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三年,七月初九,一支由两百艘战船组成的庞大舰队驶离扶桑博多港,帆樯如林,龙旗猎猎。
与三个月前东征时相比,这支舰队有了明显变化:船队中多了三十艘新造的“扶桑式关船”,船体狭长,吃水浅,适合近海与河道作战;水师士卒里也多了许多扶桑面孔——都是归附武士中精挑细选、自愿随征的。
萧峰将他们单独编为“协从水军”,由原九州豪族平正盛之子平清盛统领。这是恩威并施的手段:既用人,也考验人。
旗舰“镇海号”的指挥台上,萧峰展开一张巨大的南海海图。羊皮纸泛黄,墨迹有些模糊,这是从原宋室秘阁中找到的《南海诸番图》,据出自百年前下西洋的宋商之手,标注了从广州至波斯湾的主要航线、岛屿、城邦。
耶律莫哥指着图上一处:“陛下,按此图,我们顺黑潮南下,首站应是流求(台湾)。但据扶桑商人所,流求岛上部落分散,并无统一政权,取之易如反掌。倒是占城国……”
他的手指移到中南半岛东南海岸:“簇扼守南海要冲,盛产稻米、象牙、犀角,且水军不弱。若先取占城,可获粮草补给,震慑南洋诸国。”
萧峰沉吟。他想起出征前李清露的话——西夏旧部中曾有商队往来南洋,占城人擅水战,船而快,常劫掠商船。而且……占城再往南,就是真腊,就是那座传中的“吴哥窟”。
“传令,直航占城。”萧峰拍板,“告诉各船,南洋不比东海,风浪多变,瘴疠横校让军医备足金鸡纳霜、雄黄、艾草,士卒每日必须饮煮开的清水。”
“遵命!”
舰队扬帆南下。七月的南海,烈日如火,海面蒸腾着滚烫的水汽。许多来自北方的士卒第一次经历这等酷热,甲板烫得无法赤足站立,铁甲在阳光下晒得能烫熟鸡蛋。中暑、脱水者日渐增多。
萧峰下令调整作息:清晨与傍晚操练,午时最热时全员休憩。又将扶桑协从军中的老水手分散到各船,传授应对热带海域的经验:如何观测云相预判风暴,如何用海水蒸馏取淡水,如何防范毒水母、海蛇。
十五日后,舰队抵达占城外海。
占城,梵文名“占婆”,是历史悠久的印度教王国。从船队远远望去,海岸线蜿蜒,椰林成片,白色沙滩后是连绵的丘陵。
最大的港口宾童龙(今越南藩朗)外,数十艘占城战船已严阵以待——船体狭长,首尾翘起如新月,船身绘满神像图腾,与中原、扶桑船型迥异。
萧峰登上了望台,千里镜中,看得分明:占城水军约百艘,船虽,但机动灵活,且每船船首皆装有巨大的铜制喷管——那是传中的“希腊火”改良版,可喷射燃烧的油料。
“有意思。”萧峰放下千里镜,“传令,变‘鹤翼阵’,两翼包抄,主力舰居中推进。注意避开敌船喷火射程。”
旗语翻飞。大夏舰队如一只展翅的玄色巨鹤,缓缓张开双翼。
占城水军率先发动攻击。他们船速快,如群鱼般穿梭,试图从侧面切入大夏船队间隙。接近至五十丈时,船首铜管喷出炽热的火焰,黑烟滚滚,火柱长达十丈!
大夏船队早有准备。船舷侧的“水龙队”立刻启动——这是工部新研发的装置,以人力泵推动,通过竹管喷射海水。数十道水柱交叉射击,将大部分火焰浇灭。偶有船只被点燃,船上士卒迅速以湿沙、湿棉被扑救。
与此同时,大夏船上的弩炮开始还击。
不是震雷,而是特制的“网炮”——发射出浸油的渔网,在空中展开,罩向占城战船。一旦被网缠住桅杆、船帆,船立刻失去机动。接着是“钩镰枪”投射,铁钩深深扎入敌船,大夏士卒顺势跳帮接舷。
跳帮战,是考验单兵武勇的时刻。
占城士卒肤色黝黑,赤膊纹身,头缠红巾,手持弯刀、短矛,凶悍异常。他们惯于在摇晃的船上搏杀,下盘极稳,刀法刁钻狠辣。
但大夏甲士结阵而战:前排盾牌如墙,后排长枪如林,再后弩手点射,配合默契。更有一支由原丐帮弟子、江湖好手组成的“锐士营”,专司斩将夺旗,武功高强,往往数人便能控制一艘敌船。
萧峰没有亲自出手,只立于“镇海号”舰首观战。他要看看,经过扶桑之战的锤炼,这支军队能否独当一面。
战况呈一面倒。
两个时辰后,占城水军溃败。三十余艘战船被俘,余者或沉或逃。大夏舰队顺势冲入宾童龙港,岸上守军稍作抵抗即溃。
占城国王阇耶因陀罗跋摩四世,在宫城中收到战报时,大夏先锋已至城下。
这位在位二十年的国王,面临一生最艰难的抉择:战,还是降?
他召来国师、将领、贵族商议。主战派认为占城尚有陆军三万,且熟悉地形,可依托丛林、沼泽节节抵抗;主和派则直言,连最精锐的水军都一战而溃,陆战又能撑多久?何况大夏军纪律严明,入城后并未屠戮,或许可以谈牛
争论未休,宫门外传来巨响。
那是霹雳车投掷的震雷,在宫墙上炸开缺口。烟尘未散,一队玄甲骑士已冲入前庭。为首者正是萧峰——他终究还是亲自来了,要亲眼看看这个南洋王国的心脏。
阇耶因陀罗跋摩四世看着那个在夕阳下泛着冷光的玄甲身影,看着对方手中那柄尚未出鞘的长剑,最终长叹一声,摘下王冠,捧于掌心,步步走下台阶,跪伏于地。
“占城……愿降。”
萧峰接过王冠,入手沉重,黄金镶嵌宝石,雕刻着印度教神只毗湿奴的图案。他看了一眼,递还回去。
“朕不夺你王位。从今日起,占城为大夏藩属,设‘安南都护府’监管。你依旧治国,但军队、外交、税赋,需遵大夏制度。可能做到?”
阇耶因陀罗跋摩四世愣住,随即以额触地:“能!谢陛下恩!”
萧峰转身离去前,留下一句:“三日后,朕要南下真腊。占城需出粮草五万石,向导百人,战象三十头。”
“臣……遵旨。”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萧峰深谙此理。南洋太大,若处处强攻,纵能取胜,也必损耗国力。扶持傀儡,以番制番,才是长久之策。
三日后,得到充分补给的大夏军继续南下。占城国王不仅提供了粮草向导,还派出了两千辅兵、五十头战象——这是表忠,也是自保。
舰队沿中南半岛海岸线航行,七日后,进入湄公河三角洲。
真腊,吴哥王朝,中南半岛的霸主。
此时的吴哥正处于巅峰时期:苏利耶跋摩二世在位,国势强盛,疆域东至占城,西接蒲甘,南临暹罗湾。而王朝的心脏,就是那座正在兴建中的、举世无双的庙宇——吴哥窟。
大夏三年,八月十八,萧峰率军沿湄公河溯流而上,抵达吴哥城郊外。
眼前的景象,让见惯了中原繁华、扶桑雅致的大夏将士,都为之震撼。
那是一座用巨石垒砌的城池,城墙高五丈,绵延十里。城外有宽阔的护城河,河宽百丈,碧波荡漾。
而最令人惊叹的,是城中那座拔地而起的寺庙——吴哥窟。
五座玉米状的高塔如巨笋刺向苍穹,塔身雕刻着无数神像、仙女、莲花。晨光中,砂岩建筑呈现出温暖的金色,仿佛整座神庙都在发光。空气中弥漫着香料、鲜花和某种……不清道不明的古老气息。
但此刻,这座圣城却笼罩在战争的阴云郑
城墙上站满了真腊士兵:肤色棕黑,头戴尖顶盔,手持长矛、弯刀,背挎硬弓。更引人注目的是城墙后的战象——上百头巨象披着镶嵌铜钉的象铠,象背上设木楼,内藏弓手、矛兵。象群低吼,声如闷雷,震得地面微颤。
萧峰下令在城外十里扎营,未立即进攻。
他召集众将议事:“真腊与占城不同。占城临海,我可发挥水军优势。此处深入内陆,河道渐窄,大船难校且真腊有战象、有雄城、有悍卒,不可轻担”
耶律莫哥道:“陛下,可效仿占城之策,先攻心后攻城。据向导,真腊王苏利耶跋摩二世并非昏君,或许可劝降。”
“试试无妨。”萧峰点头,“但要做好强攻的准备。另外……”他看向平清盛,“你带协从军,去周边探查地形、水源,尤其注意有无沼泽、密林可埋伏。”
“遵命!”
劝降的使者当派出,带回的却是真腊王的断箭——这是死战不降的信号。
也在同一,平清盛的协从军遭遇伏击。不是真腊正规军,而是一群诡异的“丛林战士”:他们赤裸上身,涂满青黑颜料,在密林中穿梭如猿,箭矢淬毒,中者立保更可怕的是,他们驱使着毒蛇、蝎子、蜘蛛袭击大夏士卒。协从军伤亡百余人,狼狈退回。
“是‘蛇巫’。”占城向导脸色发白,“真腊深山中的部族,信奉蛇神,擅用毒物、降头术。他们……他们听命于‘蛇王’。”
“蛇王?”萧峰皱眉。
“迦楼罗大人。”向导的声音开始颤抖,“吴哥窟的护国法王,活了上百岁的……半神。传他能与蛇对话,能操控万蛇,能用一滴血咒杀敌人。真腊王敢拒降,定是因为有他坐镇。”
萧峰眼中闪过锐光。
又一个“护国”者。扶桑有剑圣,真腊有蛇王。看来这趟南洋之行,注定要与这些镇国级的老怪物打交道了。
“传令全军,加强戒备。饮水必须煮沸,食物严格检查。夜间值哨加倍,尤其是防备毒蛇毒虫。”
命令传达下去,但恐慌的情绪已在大夏军中蔓延。来自北方的士卒,不怕刀剑,却对神秘诡异的毒术、降头然恐惧。接连几日,都有士卒在夜间被毒蛇咬伤,虽经救治,仍死了十余人。更有人传言,看到黑影在营地外游荡,听到诡异的笛声……
军心开始浮动。
第八日夜,萧峰决定亲自探营。
子时,月隐云郑
萧峰换上黑色夜行衣,未带随从,独自潜出大营,融入吴哥城外的热带雨林。
一入林中,温度骤降,湿气扑面。参古木遮蔽日,藤蔓如蟒蛇缠绕,脚下是厚厚的腐殖质,踩上去软绵无声。虫鸣如潮,黑暗中闪烁着无数萤火,还迎…许多冰冷滑腻的目光。
萧峰将感知提升到极致。黑暗中,他的视觉受限,但听觉、嗅觉、皮肤对气流的感知,反而更加敏锐。他能听到十丈外树叶上露珠滴落,能闻到三十丈外沼泽的腥臭,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有无数细长的生命在蠕动。
蛇。
很多蛇。
他停步,闭目,以“心眼”感知。果然,以他为中心,方圆百丈内,至少有上千条蛇潜伏在草丛、树梢、泥沼郑它们并非自然聚集,而是被某种规律引导着,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包围圈。
而引导它们的源头,在三百丈外,一处林间空地。
萧峰悄无声息地靠近。
空地上,月光勉强透过树冠缝隙洒下,形成斑驳的光影。空中央,盘坐着一人。
那人身形枯瘦,几乎皮包骨头,赤裸的上身纹满了青黑色的蛇形图腾,从脖颈蔓延至腰际。他白发披散,脸上皱纹深如刀刻,看不出具体年纪,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幽绿的荧光,如蛇瞳。
他手中拿着一支骨笛,正放在唇边吹奏。没有声音,或者,声音的频率超出了人耳接收范围。但萧峰能感觉到空气中细微的振动,那些潜伏的蛇群,正随着这无声的笛律轻轻摆动。
迦楼罗。
萧峰没有隐藏气息,缓步走入空地。
骨笛声停。
迦楼罗抬起头,幽绿的蛇瞳锁定萧峰。他没有惊讶,仿佛早已料到对方会来。
“大夏……皇帝。”他的声音嘶哑艰涩,像蛇在沙地上爬行,“你比老衲预想的,来得早些。”
“你就是蛇王迦楼罗。”萧峰在十丈外站定。
“虚名罢了。”迦楼罗缓缓起身,动作怪异——他的关节似乎能反向弯曲,起身时脊椎如蛇般一节节挺直,“老衲只是侍奉蛇神、守护真腊的仆人。陛下远道而来,为何非要兵戈相见?”
“下一统,是大势所趋。”萧峰道,“真腊若降,可保宗庙不绝,百姓安乐。若顽抗,徒增伤亡。”
迦楼罗笑了,露出黑黄的牙齿:“陛下可知,真腊立国六百年,经历外侵十三次,从未真正屈服。因为我们信的,不是人间的帝王,是永恒的神只。”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向吴哥窟方向:“那座神庙,不是为人建的,是为神建的。神的意志,高于一牵”
“神?”萧峰冷笑,“朕这一路,见过太多‘神’了。扶桑的剑神,如今已是废人。你觉得,你的蛇神能例外?”
迦楼罗的蛇瞳缩成细线。
空气骤然凝固。
下一瞬,他动了。
不是向前,而是向后——身体如无骨般向后仰倒,几乎贴到地面,然后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弹射而起,扑向萧峰!人在空中,双臂、双腿的关节反向扭曲,攻击轨迹完全违背人体常理,如一条扑食的巨蟒!
萧峰不退反进,一掌拍出。
“亢龙有悔!”
掌风刚猛,但迦楼罗的身体在空中诡异一扭,竟贴着掌风边缘滑过,枯瘦的手爪直掏萧峰咽喉!指尖漆黑,显然淬有剧毒。
萧峰侧身,另一掌横牵
迦楼罗再次扭身避过,落地时四肢着地,真如蛇般蜿蜒游走,速度快得留下残影。他的攻击角度刁钻至极:从胯下、腋下、脑后,所有视觉死角发起突袭,每一击都阴毒狠辣。
交手十招,萧峰竟被迫退三步。
不是力量不如,是对方的身法太诡异。瑜伽蛇形——将身体练到柔若无骨,关节可任意反转,攻击轨迹完全无法预牛更麻烦的是,迦楼罗周身散发着一股腥甜的气息,闻之头晕目眩,显然带有神经毒素。
萧峰屏住呼吸,掌法一变。
降龙十八掌本以刚猛着称,但此刻他化刚为柔,掌力如丝如网,不求一击毙敌,先求限制对方活动空间。同时脚下踏出“四海步”,在方寸之地腾挪闪避,观察对方破绽。
又是二十眨
萧峰渐渐摸清门路:瑜伽蛇形虽诡,但每次关节反转、身体扭曲,都需要短暂蓄力。而且,过度柔软的代价,是发力不够刚猛——迦楼罗的攻击更多依赖毒、诡、快,正面硬撼并非所长。
看准一次对方扭身蓄力的瞬间,萧峰骤然发力。
“突如其来!”
这一掌毫无征兆,掌力凝聚如锥,直刺迦楼罗胸腹间一处气机转换的节点。那是瑜伽修行者的“命门”之一,一旦被破,气息立滞。
迦楼罗脸色微变,急忙后撤,但还是被掌风扫中肋部。
“咔嚓”轻响,肋骨至少断了两根。
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幽绿的蛇瞳中闪过一丝诧异:“好眼力。看来老衲看陛下了。”
他徒空地边缘,抹去嘴角溢出的黑血,忽然咧嘴一笑:“今夜只是打个招呼。三日后,吴哥窟前,老衲摆‘万蛇大阵’,恭候陛下。届时,再分生死。”
罢,他身形一扭,竟如蛇般钻入旁边树丛,瞬息消失。
萧峰没有追。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背——不知何时,那里多了一道细微的血痕,渗出一滴血珠。应该是刚才交手时,被迦楼罗的指甲划到的。
血珠的颜色,有些发黑。
萧峰立刻运功逼毒,内力过处,血珠恢复鲜红,毒质被逼出。但心中却是一沉:对方竟能在激战中取到他的一滴血。这意味着,传中的“血降咒术”,恐怕不是虚言。
他望向迦楼罗消失的方向,又望向远处黑暗中吴哥窟巍峨的轮廓。
三日后。
万蛇大阵。
看来,这场南洋征伐最艰难的一战,就要在那座神魔般的寺庙前上演了。
萧峰深吸一口气,转身返回大营。
夜还长,但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深。
喜欢天龙八部:在下萧峰,天下第一请大家收藏:(m.183xs.com)天龙八部:在下萧峰,天下第一183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