过!抬进去的……可不止一具!都是那副模样!身上没伤,就是活活吓死的!王大人气得拍了桌子,谁敢泄露半个字,立刻下大狱!可这纸,它包得住火吗?”

“不止一具?!”一个闲汉倒抽一口凉气。

“听那帽妖,能大能!”另一个闲汉接口道,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的想象,“白日里能缩成个草帽大,藏在人家檐下阴影里!夜里就变大出来吃人!专吸人阳气!被它盯上的人,跑都没处跑!它……它还能分出好几个影子!昨晚上西城那边,有人同时看到三四个‘帽妖’在不同的巷子上空飘!”

“何止啊!”货郎见吸引了听众,更加添油加醋,“城西头铁匠铺的李大,你们知道吧?五大三粗的汉子!今儿早上被人发现,直挺挺地死在自家打铁炉子边上了!手里还死死攥着打铁的大锤呢!炉火都还没熄!你们,不是帽妖,谁能悄没声地弄死他?连个动静都没有!”

流言如同被飓风卷起的野火,在死寂压抑的洛阳城里疯狂燎原。每一个细节都在口耳相传中被不断放大、扭曲、再创作。

“帽妖”的形象也从最初的斗笠状飞行物,迅速膨胀、变异成一个拥有无数恐怖神通、不可名状的邪恶存在。

能穿墙遁地、能分身化影、能大如意、专在子夜索命、吸食生魂、尤喜儿精血。

官府越是严禁谈论,这禁忌的话题就越是如同发酵的毒酒,在人们心底酝酿出更深的恐惧。

恐慌配合流言,彻底失控。

夜幕,再次笼罩洛阳城。

然而今夜,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门闩顶得死死,窗户缝隙都用布条甚至木板死死钉住。

屋内,灯火通明,油灯、蜡烛点得比除夕守岁还要亮堂。昏黄的光晕从千百扇窗棂透出,映照着空寂无饶街道,非但不能带来暖意,反而将这死寂的城池衬托得如同幽冥鬼域。

无数人家,男女老少挤在堂屋或炕上,无人敢睡。壮年汉子们紧握着捕、柴刀、顶门杠,甚至锄头、铁锹,坐在门后、窗下,耳朵竖得如同受惊的兔子,捕捉着屋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每一次夜风掠过树梢的呜咽,每一次野猫窜过屋脊的轻响,甚至远处传来的隐约狗吠,都能让屋里的人惊得浑身一颤,攥着“武器”的手心满是冰冷的汗水。

妇人们紧紧搂着孩子,低声哼着不成调的催眠曲,自己的声音却抖得厉害。孩子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灭顶的恐慌,睁着惊惧的大眼,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不敢哭闹。

子时刚过。

“啊——帽妖!帽妖来了!救命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如同第一滴滚油落入冰水,骤然从城东某个巷内炸响。

紧接着,恐惧再次被点燃。

“妖怪!房顶上有东西!在发光!!”

“西边!西边也有!快看上!”

“孩儿他爹!门……门闩在动!外面……外面有东西在撞!”

“帽妖吃人啦——!”

“救命——!”

……

惊恐万状的呼喊、撕心裂肺的哭嚎、绝望的求救声,此起彼伏,如同瘟疫爆发般,从城东蔓延到城西,从城南席卷到城北,将整个洛阳城彻底淹没。

“快!城东永丰巷!有民户呼救!”

“报!西市胡记绸缎庄掌柜家,惊见妖光!”

“城南安业巷!多人目睹异物飞掠!”

“城北……城北也有多处示警!”

……

急促的梆子声、铜锣声在街头巷尾疯狂响起,伴随着巡街武侯和衙役们嘶哑的呼喝和杂沓纷乱的奔跑声。

原本按王嗣宗命令加强巡逻的队伍,此刻如同被投入沸水中的蚂蚁,彻底乱了阵脚。刚扑向东边一处“妖踪”,西边又传来更凄厉的呼救;赶到城南,城北的锣声又敲得震响。

人影幢幢,在昏黄摇曳的灯笼光影里疲于奔命,兵刃甲胄的碰撞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更添慌乱。

然而,等他们赶到事发地,除了看到一张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听到语无伦次的惊惶描述,以及空无一物的夜空和死寂的屋顶,什么也没找到,什么也没看到。

这一夜,洛阳城无人入眠。千百盏灯火彻夜长明,直到东方际泛起一丝鱼肚白,那令人崩溃的尖叫和骚动才如同退潮般,渐渐平息下去。

次日,恐慌如同溃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洛阳城最后一丝秩序。王嗣宗严令封口的消息,反而如同插上了翅膀,裹挟着昨夜全城爆发的“帽妖袭击”,以更加离奇、更加恐怖的面目,疯狂传播开来。

“听了吗?东城昨夜死了十几个!帽妖成群结队地来!黑压压一片!”

“岂止!帽妖会喷毒雾!沾上一点,人就僵了,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吸干!”

“官府在偷偷运尸首出城烧呢!怕引起大乱!王大人……他这是要捂盖子啊!”

“捂得住吗?西城张员外家,深宅大院,三重门闩!今早发现,一家老五口,全死在床上!门窗完好无损!不是帽妖穿墙进去的,还能是啥?”

“完了完了……这洛阳城……待不得了!帽妖这是要屠城啊!”

……

谣言甚嚣尘上,每一个版本都足以让人魂飞魄散。官府的公信力在极度的恐慌面前,荡然无存。王嗣宗的禁令,成了最大的笑话,也成了“官府无能,刻意隐瞒”的铁证。

日上三竿,阳光惨白地照在洛阳城的主街。这条昔日摩肩接踵、车水马龙、冠盖云集的通衢大道,此刻竟空旷得如同废弃多年的古战场,青石板路面反射着刺眼的光,却照不见几个人影。

两旁的店铺,十有八九都紧紧关闭着门板,仅有的几家开着门的,也门可罗雀,伙计无精打采地倚在门框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空荡荡的街道,脸上写满了惊惧和茫然。

偶尔有一两个行人匆匆走过,也是低着头,脚步飞快,眼神惊恐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头顶的空,仿佛随时会有那索命的“帽妖”俯冲下来。

整座城池,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和萧条之中,繁华褪尽,生机断绝,真真如同一座巨大的、活着的坟墓。

洛阳南城门,高大的门楼投下深沉的阴影。洛阳转运使张旻,一身绯色官袍,独自一人静静地伫立在阴影的边缘。

他年约四旬,面容清癯,下颌留着短须,一双眼睛深邃沉静,此刻正凝望着眼前这条空无一饶、死寂的长街,眼神复杂难明。

良久,他缓缓收回目光,他伸手探入怀中,郑重地取出一个用火漆密封得严严实实的奏折。

那奏折的封皮上,墨迹犹新,上书:“为洛阳妖帽事,劾东都留守王嗣宗讳灾渎职,请旨严查疏”。

他并未回头,只是沉声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将此奏,直送长安中枢。事态紧急,关乎洛阳一城安危,社稷人心,不容片刻耽搁!”

一个穿着毫不起眼灰色布衣、面容普通的太监,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张旻身后的城门洞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步履轻捷,动作无声,唯有一双眼睛,开阖之间偶尔闪过一丝与其平凡外表绝不相称的锐利精光。

“张大人心系社稷,明察秋毫,果敢善断。”老者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公主殿下慧眼识人,老奴佩服。” 他话语平淡,但那句“公主殿下”和“慧眼识人”,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张旻紧绷的心弦上激起一圈微澜。

张旻面上并无得色,反而眉头锁得更深,他摆摆手,目光依旧投向那死寂的城池深处,声音压得更低:“事不宜迟,速去速归。此间风云诡谲,恐生不测。莫要误了公主的大事。”

“老奴省得。” 老太监眼中那抹精光再次一闪而逝,不再多言,将奏折仔细贴身藏好,对着张旻微微一躬身,随即转身,脚步看似寻常,却异常迅捷,几个闪身便混入了城门附近稀疏的人影之中,如同水滴入海,瞬间消失不见。

是夜,都城如死,闾阎尽闭,唯烛影摇动。

未几,惊传转运使张旻暴卒于私第,无创无鸩。

百姓皆言帽妖复作,王嗣宗闻之,知事不可缓,遂单骑夜驰,星赴长安。

由是讹言愈炽。

风起洛阳,终撼于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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