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扑面的刹那，我本能地闭眼后仰，可那冷意像是钻进了骨头缝里，顺着脊椎往上爬。刀柄在我掌心打滑，不是因为汗，而是手背已经结了一层薄霜。
“别吸气！”我吼出声，声音都带着颤。
陈智反应极快，立刻屏住呼吸，憋宝人则迅速扯下腰带缠住口鼻。我们三人呈三角站定，面前那道横裂的容器嘴正不断喷出灰白色寒雾，像有东西在底下吐息。
头顶那些悬浮的宝物还悬着，一动不动，仿佛时间被冻住了。可我知道不是静止，是慢得看不见——每一粒尘埃都在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往下坠。
“这寒气不对。”憋宝人压低嗓音，“它不散，反而往地底收。”
我盯着地面，果然，那些从容器喷出的雾气落地后并未弥漫四周，而是像水渗进沙土一样，顺着砖缝往深处流。方向一致，全朝宫室东侧。
“它在回流。”我，“源头不在这里。”
话音未落，脚下一震，整座宫殿轻微晃了一下。不是地震，更像是某种机械结构在内部启动。墙角一块石板缓缓下沉，露出半截阶梯，寒气就是从那里涌上来的。
“走！”我没再犹豫，抬腿就冲。
陈智紧随其后，憋宝人一边跑一边从袖中抓出一把黄砂，撒在台阶边缘。砂子刚落地就凝成冰珠，噼啪作响。
阶梯狭窄，仅容一人通行，向下延伸不知多深。我们逐级而下，越往下，空气越沉，呼吸开始发涩，像是吸入碎玻璃。我的手指又麻又痛，指甲盖发紫，可握刀的手没松。
“这地方……活过来了。”陈智喘着，声音干哑。
“一直活着。”我回头扫了他一眼，“只是刚才才开始动。”
憋宝人忽然停下，蹲下摸了摸墙壁。石壁表面浮着一层细霜，但他用指腹蹭了两下，露出底下刻痕。
“符文变了。”他。
我凑近看，原本模糊的纹路现在清晰起来，像是被低温激活。三个古篆浮现：禁魂道。
“封印亡者的路。”陈智低声念完，抬头看我，“咱们正往棺材里钻？”
“不是棺材。”我继续往下走，“是坟场入口。”
阶梯终于到底，前方是一条长廊，两侧立着残破的石俑，形态怪异，头生羽冠，四肢扭曲，像是强行被人摆成跪拜姿势。它们手中空空如也，但地上散落着断裂的玉圭、锈蚀的铜铃，像是曾经供奉过什么。
寒气在这里更浓，地面铺着黑石，踩上去有种黏脚的错觉，仿佛底下有液体在缓慢流动。
“憋宝人，砂子还能用吗？”我问。
他摊开手掌，黄砂还在，但颜色暗了许多，像是被吸走了光。“能用，但撑不了太久。这地方吃灵气。”
“那就省着点。”我放慢脚步，贴着左墙前校
长廊并不直，拐了三道弯后，突然分出两条岔路。左边通道宽大，地面平整，寒气稀薄；右边窄，石阶破损严重，寒风呼啸而出。
“走哪边？”陈智问。
我站在岔口，闭眼感受片刻。左路安静得过分，右路虽险，却有明显的气流牵引——那股阴寒正是从右边深处传来的。
“右边。”我，“越是看着不能走的路，越得走。”
刚迈步，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回头一看，刚才经过的一尊石俑，手臂垂了下来，不再是跪捧的姿态，而是指向我们即将进入的窄道。
“它动了。”陈智。
“不止它。”憋宝人声音发紧。
我顺着他的视线扫去，两侧石俑的位置全变了。有的转了身，有的低了头，全都朝着窄道方向，像是在……引路。
“别管它们。”我咬牙，“往前走。”
越往里，空间越压抑。石壁开始出现裂缝，里面嵌着黑色晶簇，触手冰凉，碰到皮肤会留下短暂的麻木福憋宝人用砂子在墙上划记号，每十步一道，防止迷路。
走到第七道标记时，前方豁然开朗。
一间圆形密室出现在眼前，直径约二十步，中央立着一根粗大的青铜柱，上面缠绕着铁链，链尾没入地下。柱子顶端有个凹槽，形状和之前那古怪容器底部一模一样。
“又是机关。”我。
憋宝人走近几步，忽然伸手拦住我：“等等。”
他蹲下，指尖轻触地面。黑石上有细微划痕，呈螺旋状向中心汇聚。
“血迹。”他低声道。
我俯身细看，果然，在石缝间有一道极淡的红痕，已经干涸多年，却被低温保存下来。痕迹一路通向青铜柱基座，那里有个孔，像是曾经插过什么东西。
“有人来过。”陈智。
“不止一次。”我环视四周，“这些铁链是新的，和其他东西不配套。有人后来加固过封印。”
话音刚落，脚下猛地一颤。
整个密室嗡鸣起来，青铜柱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幽蓝光芒，从下往上，如同点燃的灯芯。寒气骤然加剧，我们三人同时退后一步。
“触发了什么？”陈智握紧剑柄。
“不是我们。”憋宝人盯着柱子，“是它自己醒了。”
柱底的孔开始往外渗出黑雾，不浓，但带着强烈的腐朽气息。雾气贴地蔓延，所过之处，石面结霜，连空气都变得粘稠。
我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片残渣——那是之前踩断的地砖碎片，带着低温特性。我试探性地靠近青铜柱，将碎片按向凹槽。
咔。
一声轻响，碎片嵌入其中，严丝合缝。
柱身震动了一下，蓝光熄灭，黑雾停止扩散。但就在这一瞬，我听见了声音。
不是从耳朵进来的。
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的低语，断断续续，像是多人重叠话：
“……回来了……”
“……最后一个……”
“……要开了……”
我猛地抽手，碎片留在凹槽里，柱子不再发光，却开始微微发烫，与之前的冰冷截然相反。
“它认这个零件。”憋宝人喃喃，“但这不是钥匙，是补丁。”
“补什么？”陈智问。
“补漏。”我盯着柱子，“这根柱子不是用来启动什么的，是用来堵住什么的。”
憋宝茹头：“所以铁链是后来加的。有人怕里面的东西出来。”
我望向密室尽头。
那里有一扇门，比人高不了多少，门板厚实，刻着一只展翅的鸟形图腾，羽翼张扬，却少了头部。门缝中不断溢出寒气，比之前强烈十倍。
“玄鸟。”憋宝人出这两个字时，声音罕见地抖了一下。
我没问他怎么知道，也没问为什么怕。眼下最要紧的是，那扇门后的存在，才是这股阴寒真正的来源。
我上前一步，伸手推门。
门没动。
试了三次，纹丝不动。寒气却越来越盛，吹在脸上像刀割。我的左手已经失去知觉，可右手依旧稳稳握着刀。
“一起上。”我。
陈智站到我右侧，憋宝人扶住门框另一侧。三人合力，肩抵门板，用力一撞。
门内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紧接着，一股更强的寒流喷涌而出，逼得我们连连后退。门开了一线，黑暗从中倾泻而出，带着难以形容的死寂。
我眯眼望去。
门后是一段向下的斜坡，铺满黑羽，层层叠叠，像是堆积了千年。羽毛中央，有一具巨大的轮廓静静伏卧，头颅低垂，双翼收拢。
虽然看不清全貌，但我能感觉到——
它还没彻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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