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上的印记在动，像有根烧红的针从皮肉里往外顶。刀还插在地上，支撑着我的身体不倒，可左手已经使不上力，布条裹得再紧也压不住血。
憋宝人平我跟前，一把掀开我后衣领。他盯着那道浮出来的符号，呼吸一滞：“它……在转。”
“什么在转？”
“纹路。”他声音发哑，“刚才还是静的，现在它自己在旋转，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
我没空问他什么意思。肋骨处一阵阵抽痛，像是有人拿钝器在里面搅。我咬牙撑住刀柄，抬头看墙。
之前点亮的那些暗金符号还在发光，但光路变了。它们不再只是连成一片，而是开始流动，缓缓绕着主厅打转，最后全都指向东墙角落——那道窄门轮廓又出现了，比刚才清晰得多，边缘泛着青光，隐约能听见风声穿过的空响，还有极远的地方传来的钟鸣。
“那是通道。”我。
“不止是通道。”憋宝人喘了口气，抹了把额角的血，伸手去摸墙上最近的一道刻痕，“这是地图。整面墙的符号拼起来，是个标记。三重环山，中间一座老宅，底下四个字……‘故居藏真’。”
“神灵故居？”我问。
他点头：“北境古籍提过，初代执律者闭关的地方。后来没人见过，都塌了、埋了、烧干净了。可这些符号……它们不是随便刻的。每一道都带着‘逆录’的气息，和你背上这个一模一样。”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臂，血还在往下滴。刚划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可皮肤底下却有种异样的热感，像是血液里混进了别的东西。
“所以这印记，是在带我们去那儿？”
“不是带你。”他摇头，“是你触发了它。只有真正拒绝过‘录名’的人，才能激活反录印。那你在石板前‘今日之录，非你所定’，那一刻你就成了‘活契’——不是被登记的名单，是能改规则的钥匙。”
我扯了下嘴角：“合着我还挺特别。”
“特别倒霉吧。”他也哼了一声，可眼神没笑。
我扶着刀慢慢站直，左臂重新撕开布条检查。伤口深，但没感染，血流慢了些。我撕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内衬，重新包扎，动作笨拙，手指发抖。
“你还撑得住？”我问。
“死不了。”他靠着墙坐下来，右手按着太阳穴，“就是脑子有点晕。刚才画符耗太多血，眼前发黑。你别指望我能背你走。”
“谁要你背。”我冷笑，“我自己能走。”
话刚完，背后猛地一烫。像是烙铁贴上了脊梁，我闷哼一声，膝盖差点软下去。再抬头时，那道窄门的光亮了几分，青色更浓，风声也近了，仿佛门后有人正轻轻推门。
“它在催。”憋宝韧声道。
“我知道。”我咬牙，“问题是，它是让我们进去，还是想把我们吸进去？”
他没答，只盯着地上的光纹流转。片刻后，他忽然伸手，在地面画了个扭曲的回旋符：“你看这个方向。所有符号的流向，最终都绕开石板，避开殿心。这不是逃命路线，是避杀阵。这地方不想让任何人碰那块悬浮石板，它怕那个东西。”
“所以神灵故居，是另一个源头？”
“也许。”他抬头看我，“也许那不是破局的方法，是替代方案。你不认秦广王的录名，那就去见真正的起点——谁定了这条规矩，谁写下第一道契约。”
我沉默了一瞬。
我想起木禾复苏时指尖的震颤，想起息壤战甲贴上皮肤那一秒的共鸣，想起玄鸟临死前望着的眼神。每一次觉醒，都不是因为顺从，是因为我了“不”。
“那就去。”我，“我不需要谁来定义我是不是觉醒者。我要自己去看，这命是谁给的，又是谁想收回去。”
憋宝人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下：“你还真是不怕死。”
“怕也没用。”我拔起地上的刀，拄着往前走一步，“反正我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我走到东墙边，伸手探向那道窄门轮廓。指尖刚触到空气，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夹着灰土和陈年木头腐朽的味道。门框的线条越来越实，青光稳定下来，像一盏长明灯在深处亮着。
“等等。”憋宝人突然出声。
我回头。
他正盯着地上被我用血复刻的“断齿梳子”符号。刚才它还只是微亮，现在却在跳动，像心跳。
“你再试一次。”他，“用你的血，单独点它一下。”
我皱眉，但还是照做。刀尖蘸血，轻轻落在符号中心。
嗡——
整面墙的光纹瞬间暴涨，所有符号同时闪烁，频率一致，像是被同一根线牵动。紧接着，地面轻震，东侧那根石柱底部的“逆录三重锁”图案开始转动，一圈、两圈、三圈，随着最后一声闷响，窄门彻底凝实，门缝中透出稳定的青光，风声清晰可闻，甚至能听见远处有水滴落的回音。
“成了。”憋宝人喘了口气，“通道稳了。”
我盯着那扇门，背上的灼热感没有减退，反而更深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
“你神灵故居是意志锚点。”我低声问，“那如果里面没人呢？”
“没人，也有记忆。”他，“执律者的念头不会散。只要有人带着‘逆录之印’进去，它就会回应。”
“回应什么？”
“回应你为什么反抗。”
我握紧刀柄，指节发白。
“那就让它看看。”我一步步走向门前，“我不是来求答案的。我是来告诉它——我不欠它的。”
憋宝人踉跄着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可还是把手搭在了门框上。
“门开了，就不能回头。”他。
“我没打算回头。”
我深吸一口气，抬脚跨向那道青光。
就在脚尖即将落地的刹那，背后猛然一紧。
那道符号突然剧烈跳动，像是活物在皮肤下挣扎。我浑身一僵，动作顿住。
门内的风停了。
钟声消失了。
连光线都暗了一瞬。
然后，一个声音——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从骨头里钻出来的——
“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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